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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太红很辛苦

距离危机连连的入学典礼,已经过了两周左右。

我逐渐适应高一新生的生活,学校也开始上课了。

不愧是升学学校,课程内容清楚易懂。再加上整个班级的气氛很沉静,可以全神贯注地上课。实在是太棒了。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其实存在着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非常棘手。而且一定会随着宣告午休开始的钟声一起出现。

哦,现在打钟了。所以再过一下子就会出现。

如我所料,只有午休才会发生的麻烦问题,今天也来了。

「啊!是九条同学!一起吃饭吧!我想要你的联络方式!」

「那就是『千年一遇的美少女』啊!超可爱的!好想跟她交换IG喔!」

「从来没看过那么可爱的女生耶!我们一起去学餐吧!」

一到这个时间,其他班级的家伙们就会一齐涌进教室,来找坐在我隔壁的九条。

他们找九条的态度非常恶劣,尽管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还是会说:「你闪边去啦。」我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当成碍事的家伙赶走。

顺道一提,今天写下了第五次纪录。

但不只是我,坐在九条周围的学生都一样。

最近,想要和九条拉近距离的学生都会同时凑过来围住她。这给其他学生造成莫大的困扰。

我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举动。毕竟是那么漂亮的美少女,又备受社会大众关注。

九条的存在,已经可以跟国民偶像划上等号了。要是有那样的大明星,会出现想要接近她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话虽如此,这股异常的执着是怎么回事?

大家就那么想在IG或Twitter上炫耀吗?

我对社群媒体一丁点兴趣也没有,所以不是很懂,但爱出风头的人就是这样才令人困扰。

不过就是上传一张照片而已,人生又没那么容易发生改变……

我暗自傻眼,静静地在空位上吃便当。

偶尔往九条的方向一瞥,就会看到她尽管非常伤脑筋,却仍无奈地笑着应付周遭人们。

很可怜,只是这也没办法。

我一边注意着九条的情况,一边猛吃便当。

这阵子那些家伙想必都会来向九条索求联络方式,或是试图跟她拉近距离,弄得教室嘈杂不堪。

忍忍吧。

隔天午休──

我从厕所回来后,发现教室比以往更加吵闹。

又得让出座位了吗……我本来心情很低落,但从那些蜂拥而来的学生们的对话内容研判,今天似乎和平时不一样。

「奇怪了?九条同学不在耶!」

「唉,有看到九条同学吗?」

「为什么九条同学不在教室里呢……女厕那边也没看到她。」

没错,平常都会静静坐在位子上的九条竟然不在。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忽然就不见人影。

来找九条的学生们大概是受到不小的打击,当场大吵大闹起来。

对他们来说,现在的九条等同于超级巨星。那位巨星不见的话,他们不可能摸摸鼻子就算了。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九条不是只有今天才搞失踪。

隔天也是,再隔一天也一样。

只要到了午休时间,九条就会消失不见。

一直见不到九条,其他班级的学生可能觉得很沮丧,来找她的人越来越少。再经过一周之后,他们进教室前都会先确认九条在不在,一发现她不在,就会立刻回自己的教室。

我很庆幸现在能够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吃便当,却有点在意一件事。

那就是九条本人午休时人在哪里?

坐在九条隔壁的我,因为好奇而忍不住问过她,但每次都被岔开话题。

她的回答不是去学生会办公室处理事情,就是老师找她过去。

顺便补充一下,她对友里和古井同学也是同样的回答。

学生会的工作真的这么繁忙吗?老师交给她的事情真的这么多吗?

虽然我有一点好奇,不过没有硬是追问下去。

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为了隐瞒真实身分,一直都跟她保持适度的距离,但不只如此而已。

一到午休时间就独自离开教室的九条,那张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于是我就不忍再多问了,这才是真实心声。

◇◇◇◇

日子一天天过去,谁都不晓得九条午休时间人在哪里。而我则是在突发状况下得知她消失的原因。

事情的开端起于某天午休。

「唉~好累……竟然因为我是男的就只叫我一人跑腿……」

我有气无力地独自走在别馆的走廊上。

班导华老师突然叫我过去,却是带着神秘笑容施压说:「你是班长,应该愿意帮忙做事情吧?」我并未反驳,就这样耗掉一半的午休时间在做事情。

时乃泽高中这间学校分为学生和老师上课的本馆,以及有上课资料和讲义室等的别馆。

华老师要在别馆整理上课资料,莫名其妙就叫我过来帮忙……

真是爱使唤人的班导啊……

我垮下肩膀,深深叹了口气。

看看手机,午休时间剩不到一半了。不会吧……

「这下没时间慢慢吃便当了……」

就在我唉声叹气之际──

「咦,门开着耶?」

我偶然路过一间空的办公室,发现门开了一条细缝。

别馆有几间空的办公室,但门总是关着。唯独这间办公室的门是轻轻掩着的。

有人在里面吗?

