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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4 优雅的赌场

- 「——那么,开学典礼到此结束,之后是表彰仪式。接下来要受到表彰的同学都在去年取得了非常优秀的成绩,他们都是足以加入罗莎莉亚陆军的优秀人材。新生们也要向他们学习,努力精进。」

在帕尔克校长漫长的训话结束后,事务官进行了惯例的致辞,颁奖仪式正式开始了。被选中的贵族学生一个个被叫到了名字。地位较低的市民出身的学生是绝对不可能比他们先被叫到的。

站到讲台上的都是骑兵科和魔术科的那些威风凛凛的学生。虽然我怀疑他们是否是真的优秀,但重要的是内在,绝对不能单凭外表来判断。按理说这是一场典型的贵族大人的展览会,但是其内容却感觉有点勉强,不太一致。

倒不如说,步兵科和炮兵科的学生一个也没有被叫到啊。步兵科和炮兵科的前辈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抱怨,似乎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其中也有人认为表现得太显眼的话会被贵族学生纠缠,很麻烦。不过克朗倒是很明显因这种偏袒而愤愤不平。

「那么,恕我僭越,作为获奖者的代表,请允许我——利马斯·黄玫瑰·塞尔彭斯来致辞。虽然时间有点长,但请大家耐心听。」

迄今为止最自以为是的学生出现啦。而且他还开始自以为是地讲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身边有很多随从一样的人,看起来比校长还了不起。这么说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好像是在食堂里。他的讲话过于空虚,导致我很快就困了,思考也变得浑浊起来。这可不妙,在我对这份睡意的源头的敌意高涨起来之前,还是来思考一下吧。虽说现在开始还早了点。

说到黄玫瑰家,是和我以前的老家蓝玫瑰一样的名门望族。七杖家的所有家主都是公爵,黄玫瑰更是名门中的名门,所以利马斯看起来很了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刚才被叫到的也都是些有名有姓的学生。看来血统在军队里还是很重要的。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也应该重视一下血统,但是谁都不会认同我的想法吧,这就是世道的艰辛。不过,铅弹不会顾及这些,所以也无所谓。

对了,那根变成紫色的蓝玫瑰杖现在怎么样了呢?米莲妮义母也许正在努力让它恢复原状吧,但那是徒劳的。它绝对不会恢复到原来美丽的蓝色,因为那紫色是我刻上去的。活该。

「……喂,喂!三叶!」

「什么?」

正当我的思考逐渐陷入黑暗时,身旁有些焦躁的桑德拉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

我环顾四周,发现同学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啊,我不小心发呆了。

「那空洞的长篇大论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我赞同你的看法,但是你既然已经被叫到了,就赶快做好准备吧。吹捧贵族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该你上场了。」

「是吗?」

「快去吧,我已经厌倦这种无聊的仪式了。」

我被桑德拉强行推到了队列外面。然后,一脸惊讶的加尔德教官抓住了我的胳膊,直接把我带到了讲台上。途中,我们和一脸不忿的利马斯擦身而过。我轻轻向他点头致意,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像蔫了的茄子一样,真有意思。

「啊—,咳咳。虽然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但还是让我介绍一下炮兵科获得表彰的学生吧。嗯,真的是非常罕见,不过,王国魔术研究所的妮可蕾娜丝所长强烈地要求要对她进行表彰啊。所以虽然有各种遗憾,还是请允许我进行表彰。」

校长一再强调这不是他的本意,甚至流露出了遗憾之意。这是因为把我安排在这光荣的典礼上的话,会惹贵族们不高兴吧,真可怜。我在稀稀拉拉、毫无干劲的掌声中,快步走到校长面前,向他行了个礼。一脸疲惫的帕尔克校长迅速递来奖状,而我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它,再次致谢,然后转身面向了同学们。

「初次见面,我是20期炮兵科的三叶·克罗布,虽然我曾被蓝玫瑰家族流放,但这次能得到如此殊荣,我感到非常荣幸。我想我已故的父亲基尔默和义母米莲妮都高兴得要死吧。我代替他们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

既然是难得的机会,那就稍微挖苦一下吧。我瞥了一眼身旁的校长,他的脸已经保持着笑容扭曲了,很有趣。因为很有趣,所以接着讲吧。我刚一开口,校长就慌忙插嘴。

「刚才我已经说明过了,她参加了王国魔术研究所的公开招募企划,而且提交的企划书被成功采用,国王陛下也非常喜欢,所以今天对她进行了表扬。希望大家不要输给她,更加努力学习,不断精进——」

校长正要结束仪式,在一旁等候着的事务官小跑着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起了话。就在他俩旁边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帕尔克校长,公募的内容还没有说明啊,姑且还是要说明一下吧。」

