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第一章「被我造成心理创伤的女生们」-章节

别碰线上赌场别碰线上赌场别碰线上赌场别碰线上赌场!

谁会碰啊。那不但违法,况且我还未成年。碰了肯定会自取灭亡。

不论是赌马、赛艇、竞轮、柏青哥、老虎机等等,赌博都是荒谬绝伦自卖自夸!

我严守九重家代代传承下来的家训劝戒自己。四代前的九重家当家──九重雪山偈狱重郎在弥留之际曾说过:「母汤赌博。」

虽然这怎么想都是骗人的,但祖先因为赌博而吃了苦头似乎是事实。

即使日本开了赌场,我也不可能会去。因为我的运气可说是超级差。

我的运气不只差到众所皆知,甚至称得上是超乎想像。

我从没抽中过彩券跟贺年卡,就连人人有奖的抽奖活动都能落空(这我实在忍不住去抗议了)。

我抽签没见过大吉,先前一度火大把签抽到空,结果三十支签没有一支是大吉。这是诈欺吧。把我的三千圆还来!

我运气差的特征之一就是机率完全是看心酸的。命中率百分之九十也能被对手回避,我的回避率百分之九十也会被打中。就连帕斯卡(注:布莱兹-帕斯卡(Blaise Pascal,一六二三年六月十九日──一六二二年八月十九日),数学家。和费马在互通信件的过程中,奠定了机率论的基础。)看了都会傻眼。

不过人生真的是非常神奇。看来这个世界是加装了天秤系统,为了使收支平衡,才会让我自带这种减益效果。

因为运气方面我唯一能拿来自豪的,就是母亲转蛋、姊姊转蛋跟阿姨转蛋。

不管怎么说都太得天独厚了。要说我自出生起就已经是胜利组,或是把运气用光了也不为过。也难怪我会这么喜欢家人。

本来像我这样的包袱,就算被逐出九重家也无法有怨言。当然,即使被放逐我不可能采取报复,毕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光是她们愿意把我当成家人,让我在九重家留有一席之地,我就已经万分感谢。甚至巴不得把妈妈的草鞋抱在怀里暖好。

因此我非常珍惜家人,也发自内心感谢她们的慈悲。

还有,我所认知到的家人就只有妈妈、姊姊跟雪华阿姨。那是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我只有和她们一同度过属于家人的时光。

人常说双胞胎容易产生同情心(sympathy),那亲子或兄妹又如何呢?

举例来说,如果是自出生以来就从未谋面的兄妹,有可能会发展出恋爱情感吗?或者是,即使发生了这种状况,生物本能会否定这个情感吗?※天天见面却完全不否定恋爱情感的姊姊例外。

「暑假某天,我慢跑完回家,突然碰到一名自称父亲的可疑人士。明明是夏天他还身穿衬衫打领带,怪不得大家说诈欺师都穿西装,我看他八成连名字都是假的。为防庞氏骗局,我立即提高戒心报警处理,然而──」

「你在对谁说明啊?」

「这是引言。在这年代,也是需要顾虑这类需求。」

「是要顾虑谁啊?还有我的名字不是假名。」

「这句话听起来更假了……」

好了,我现在人在咖啡厅,而眼前这位自称是我父亲的可疑人士,是一个有着冻恋秀伪这中二名字的可疑人士,而且我们还是初次见面。

就算我们曾经见过面,那也是老早以前我还小的时候,至少这名可疑人士不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简单来讲,他就只是一个外人,纵使我们有血缘关系,我对他也没有半点想法,也不觉得会对亲生父亲产生丁点的同情心。