我基于好奇而缓缓推开门,走进去后发现……

「咦──?庆道同学?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竟然是九条在里面。

那个「千年一遇的美少女」一手拿着便当,孤零零地吃着饭。

我的出现大概让她受到不小的惊吓,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颗番茄,用筷子夹起来的维也纳香肠整个掉落下去,她本人却浑然不觉。

「你怎么在空的办公室吃便当啊?」

「听、听我说,这、这、这、这是因为……那个……呃……」

九条游移着视线,脸庞红了起来。被人撞见自己孤零零地吃着饭,任谁都会惊慌失措吧。

「我不会追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但一般来说,在教室或学餐吃饭不是比较好吗?」

我这么说道。

「不行。」

直到刚才都显得心慌意乱的九条,立刻否定了。

慌张和害羞感这些情绪消失,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

「我在的话,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所以不行。大家会没办法安静吃饭……」

她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刚才那句话,再加上独自在这里吃饭。原来如此,把这两点结合起来,我就理解情况了。

「你是因为自己待在教室或学餐的话,会造成其他学生没办法安静吃饭,才跑来这里吗?」

听到我这么说,九条静静地点点头。

九条雏海是备受社会大众瞩目的正妹。由于外貌漂亮得不可思议,被网友们封为「千年一遇的美少女」,如今已经是每个人至少都看过一次的女高中生。

像这样的超级名人跟自己同校的话,一般学生当然会纷纷涌上去。

而九条本身也是对任何人都很和善的个性。不只外表,连内在都很完美。所以她没办法坚定地拒绝那些涌上来的学生们。

为了息事宁人,九条认为让自己孤独一人是最好的办法,才会独自在这里吃饭。

「那个……庆道同学,你不要告诉别人喔。不然大家都会跑来这里的。」

「好,我答应你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可以。」

「九条……你打算独自吃饭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问题,九条沉默了一会儿。她本人光是躲起来就拼尽全力,大概完全没有考虑到今后的事情吧。

这种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和九条都毫无头绪。

最坏的情况下,有可能持续一整个学期。

「不知道……我必须在这里待到大家的兴奋情绪平息下来为止。但你不用担心!我一点都不觉得寂寞喔!这真的没什么,不需要顾虑我!我没事!」

她笑着这么说,不过我觉得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无论是她午休时离开教室的时候,还是刚才我推门进来这里的时候。

她脸上一直都带着难过的神色。

而且女生所说的「我没事!」完全不值得信任。那张笑脸也是。在我眼中只像是痛苦之下挤出的话语和笑容。

「……这样啊。我事情都做完了,就先回教室喽。我不会告诉其他同学你在这里的,你放心吧。」

我就这样静静地准备关门。

「嗯,好的。谢谢你,庆道同学。第五节课见!」

听完这句话后,我往教室走去。

为了过着安稳的学生生活,我一直隐瞒着真实身分。

所以我不打算太过接近九条,或是跟她有交集。

但坦白说,现在的她让我无法袖手旁观。

我知道这样很矛盾。这时候选择无视或许才是最好的。

然而,九条没做错事,她不该受这种苦。如果没有人伸出援手,她今后可能也会继续痛苦下去。

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唉~真是没办法……」

我搔着头,决定要设法打破这种情况。

首先,去找那两个人帮忙吧。

◇◇◇◇

隔天的午休时间──

我带着另外两个学生,来到九条所在的空办公室前面。

「好,那我要打开喽。稍等一下。」

我对身后两个帮手这么说完,静静地打开门。

「嗨!九条,你今天也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咦──?庆道同学?你为什么又来了?」

她今天果然也在这里啊。

看到我出现,九条露出跟昨天一样的反应。

「怎、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吗?」

「嗯,我找你有事。其实有人午休想和你一起吃饭,我就把她们带过来了。」

我往后一看,打了个信号后,两个学生便踏进九条所在的空办公室。

对方最先抛来的话语并不是「把你的联络方式告诉我!」或「下次一起玩吧」之类的……

「嗨~!雏海!我还在想你午休怎么跑不见人影,原来是在这里啊~」

这句话是友里说的。她的语调开朗,光是听到就能让人稍微打起精神来。

她笑容满面地眨眨眼,看起来非常可爱。

接着另一人也开口说:

「没想到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吃饭……雏海你也真是的……」

这个人是外表虽然像萝莉,内在却是个重度虐待狂的古井同学。她用手扶着额头,对九条真的独自在吃饭感到有点傻眼。

「咦──?友里和古古?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九条看到她们两人出现相当惊讶,随即朝我看来。

「真的是庆道同学带来的?不过为什么突然带她们过来?」

「我刚才不就说了吗?有人想和你一起吃便当啊,所以我就带她们过来了。当然没有告诉其他学生喔,你放心吧。」

我偷偷找友里和古井同学商量了昨天午休目击到的那件事。

为什么九条午休时间会消失?

为什么她不跟任何人说自己在这里?