「……这个时候可以省略一下吧。这要让我怎么说啊?参加这个仪式的人除了贵族以外就是陆军的大人物。这种场合你让我用什么表情来称赞处刑用的装置啊。」

「可是,我不知道如果事情泄露出去的话,会不会传到妮可所长耳朵里。她好像很喜欢那个东西。」

「那太可怕了。但是,大人物们的视线也很可怕啊。神啊,我该怎么办?」

校长和事务官乱成一团,学生们开始骚动起来,好像是在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大人物的表情也变得更加严峻了。那么我就随便说下去吧。快点结束的话,校长也就能放心了。

「因为时间宝贵,所以请允许我简单地说明一下这次被采用的处刑装置“断头台”。基本上来说,任何人都能轻松地使用断头台,保养起来也不难。但是,执行人的动作和举止都需要让听众情绪高涨,内心也要强大才行,所以绝对不能轻视。」

「三、三叶?」

「如果顺利的话,用断头台一天就可以处决一百人。不要慌张,快速、准确、利落地把脑袋砍下来吧。对了对了,那些认为『我是被选中的高贵的人,所以与下等人不同』的勇敢的人们,请务必试一下仰卧的姿势。那时候能体会到的紧张感是人生中只有一次的经验,看着刀刃掉下来的瞬间应该是很震撼的吧。我想,大概不会感到痛。不过,在意的人就请在吃了止痛药之后,以安详的心情去世吧。妮可所长说断头台以后会批量生产,所以大家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试一试。」

我为照顾过我的妮可所长做了充分的宣传。这样的话,我的评价又能上升了,毕业后就能当上优秀的炮兵士官,在后方发射大炮了吧。向敌人的队伍发射炮弹一定很有趣。心满意足的我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霎时间,鸦雀无声,桑德拉和克朗率先鼓起掌来,接着步兵科和炮兵科的学生也都献上了热烈的掌声,我向他们挥手作为回应。大人物们,以及骑兵科、魔术科的学生们那边总觉得有点守灵的气氛,不过这样也很有趣,就算了吧。

回到队伍后,桑德拉兴奋地迎接了我。

「这不是做得很好吗?我早就厌倦了那种只知道吹捧贵族的仪式。多亏了你,最后才有点乐子看。看着那些笨蛋们那轻蔑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属实是令人心情愉快。」

「是吗?要是气氛更热烈点就好了。」

「呵呵,家世显赫的白痴们和腐败的议员总有一天会被我一口气打扫干净。现如今,有着共同想法的同志们也已经聚在一起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你也要好好想一下以后的事情啊。」

充满干劲的桑德拉一副现在就要喊着“革命万岁”上台了一样。我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到处都是和她一样表情的人。他们就是所谓与桑德拉志同道合的同志们吗?我很担心他们会不会趁势武力占领军校,宣布独立。

顺便说一下,桑德拉刚才的意思是,让我成为共和派的同志,以打破王政和贵族制、废除封建制为目标,还拐弯抹角地向我传达了要我成为议员这样的无理要求。我要是能当上议员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会觉得这世道已经到头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战争临近的传闻,学生们也开始谈论起这个话题。

顺便一提,年末年初的王都,共和派和王党派不断开展小规模冲突,热闹非凡。因为战争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几乎所有的贫困市民都是共和派,而老年人和有钱人中有很多是王党派。在议会上,上院下院议会VS市民议会每天都闹得不可开交。各家报纸对所属派系的吹捧和煽动,以及对对立派系的消极宣传也很厉害。在这期间,绿化教徒的自爆&自爆也时有发生。真是的,今年到底会变得怎么样呢?从年初开始就热闹非凡,实在令人期待。

「喂,喂,你可别把小不点儿引到邪路上去。小不点儿要和我一起以统一大陆为目标。我可是知道你干了不少怪事的。」

克朗从后面把头挤了进来。她个子很高,胸也很大,所以压得我很难受。她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你是想威胁我吗?说到底,你自己的根基都还不稳定,还谈什么大陆统一?你才是,不要胡说,差不多该正视现实了吧。」

「我是在正视现实之后才这么说的。现在局势动荡,只要抓住好机会就能发迹。如果再有共和派造出的混乱就更容易了。国内的矛盾马上就要爆发了吧?但是不要把小不点儿也牵连上。你们就随便去闹,然后随便去死就行了。」

「别再把我们当作绿化教徒看待了。我们不怕死,但也不想白白死去。我们也在看时机,但是时间不是无限的,我们总有一天必须要行动起来。像你这样只靠才华生活的懒惰之人是不会理解的。」

「我也没想理解,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这句话很适合那些我行我素的人。」

「吵架也请换个地方吧,大家都已经解散了。」

很遗憾,这两个人似乎还是无法互相理解。我也得考虑一下将来要怎么办了。因为我想当炮兵士官,所以要当军人,也就是为了国家而战。也就是说……支持王政?不过即使是共和派,也是要消灭进攻的敌人的。军人中肯定也有各种各样的人。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嘛,就算是选错道路,变成了被送上断头台的结局,说不定也会意外地有趣呢——我心中也浮现出了这样的不安的想法。我被送上由我自己亲手制造的断头台吗。虽然是幅很有趣的景象,但是稳健派的我还是有所顾忌。死后被砍飞的脑袋上还带着笑容,一定会成为怪谈的。