「你对我的事有多少瞭解。」

可疑人士的眼神锐利地刺向我,这个大叔肯定自我意识过剩。我简单扼要地回答。

「大白痴。」

「唔──!呵,算了。就樱花来看,确实是如此。」

他的眉心不断抽动,怎么看都像在逞强。毕竟我对他没有丁点敬意。

说到底的,妈妈从没提起过这个男人的事。我也没有问过关于父亲的事,是雪华阿姨告诉我那个男人就是个垃圾。

话是这样讲,其实是雪华阿姨喝醉不小心说溜了嘴,并没有讲得太详细。

所以我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事,也没打算深究。我只知道妈妈跟雪华阿姨非常讨厌他,因此我也敌视他,才不会失了礼数。

「我已经负起能够承担的一切责任。但即使是失去了金钱、家庭,甚至是名字──」

「谁管你。闭嘴,人渣。」

──冰咖啡里的冰块喀啷作响。

「嗯?你刚才是不是讲了什么很没礼貌的话?」

「是你想太多了吧。大家都说上了年纪,耳朵会逐渐听不清楚。」

「不,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就说是你想太多了。比起那种事,我已经明白你来到这的理由了。」

「……什么?」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覆,使大叔惊讶得瞪大眼睛。

这只是简单的推理。假设大叔不是诈欺师,真的是我父亲,那其实非常容易就能推断出他事到如今突然冒出来的理由。

自从重新做了乳癌检查后,妈妈就稍微变了。虽然还不至于到处理身后事,但她为防自己有个万一,尽可能留下财产给姊姊跟我。

尽管她变得比以前更加重视健康,不过人生总会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是生病,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并非为零。正因为如此,讨论身后事可说是非常重要,这样才算是一家人。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简单来说,你是想谈遗产税跟保险的事吧?」

我快刀斩乱麻,一语道破大叔的意图说。

「完全错了……」

「好了,回家吧。我肚子也饿了。」

「慢着!你不要自顾自地回家。我的话还没说完。」

大叔慌慌张张地挽留我。真麻烦啊……这家伙到底搞什么东西呀?

「你有事找妈妈就直接去跟她说吧。跟我没有关系。」

「我不是要找樱花。我有话要跟你说……况且,樱花绝对不会与我见面。她就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哼,幸好今天没吃上闭门羹。」

大叔自嘲地笑说。

「找我?」

我再次仔细观察大叔,他的神情非常疲倦。

有可能是中暑,还是说这件事跟他看似憔悴有何关联吗?

「……我遭到报应了。即使是如此,我也不后悔,因为不会有人原谅我。我的所作所为太过差劲,就算被骂人渣,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但是,那个时候椿需要人扶持。当时她心灵受创,满目疮痍,甚至开始自暴自弃,我实在无法抛弃她。椿跟我都不够成熟,我们擦身而过,误会了彼此。」

「啊,店员,再来一杯冰咖啡。另外加点一份刨冰。」

大叔怅然地说起独白,不瞭解状况的我听起来,就跟异世界语言没两样。

我打开手机,特里斯蒂的哥哥,银河系最强帅哥雷恩传了讯息过来。说是想邀澪小姐约会,所以找我商量约会景点。

问她本人不就好了?真看不出雷恩先生那么青涩。

冰见山小姐也传讯息过来。她传了一张自己衣衫不整地穿着女高中生制服,还用手遮住眼睛的诡异照片过来。冰见山小姐倒是一点都不青涩。又不是角色扮演风俗。

「我有个渴望。发自内心追求的事物。听起来是有点老掉牙,但我想要真实之爱。那怕得舍弃一切,也要追求这个事物。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也不会找借口。你们的愤怒、憎恨,我都会全数承受。因为你们再怎么恨我,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算问我喜不喜欢泡泡袜……有必要穿那东西吗?还是她想藏暗器?这么说来,冰见山小姐好像讲过自己是读女校。那么妖艳的JK会败坏风纪吧。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啊……」

「没错,我跟椿也有一段故事。初次见面那天,我就对她一见倾心了。明知这份思念不会有修成正果的那天,我仍锲而不舍地追求椿。」

大叔无视于我开始讲古。抱歉,我没兴趣!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

「我牺牲了你们,把你们当作踏板,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幸福。不,不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我希望椿能够幸福。即使让周遭变得不幸──」