我将这个真相告诉那两人后,这么拜托她们:

「希望你们可以和九条一起在别馆度过午休时间。」

她们两人欣然答应我的提议,所以今天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我从凉那边听说一切喽。你是怕给我们造成麻烦,才一个人跑来这里的啊!真是的!那种事情你尽管告诉我们嘛!」

友里鼓着脸颊,走到九条旁边。然后古井同学也跟着过去。

「友里说的没错,雏海。有烦恼的话,无论何时都可以告诉我们。就算是很麻烦的事情,你也别客气,找我们商量吧。毕竟……」

接着,她们两人带着认真的眼神,铿锵有力地如此说道:

「「我们是朋友啊!」」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九条的心,我看到她的眼睛泛起泪水,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最近的午休时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孤单地躲在这里。

因为不想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也没办法找人商量。

不过,终于找到愿意待在自己身边的人了。

也许是太过开心,九条的声音颤抖起来。

「好、好的……谢谢你们,友里、古古。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们。我非常高兴看到你们两个过来。」

什么嘛,原来九条也会发出这种声音啊?令人有点意外。

好,今后她不会再独自吃便当了吧。

难得可以和朋友一起吃饭,我不该打扰她们。

赶快离开这里吧。

我静静地关上门,就这样回到教室。

我的任务结束了。

接下来只要一如往常地和九条相处,一切就完美了。

◇◇◇◇

当天放学后──

回家前的班会时间开始,华老师正在说明联络事项。

「庆道同学,今天很谢谢你,真是帮大忙了。」

坐在隔壁的九条轻声向我这么说道。

「不用谢,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把情况告诉友里和古井同学而已,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你应该跟她们两个道谢才对。」

「我当然对她们道谢很多次了。不过,要是你没有说,她们今天就不会来了。真的很谢谢你。」

「就、就说不用谢了。」

九条嫣然一笑,顿时让我心跳加快。

可恶,太可爱了吧。

「啊,对了!趁我还没忘记,有样东西要给你。你愿意收下吗?」

九条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这、这个……希望你能保密,那张纸上写着我个人的联络方式。有事的话,请你透过那些方式联络我……这样。」

九条用手指卷着发尾,不时瞥向我又移开,不断重复着这一连串的动作。

如果她这番话为真,就代表这张纸上写着九条的联络方式吗……

不不不不!这不可能吧!一定是我听错了!

于是我又重问一次。但是──

「上面写着我的联络方式,请你加我。」

结果还是一样。我并没有听错。

我再次看向接过来的那张纸,上面的确写着手机号码和LINE的ID。

……咦?

真的假的啊啊啊啊!

九、九条可是被封为「千年一遇的美少女」,我竟然拿到了她的联络方式吗?

「为、为什么你要突然给我联络方式?」

「这、这是因为……你很值得信任……吧?」

我陷入慌乱,九条则扭扭捏捏地微微晃着身体。

「咦?很值得信任?」

「嗯。」

九条继续说: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但自从发生随机杀人魔事件后,我就不小心爆红了。因为这个缘故,跟我要联络方式或约我出去玩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但突然就要交换联络方式或出去玩会让我产生抗拒,真的很讨厌。所以我全都委婉地拒绝了。」

「你是怕伤到人才会笑着应对啊?」

「嗯。可是呢,只有你和其他人不同。你不会强行干涉我的隐私,还会在我有烦恼时帮助我。所以,那、那个……我觉得你很值得信任,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不要只是同班同学而已。不、不行吗?」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我,认真的眼神让我明白她并没有在说谎。

和之前那些一拥而上的学生不同,不会强行拉近距离。这反而导致她对我印象很好。

我不过是为了隐瞒真实身分,才会一直跟她保持适度的距离……

尽管如此,九条依旧信任我,甚至不惜冒着风险将联络方式告诉我。

如果我在这时候拒绝,就是将九条的一片好意踩在脚下。身为一个男人……不,身为一个人,这当然是最差劲的行为。

我的目的是隐瞒真实身分到底。但是,不能为此伤害到九条。

我将接过来的纸条静静地收进裤子的口袋里。

「好,我回家再加你。」

「真的?谢谢!不过你别告诉任何人喔。」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吧。」

「嗯!请多指教喽,庆道同学!」

直到最后一刻,九条都展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那可爱到令人想膜拜的模样虽然差点让人忍不住失去理性,但我勉强咬牙撑住了。

◇◇◇◇

班会结束后,我直接回家,一进到自己的房间就立刻飞扑到床上。

我就这样面朝天花板,将塞在口袋里的联络方式登录到手机里。

我试着传送「请多指教!」没想到马上就收到回覆了。

「呀呼~庆道同学!请多指教喔!」

在这则讯息之后,她又传了写着「请多指教汪!」的柴犬贴图。

原来九条这家伙喜欢柴犬啊。

不,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比起那个,我有更需要思考的问题。

尽管我一直都试图和她保持适度距离,但在瞒着其他学生的情况下拿到连络方式啊……

咦?

怎么好像反而缩短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