全体早会结束之后,大家回到了教室,然后就直接解散了。这里和一般的学校不一样,既不会分班,也不会有什么更换教官的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直到毕业为止,我都要和这位加尔德教官以及相同的同学们一起学习。不过,据说成绩优秀的克朗会提前毕业。

然后,加尔德教官向我们说了些惯例的话,像是今年也要好好进行基础训练之类的。他还要我们慢慢习惯军队的形式,虽然我们现在是接受指导的一方,但一旦成为了军人,就必须亲自前往前线,指挥征来的士兵战斗。能从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的人只有贵族大人而已。

「……呼。」

我带着这种感觉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情,心中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

现在,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不过这次的目的地不是王魔研,而是伯利兹宫,也就是国王陛下所居住的那个豪华到铺张的建筑。附近有议会,有法院,也有各个局的总部,是罗莎莉亚的中心。绿化教徒肯定想在这里痛痛快快地自爆一场。

因此附近的警备也超级森严,到处都站着警卫兵。之前来到附近的时候,我也看到过宫殿的外墙上有很多大炮。这里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进出的地方,不过今天是因为得到了邀请,所以才来的。我努力作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缓解紧张感。

“嗯—。没有皱。帽子要好好摘下来,军刀要提到什么时候呢。”

我看了看身上的装束,应该没有问题,背上也没有被贴『笨蛋』或『诅咒人偶』之类的东西。不过倒是也从来没有被贴过。而且校长和事务官也来检查过,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他们还叮嘱我绝对不要说失礼的话,也不要做失礼的事。难道我是什么猛兽吗,但看到他们认真的眼神,我只得随便点了点头。如果说,我做了什么引起国王陛下怀疑的事,校长也会被连累,会在各种意义上被除名。正所谓出门靠人情,要说事情真变成那样的话,我就稍微去跟校长道个歉吧。为了尽量不让事情变成那样,我会好好表现的。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玫瑰花坛吗?果然很漂亮啊。」

通过宫殿的大门之后,迎接我们的是红玫瑰的花坛。我故意发出了自言自语,但完全没有人理我。看样子负责驾马的车夫除了一开始的那声招呼以外就不打算再发一言了。真遗憾。

我转换心情,观察起了花坛。虽然我只在之前来这边的时候看过一眼,但真的是非常漂亮。这种是只有王室才被允许使用的名誉姓氏的象征,也就是七杖家的首领——红玫瑰,无比尊贵,无比高傲,无比动人。庶民当然是不能得到这种花的。要是胆敢有人把它摘下来,警卫兵一定会冲过来的。只是一朵花而已,却比人的生命还重。

就在我感慨不已的时候,我们平安抵达了。外面有人在催促我们赶快下车。我把随身行李交给警卫,接受安检。军刀的刀刃虽然没有开刃,但是要是发生什么就糟了,所以还是被拿了下来,就连帽子和制服口袋都被搜查了一遍。

「——可以了。虽然听起来很啰唆,但是,千万不要做失礼的事。我不认为凭借学生的身份就能得到原谅。」

一脸凶相的警卫兵说完之后,径直走向下一辆马车。他好像对谁都是那种态度。态度和蔼的警卫露出了苦笑,低头行礼。

「失礼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队长也很紧张。您能以学生的身份受邀参加此次宴会,实属光荣。陛下是一位很和蔼的人,您不必紧张。」

「谢谢。」

「那么请允许我说明一下今天的流程。新年宴会已经开始了。现在我带您去会场,请暂时在里面享受料理和音乐。在此期间,陛下会来向您打招呼。宴会是立食会加上舞会的形式,但是,您不能自由移动,不能和其他人交谈,也不能参加舞会。这就是所谓的立场,请您谅解。」

「好的,我知道了,没问题的。」

也就是说,不能一边说着“呀吼”,一边去拍陛下的肩膀呢。虽然我也不怎么想那么做就是了。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圆,在里面吃吃喝喝,然后乖乖地等陛下过来吧——非常易懂而且轻松的命令,我整体上并没有早会上那么紧张。

「不过,可能会有客人来找你。那样的话,请千万不要失礼。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士官学校的评价。」

「嗯、嗯。」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要是有个趾高气扬的大贵族来找我来怎么办?要是突然被泼了红酒可就麻烦了,宴会会变成一场大惨剧的。

「……你的表情好像很僵硬,不要紧吗?而且刚才你的眼神有点……」

「不要紧,眼神是天生的,没问题。」

「是、是吗?那就好,您也别太勉强。」

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炸弹一样,我笑着回应他说没事。但他的眼神却从看炸弹进化成了看核弹一般。我是那种一碰就炸的危险品吗?不,一定不是的。