大叔竭尽全力挤出这句话,但我实在有听没懂。只知道这项决定对大叔而言,似乎需要非常大的觉悟。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而这就是结果。废话不多说了──我们开门见山吧。」

大叔眼神中寄宿翻腾的热情,以及感受不出疲倦的坚强。他看着我说。

「那个女人在虐待你。雪兔──跟我走吧。」

我一边吃着刨冰,一边反覆思索大叔的话。但不论想了多少次,答案都一样。

「咦,不要。」

刨冰糖浆吃来吃去都是同个味道,只有颜色跟香味不同。

这是以前雪华阿姨教我的,她曾在刨冰淋上白色糖浆,再洒上自己喜欢的香精说:「这是雪华口味喔 -」

雪华阿姨非常好吃。这是小学生雪兔弟弟的感想。

「我彻底调查过你的事了。至今为止,你真的过得非常辛苦,还受过无数次重伤。虽然我说得事不关己可能让你感到不悦,但我是真的担心你。你的处境实在让我看不下去。这项选择会招致厄运,使众人不幸──就跟我一样。」

招致厄运,使众人不幸。这句话莫名刺痛我。

要说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绝对是骗人的。因为我曾让许多人哭泣。

就连现在也是,由于我保留答案,导致灯凪跟汐里的宝贵时间被剥夺。

这跟我让她们遭遇不幸没有任何分别。

原来如此,我这体质是遗传来的啊。

「最重要的是,樱花她根本就──」

「──照顾不了我,是吗?」

大叔顿时愁眉苦脸。他都特地跑来谈这种事了,八成有事先找征信社调查过,才有办法掌握我的消息。他大概是觉得被妈妈疏远的我,应该能够接受他的提案吧。实际上,关于这点他说得也没错。

然而,我却堕落了。不知何时,我的想法开始变得天真。即使被疏远也没关系。如今我跟妈妈和姊姊的感情稍微变好。她们说愿意和我在一起,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先前,我随时做好准备搬出家里。我被妈妈疏远,被姊姊讨厌,这个家没有我的栖身之处──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妈妈跟姊姊将我房间重新装潢,并不是为了将我赶出去。她们是想为我打造一个栖身之处。

努力、献身、让步,最终加深对彼此的理解。我们就是这样一步步前进的。

其中确实包含着爱情。尽管不确切,但真实存在。

那不是什么虐待。而是我们试图在苦恼之中,建构全新的关系。

如果是先前的我,或许会二话不说接受大叔的提议了。

──可是现在,我无法点头答应。因为我的想法变得跟刨冰糖浆一样天真。

「你说得对,这选项会使人不幸。这点确实没错。如果我选择跟你一起走,一定会使妈妈跟姊姊悲伤。」

我能够产生这点自恋的念头,想法能够如此天真,因为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不论有无血缘关系,大叔终究只是外人,不是我的家人。

我和大叔之间,不存在足以培养信赖的时光和情谊。

「这样不会难受吗?做出这项决定不会害怕吗?你能够承受自己害得他人不幸,让他们为你悲伤吗?自始至终孤独一人,你现在真的幸福吗?」

「贪得无厌会遭天谴的。而且,我现在并不孤独。」

再怎么说,我的社群软体可是有两万人跟随呢!讨厌啦,怎么又变多了!?