说起来,还是尽情享受派对吧。虽然没法聊天,但可以尽情享用美酒佳肴。



然后,我来到了宴会的现场。

音乐家们拿着昂贵的乐器在现场演奏,艺术家们实时描绘着宴会的场景,贵族的绅士们用觊觎猎物的目光打量着大小姐,大小姐们则舔着舌头掂量着价格。虽然看上去有些露骨,但找个优秀的对象也是她们的工作吧,我在心里为她们加油。

还有就是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的是大叔大婶们——米莲妮义母也是其中一员。这些人好像分属不同的集团,形成了不同的派系,一边在背地里说着什么,一边互相劝酒,而且还用昂贵的扇子遮住嘴巴,造型还真是经典。

我笑眯眯地看向那边,和义母四目相对。对方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像是吃了苦果一样,好像非常讨厌我。不过我也不喜欢她,所以算是扯平了。

那当中也有士官学校中最优秀的学生利马斯,旁边的则是他的父亲吧。我故意向他们挥手示意,结果两人都移开了视线。真可恶。我很想凑过去全力和他对视,但因为被命令不许离开这个只有我在的圆桌,所以只好忍耐下来。不能被这种低级的刁难行为影响。这里有菜,有酒,有很多杯子,也有很多餐具。但是却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这种公开处刑给我平静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我们的愤怒值稍微提高了。

「可是,菜很好吃,有面包,也有蛋糕,顺便还有米饭,简直是千载难逢。」

没有面包的话,为什么不吃蛋糕呢。来到这里,我就不由得想说这句话。实际上,那个有名的人好像并没有真的说过这句话。不过也有激进派认为,那个人迟早会说出这句话,所以有没有实际说过反而成了无所谓的事。不过因为我是稳健派,所以还是采取没说过的说法吧。

这时,路罗伊国王陛下,玛丽安王妃殿下以及马里斯王子殿下一同开始了对各桌的问候。在得到玛丽安的示意之后,佣人们就会把葡萄酒放到桌子上。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这行为应该是有什么意义在的吧。就像上司给部下倒酒一样?在此期间,贵族们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不时露出高兴或不满的表情,真是人间百态。另一边,国王依然保持着柔和的表情。王妃玛丽安也同样露出了笑容,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精明能干还是单纯的笨蛋而已。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还没有理解他们的真意。

「嗯,果然酒还是贵的好喝,所以有谁再来给我倒一杯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监视着我的警备队队长。我的要求理所当然地被他无视了。我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前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警备队队长就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地监视着我。不只是这个人,还有很多警备兵被安排在暗地,时时刻刻都盯着我。不愉快。没人给我倒酒,那我就自己倒满。

这时,国王一家向各个派系的贵族、音乐家、艺术家进行了问候。这也许也是政治斗争的一种吧,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微妙的火药味。虽然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们好像知道。

王室们终于来到这张孤零零的餐桌面前。

与此同时,警卫兵从周围小跑过来,包围在我的周围。原来如此,我果然是一头猛兽,一头狮子,不给我食物就会咬人。

「欢迎你的到来,三叶。我以前就听说了,听说你是不亚于利马斯的优秀学生。我很高兴。」

丝毫感受不到敌意的开明国王路罗伊陛下,年龄在30多岁左右,即使看到我也完全不会害怕。不愧是国王。这里如果我不马上回应的话就会被骂。要是被认为是无视了国王就糟了。那样的话我要被送上断头台啦。

「初次见面,国王陛下。听您这么说,我深感惶恐。」

「哇哈哈哈!你不用那么谦虚。虽然姓氏被剥夺了,但是你毫无疑问地继承了蓝玫瑰的血脉。我和已经去世的基尔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交情,所以我一直很留意你。」

路罗伊陛下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这位国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人虽然很好,但是缺乏执行力。为什么呢?因为这位大叔最终也没有来帮助我。担任我的监护人的人是妮可蕾娜丝所长,对亏了她,我才得以进入士官学校。弄不好的话,我已经被米莲妮杀死了。一百句漂亮话都不如一个行动能让我高兴。

「初次见面,三叶。我和您的母亲——椿女士关系很好。所以,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深感悲伤。像你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进士官学校?」

玛丽安王妃也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她也和路罗伊陛下一样,一边在口中说着悲伤之词,一边吃着美食,喝着美酒,虚度世间。从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辛苦的样子,长长的金发非常漂亮,漂亮得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她的年龄应该是二十后半吧?有点难以预测。

「玛丽安啊,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那样说是不是有点失礼?」

「不,三叶是只有这条路可走。一般来说,十岁就上士官学校,简直无法想象。」

玛丽安温柔地责备道,然后瞥了一眼米莲妮。我恍然大悟。和刚才的感觉不一样,我从她的身上感到了压力。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嗯,我也不太清楚。」

「大概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很悲哀。让这样的孩子拿起枪,接受杀人的训练。把她逼到这种境地的人,是多么的冷酷无情啊。」

玛丽安一边对我表示同情,一边指桑骂槐。看来她不是一个仅凭外表就能判断的人,给人一种可以一边微笑一边杀人的感觉。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那就马上为她恢复名誉姓氏吧。只要我发话,总会有办法的。」

「不,一定有人强烈反对。就是那些口口声声说支持你,却从不尊重你的意愿的人。」

「嗯—,你是指议会吗?那可不好办了。那么,我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我们今天才邀请了三叶过来啊。我们要通过表彰她的工作,给她一个稳固的立场,将之作为未来能盖恢复名誉姓氏的跳板。只要三叶能变得声名显赫,那些人就不能再插手了。」

「能想到这种地步,不愧是玛丽安。嗯,虽然朝夕之际很难做到,但只要循序渐进就可以了吗。」

路罗伊陛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真正的笨蛋是他才对。不过,太太看起来意外的优秀,可能真的能想出什么办法。但是弄不好的话,我没准就会被送上断头台了。

「对了对了,说到工作,那个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吗?」

「什么?」

「就是那个断头台。因为妮可蕾娜丝满脸兴奋地对它大加称赞,所以我也很感兴趣。前几天,她给我看了用木偶进行的实物演示。如果使用那种方法的话,受刑人应该不会感到痛苦。你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真是让人佩服。」

「是的,我试着再现了过去伟人的技术。」

「原来如此,那是吸取了古代技术的发明啊。确实,学习比怀旧更重要,我也必须要努力学习。」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悠闲地喝着酒。如果能像这个人一样生活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我用这样的眼神看了过去,结果和玛丽安四目相对。她向我露出了笑容,眼睛中丝毫没有笑意,果然是个很精明的人。

「断头台一定会遍布整个罗莎莉亚。它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降下无尽的恐惧。开发出它的你的名字也一定会传播开来。」

「是吗?谢谢。」

我该感到高兴吗?总感觉很微妙。就算传播开来的话,也肯定是恶名远扬吧。

「总有一天,我想把你失去蓝玫瑰的名誉姓氏的详细经过传播出去。看到你为国家鞠鞠尽瘁的样子的话,相信会有更多的人对你表示关照。这样以来,你肯定能恢复名誉。」

「……很抱歉让您费心了。」

「没关系。你一定会成为陛下坚强的伙伴吧?我明白的。呵呵,不是我自夸,我看人很有眼光。」

她的话语明明相当温柔,为什么我会有种被胁迫的感觉呢?不可思议。

「对了,在士官学校也能学到一般的东西吗?」

「哎,啊,嗯,一般的常识也有学习的。」

「是吗?那就趁现在增长见闻吧。等恢复名誉后,你就去就任蓝玫瑰家的家主吧。」

「啥?」

玛丽安“哦呵呵呵”地说着荒唐的话。

坐在稍远一点地方的米莲妮竖起耳朵听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憎恶的感情从她的眼睛中渗了出来,非常有趣的样子。真希望她能做出更多这样的表情。因为心情变得愉快,在玛丽安王妃这里,三叶分数也上涨了!太好了。收集起来的话可能会得到金的三叶呢。

「喂喂,你突然说什么啊,玛丽安。蓝玫瑰家的家主不是由长子格里尔来担任吗?我听说只要那边的军务稳定下来之后,就会举行杖的继承仪式。」

「嗯,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我听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传闻……蓝玫瑰之杖的继承,其实已经结束了。从前任家主手中继承了宝杖的人才是正统的家主,至于出生的早晚则根本无足轻重。」

我还以为会有人插话问王妃的消息来自哪个情报网,但包括警卫兵在内,谁都没有说话。这是只有国王才能做到的事情吧。国王路罗伊说着那可不得了,瞪圆了眼睛。这位国王大人也太漫不经心了吧。

「如果这是事实,那不是很严重吗?必须马上调查!」

「呵呵,你冷静点,找个机会向米莲妮殿下确认一下就好了。就跟她说『给我们看看魔杖的实物』吧。在那之前,这件事就暂时搁置吧。毕竟现在还只是传闻而已。」

「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这么做吧。不过,我还是觉得现在就去问他本人比较好。」

「这么开心的聚会,您可不能做这么不合时宜的事。难得的宴会可不能就这么泡汤了。这种时候,“时机”也很重要。」

玛丽安笑眯眯地向我和米莲妮笑了笑。米莲妮咬牙切齿地想要保持平静。不知为何,她紧紧瞪着我,好像要用眼神杀了我一样。看来我反而被她怨恨了。

「“时机”啊。不,我还以为能迎来一个光明的新年呢。共和派的势力日益壮大,绿化教徒丝毫没有减少,和宿敌普鲁梅尼亚的战争一触即发。而且还有数名贵族因迷之怪病突然死亡,实在是黑暗的话题。在这种情况下,还出现了关于继承的疑义,要我表现得开朗一点也很困难啊。」

「这也是治国领民之人的责任,请您一定要保持坚强的内心。」

「没办法啊。以后的事情,也希望你能引导一下我。」

路罗伊深深地叹着气的,玛丽安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他们虽然生活奢侈,但糟心事还是接连不断。也许只有真正的笨蛋才能得到救赎,因为,他们直到在被推上断头台之前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毁灭。如果仅仅是温柔就能得到救赎的话,那么世上就不会有什么艰辛了。我好想大声说,民众需要的不仅是引导,还有食物。

「那个,酒真好喝,哈哈哈。」

我做出亲切的笑容,心想贵族阶级也很辛苦啊。每天都不得不周旋在麻烦的对话中,想着扩大自己的利益,磨练自己,结交人脉,拉帮结派,争取利益,提升家族地位,最后选出继承人,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他。为此制造流血、发动战争、剥削人民。在这种充斥着欲望的赌场之中,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平民的生活。

如果说心中没有余裕的是贵族,那么连性命都难保的就是平民。贵族到底有多招人嫉恨呢?如果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去饥饿的市民身边,笑眯眯地对他们说: 『如果没有面包,吃点心不就好了吗?』。这是个在各种意义上都具有冲击性的问题吧。

我既是贵族,又是军人,又是平民,在各种方面都是个半吊子,所以无论哪边胜利都没有问题。听信王妃的花言巧语,夺来蓝玫瑰家,当个提线木偶也很有趣,亲手将国王送上断头台也很有趣。不过发生什么事,米莲妮都绝对不能得到宽恕。



王都,蓝玫瑰家别墅。

在办公室中,米莲妮正在和小儿子米格尔商讨以后的事情。

「母亲,为了不让家主的问题公之于众,我感觉有必要对王妃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比如说,要不要考虑暂时与宽容派合作?让他们随便通过几个议案的话,对我们应该不会产生什么阻碍。」

米格尔所说的宽容派,是在玛丽安主导下,主张『以宽容对待市民』的一派,虽说姑且算是属于王党派,但在大多数贵族眼中都是异端,在上议院和下议院中也被认为是迎合市民议会的一派而遭到嫌弃。他们是像玛丽安这样的伪善者以及不想被激进派当成目标的懦弱分子的集合——这样的认知完全正确。

这样的存在理应受到平民阶级的欢迎吧,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宽容派在贵族和平民眼中都是半吊子。因为,他们虽然嘴上说的漂亮,但是却没有一件事情落到实处。也就是说,在各种意义上都缺乏力量。尽管如此,他们却仍然是榨取市民的一方。

「开什么玩笑,米格尔,我们绝对不可能和那些人搭档。」

「但是,虽然派系不同,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贵族出身,不是应该比平民阶级更好沟通吗?」

「不,没有任何区别。持有那种愚蠢思想的人和我们绝不相容。平民阶级必须被彻底地统治和剥削。一旦我们表现出天真,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和他们联合的话,议会的主导权就会被其他七杖家掌握。」

「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魔杖这件事对我们很是不利。虽然我们也可以采取强硬手段,但那样的话,家族的名声势必会受到不小的损害。」

「我会尽量争取时间,去让格里尔找到继承蓝玫瑰之杖的方法,与此同时,再想办法杀死三叶。这是最稳妥、最快的解决办法。」

「……母亲,您又何必把三叶当成眼中钉呢?虽然我还没见过她,但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吧?」

「身为我的儿子,你太天真了,实在是太天真了。那家伙可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放任不管,她就会给我们带来毁灭。这就是基尔默留下的诅咒。」

米莲妮下意识地用手指抵住了太阳穴,识趣的米格尔为她拿来了头痛药。米莲妮接过之后,用水喝了下去。最近,她一着急就头痛,特别是遇到和三叶有关的事的时候,头就疼得厉害。这一切都是那个诅咒人偶造成的。光是想想,米莲妮心中就沸腾起一股憎恶,而且头痛也越来越剧烈。

「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同时做好保险工作。」

「是为了防止出现继承不顺利的情况吗?」

「没错。可恨的是,三叶的生存能力就像害虫一样。连我那个冷酷的哥哥都没能杀死她。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准备一些别的手段。」

疼痛有所缓解的米莲妮松了一口气,看着米格尔。

「听好了,米格尔。你要把王党派的其他主流派系也发动起来,在议会上大声主张对普鲁梅尼亚开战。哪怕是强行的,你也要抢到议会的主动权。」

「有必要这样吗?我想,就算放任不管,他们也迟早会开战的。」

「我决定把时钟的指针稍微向前拨一点。宽容派一定会按照玛丽安的意思,强硬地主张避免战争的吧。他们的理由估计就是『会让市民们流无谓的血』什么的吧。你要彻底地把他们的这种言论抨击为『软弱』,骂他们『让敌人得意忘形只会不断让市民变得穷困潦倒,你们这群连这都不知道的蠢蛋』,以及『你们这群对卡萨布兰卡大公国摇头摆尾的狗们』,凭借人数优势把他们压倒。然后,再在开战的同时再向市民散播谣言,放出像是“嘴上说得好听,结果却把市民推向战争的狡猾的卡萨布兰卡女人”之类的言论。这样一来,玛丽安就会成为促使罗莎莉亚和普鲁梅尼亚开战,结果却让自己真正的祖国受益的母狐狸,王妃的权威自然会一落千丈,她那愚蠢的干涉也自然会退缩。」

结果还是靠人数说话。作为少数派的宽容派,无论再怎么鼓吹支持平民的言论,都是毫无意义和价值的。因为战争已经近在眼前了。要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如何消除由此带来的不利影响?以及,由谁来执行?无法清楚地回答这些问题的宽容派其实根本无法拯救平民。很明显,玛丽安真正想做的事是强化王权。拥有过多力量的七杖家和其领导下的王党派则是她的阻碍。虽然她很想让为数众多的平民站在自己一边,但是还是无法拯救他们。

「原来如此……但是这样可以吗?虽然我觉得可以顺利进行,但是,市民们对王室的反抗会越来越强烈,如果煽动过头的话可能会引发暴动。到时候,矛头很有可能会指向我们。」

「呵呵,无力的市民又能做什么呢?关键时刻,命令军队用武力镇压就行了。我认为,为了杀一儆百,我们应该彻底地进行一次清除,用鲜血让那些蠢蛋们长点记性。」

共和派那些渣滓们的声音最近更大了。针对贵族的辱骂,米莲妮也听腻了。为了杀鸡儆猴,将那些人的主谋全部处刑,并且把参与活动的市民全都枪毙吧。王党派的议员们肯定都会全票赞成的。米莲妮很期待让宽容派看到这种景象。

「在我看来,绿化教徒、共和派和宽容派都是一样的。在罗莎莉亚蔓延的霉菌、害虫,还有无可救药的卡萨布兰卡的女人,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消个毒吧。彻底的清洁,一定会让这个罗莎莉亚更加强大,更加美丽,更加繁荣。」

「……母亲的想法太残酷了,我有时都会感到害怕。」

「贵族就是这样的。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罗莎莉亚成为强国,如何提高我们的力量,如何获得名誉。贵族就应该是这样的。因为我们的祖先也是这样编织历史的。……基尔默愚蠢地放弃了这一切,紧紧地抱着濒死的人偶不放,所以才会迎来悲惨的结局。绝对不能逃避战斗。」

——这时,佣人敲了敲门。约好的客人好像来了。米莲妮不想让米格尔听到更多的鲜血与欲望了。虽然已经暗示过要杀三叶,但还是没有必要让他看到具体计划。

「米格尔,有客人要来,你先退下吧,辛苦了。」

「好的,我现在去议会,和希尔德伯父商量一下刚才的事情。」

「拜托你了。哥哥他不会说“不”的。只要有着共同的利益,黄玫瑰和蓝玫瑰就能成为很好的伙伴。这个国家只要有王党派就能走向安泰。」

米格尔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之后退了出去。米莲妮陷入了沉思。

到目前为止,黄、绿和黑、白作为王党派的两大派系左右着上院议会。红、桃两个宽容派是愚蠢的少数派。而蓝则向来以中立的身份,负责协调七杖家的事务。如今,米莲妮内接管了蓝,从而使得势力版图发生了变化。现在的蓝玫瑰一派虽然站在原本的中立基础之上,其内部却有着很多见风使舵的议员,他们倾向于避免让己身遭受实际伤害,也就是消极主义。只要米莲妮跟这些人说,听自己的话就能保住上议院议员的地位,他们就会乖乖地朝她摇起尾巴。

所以,现在的王党派的主变成了是蓝、黄、绿,少数派则是了黑、白。上议院议员的名额,会根据金钱、拥有土地的面积、农奴的数量、缴纳的税金、获得的名声等因素分配给各个七杖家族。其中最受重视的便是缴纳的税金。虽然有国王做后盾,但红玫瑰派的名额却很少。这是因为为了保证平衡,限制了国王的推荐数量。下次议会改选是3年之后。在那之前,米莲妮打算离间白和黑。下次改选后,黑、白将面临更加严峻的局面吧。然后,再去推动议会采用对己方有利的政策,提升自家利益,继而向国家缴纳高额的税,获得更多的议会名额——然后就一直这样重复下去就可以了。只要继续掌握大多数当权派,就能决定国家的前进方向。

顺便一提,下议院的问题不用太担心。那里都是大轮教会的神职人员和贵族的狗。最近虽然出现了妄言应该推进共和思想的人,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市民议会就更不值一提了。上议院相对于下议院和市民议会拥有绝对优势,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问题。什么都不会改变,也不会让它改变。控制罗莎莉亚的不是国王,而是上议院。而选出议员的则是我们七杖家的人。这一点直到未来永恒也不会改变。

「失礼了,米莲妮大人,我带客人来了。」

「进来吧。」

管家和4名全副武装的佣人带着1名男子走了进来。

他是一个活跃于王都阴暗面的男人,名字是叫艾克来着?虽然他住在贫民窟,穿着打扮都是流浪汉的模样,但是手下的暗杀者似乎相当厉害。他本人也是肌肉发达,看起来身手不凡,特征是脸颊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伟大的贵族大人把我这肮脏的艾克直接叫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该就这样去打扫厕所?还是该挖个坟墓什么的?」

「你这家伙!我不是叫你不要这么无礼吗?你想死吗?」

「嘿嘿,干脏活的人哪知道什么礼不礼的?反正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吧。你要是真想杀老子就来啊!」

米莲妮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就是生活于黑暗中的人的生存方式吧。是为了不被别人小看。而且,他自信即使在这里无礼也不会被杀。事实上,这4个佣人真的能杀了他吗?米莲妮是持怀疑态度的。搞不好艾克麾下的暗杀者就在附近也不奇怪。不过,米莲妮姑且是让黄玫瑰家的毒蛇来保护这座别墅了——在利用哥哥的同时,这样的行为也是在表明自己并不想对哥哥露出獠牙。

「果真有胆量。我之所以叫你过来,是因为担心听不到你的答复。像这样面对面地对话会更快吧?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哦,那可真是让人期待啊。虽然差不多能想象到是什么事,但还是先说说看吧。」

「我希望你去杀一名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名字叫三叶·克罗布。不问手段。报酬是一百万贝尔怎么样?」

以杀一个小孩的价格来说,这是破天荒的数额。如果是随便一个流浪汉的话,即使是一万贝尔也会接受。

「哈哈哈哈!别逗我笑了!一个把贵族的密探集团搞到半死不活的人,你才开一百万?别开玩笑了!」

「哎呀呀,你的情报真是灵通。」

「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多亏了你和你那位优秀的哥哥,那些勇于挑战的蠢货都灭绝了。现在只剩下冷静、珍惜生命的胆小又聪明的人。」

哥哥的毒蛇被三叶几乎毁灭之后,米莲妮又派出了三十多名暗杀者。每一个都失败了。他们的尸体被伪装成了绿化教徒的自爆,凄惨地扔在了广场之上。总之,三叶不会死。毒、枪、箭,甚至试过往她的鞋里放针。但她都不会死。三叶的这份噩运之强大,让米莲妮从心底尝到了痛苦。而且,这样的事情一旦持续下去,就会在地下社会传开——也就是说,接受暗杀三叶的委托,就是通往死亡的单程票。

「那你要多少钱才能答应呢?别客气,说出来看看,我会帮你实现的。」

「就算给我一亿我也不干。想做的话,你就去找这些腰间挂着剑的高贵骑士吧。不要再把我们卷进来了。」

艾克看了看周围的4个佣人。所有人都脸色铁青,摇头说不行。米莲妮心中很明白,这些家伙是不行的。

「哈啊。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出名的绝好机会吗?」

「完全没想过,至少我没想过。只有一次,我偶然间遇到过那家伙。当时正好是霉菌自爆的时候,那家伙看着尸体,笑得像魔鬼一样。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小鬼让我打从心底感到胆战心惊……这样就足够了,只要和她接触,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真遗憾。所以,你在让我丢了这么多面子,难道以为就能这样回去了吗?」

「我没那么想过。不过,在我死后,我手下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刺客,你尽可期待。不光是你,还有你的儿子、家人、佣人,甚至你的远亲都会被杀的。虽然很难把所有人都杀掉,但至少会把你送去地狱。」

不像是单纯的威胁。原来如此,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米莲妮把自己的面子和可能牺牲的人的性命放在天平上——这里就暂且退一步吧。因为这样的事而失去手中的棋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嘛啊,好吧。这次就算了吧。改变主意的话就告诉我吧,我会准备好报酬的。」

「那可真是得救了。要是有志愿自杀的人的话,我会让他们来找你的。至于我,你就饶了我我吧,我也还不想死。」

艾克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谈判成功了。结果便是双方都当成了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如果有什么有趣的事件,可以帮我找找看吗?我会另外给你报酬的。」

「嘿嘿,我知道了。这种事情我很乐意接受。如果有什么线索,我会马上联系你的。」

艾克行了个礼之后,就被佣人带着退了出去。管家也跟在他们后面。米莲妮盯了他们一会儿之后,闭上双眼陷入沉思。

「……真是的。不如由我去直接杀了她吧。在她放松的时候,“噌”地一下……」

米莲妮想象了一下,好像有点开心。她还没有直接杀人的经验,毒杀倒是用过好几次——包括基尔默在内。第一个杀死的人是失去利用价值的愚蠢男人吗?而第一次刺杀的人则是诅咒人偶,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这样一来,米莲妮在地下社会的名声也会一飞冲天吧。但愿能成功。

「还是要找一群有本事的蠢货才行啊。要去找其他国家的人吗?话说回来,刚才这件事也证明渣滓一旦有了智慧,就不会有好下场。因为,想要违抗饲主的他们,是任何人都无法拯救的。」

下贱的渣滓威胁贵族,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总有一天,那个艾克会为此赎罪。无论到了什么时候,米莲妮都一定要杀了他。执念很深是米莲妮的性情。等需要担心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再处理掉他吧。这样就可以了,丈夫基尔默也是被她这样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