而且朋友也变得超级多。事到如今再自称阴沉边缘人,就跟炫耀自己没念书一样,只会遭人嗤之以鼻,还是别说为妙,我也是会成长的。

「……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讲了,那也好。只要你觉得幸福,我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不过,既然如此、不,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你。」

大叔对我低头,头还低到差点撞上桌子的程度。我看他如此拼命,吓得倒抽一口气。

「拜托,助我一臂之力!这事非得找你帮忙。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搞砸的,全是我自作自受,找小孩帮忙简直是愚蠢至极。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照单全收。想揍我揍到满意也没关系。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颜面好顾。这样下去,椿跟只京都会崩溃。事情要是到了那步田地,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能将她们从绝望深渊中拯救出来的,就只有你了!」

如果大叔是诈欺师,那他的演技可说是令人叹为观止。然而看着大叔哀痛地恳求,我满脑子只想着不正经的事。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但现在终于想到了。

这不就是任务吗!怎么莫名其妙出现任务了。

我本以为大叔是妈妈的客人,所以讲的话最起码听了一半进去,结果他要找的对象似乎是我。最近我已经见惯了,这是典型的任务出现模式。某人带着难题跑来我这,然后要求我努力奋斗解决这件事。

而且照大叔的说词,这可能还是得把我带到某处的跑腿任务。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要找我这个完全无关的人?就算你有困难,我也不过是个学生,应该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啊……」

「我这个当事人兼元凶的话,她们根本听不进去。椿说──」

「──雪兔,这个男人找你谈什么事?」

空间彷佛出现龟裂,一阵低沉的声音划开空气。

声音冰冷到像是从深渊中发出,让我迟了半晌才发现这是妈妈的声音。

我原本打算回话,最后决定三缄其口。妈妈的神情充满怒意,我从没见过她的眼神变得如此昏暗混浊,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插图007)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糟糕,真的糟糕,超级糟糕。糟糕糕糕糕……」

我在房间转着方块状的立体拼图。平常明明能在一分钟内拼好,如今却迟迟无法完成。状况惨到我都能拿糟糕来做三段变化。

这是前所未见的危机。我从没想过妈妈会气到那种程度。

我把立体拼图丢到床上,回想起那出惨剧。

妈妈穿着套装出现在咖啡厅,可能是刚从公司回来。

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么凶狠的表情,看来真的是不爽到了极点。

包脚高跟鞋发出清脆声响,妈妈气势磅礡地站在大叔面前。

「这个大叔说妈妈虐待我,还说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住,那他想收养我。」

「白痴,你就不能慎选措辞吗!好久不见了……樱花。」

「妈妈你觉得呢?我个人是希望之后也能一起──」

「你开什么玩笑!」

蕴含怒气的声音尖锐地响彻室内。妈妈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

「我们回家了。你不必听这家伙的任何一句话。再也不要靠近我们!」

「等一下!我身为他父亲,应该有探视权才对。我还有话要跟雪兔──」

「你早就把所有权利放弃了。你说过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自己忘了吗?」

妈妈没好气地骂道。

「啧……樱花,我一定会把儿子抢回来。就算要提出改定监护权诉讼也在所不惜。」

「──你下地狱去吧。混帐东西。」

「说得对说得对!」

我儿假母威地从后方做掩护射击,还顺便摆了个拇指划脖子的手势。

妈妈不等大叔回话,连头也不回就直接牵着我踏出步伐。我跟着怒不可遏的妈妈,一语不发地走回家。

看来有必要思考对策。即使回到家里,妈妈仍然没有消气。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从没惹妈妈生气过。如今她却勃然大怒。

说到底的,我没做什么惹她生气的事,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要是我主动道歉,那也挺怪的。况且不是真心的道歉,说再多次都没用。

然而,妈妈正在生气乃是事实。我看这时候还是想办法讨她欢心吧……

在日本社会,比起有实力的人,懂得讨上司欢心的人还比较容易生存,这点实在让人伤脑筋。看来我只剩下贿赂这个选项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房门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在这家里,懂得敲门这个常识的人只有妈妈。至于姊姊就……

「有有有有有、有什么事吗?」

「我想稍微跟你谈一下。瞧你吓成这样,一定很害怕吧──我绝对不会饶过那个男人。」

妈妈似乎刚洗完澡,气色红润,看起来十分性感。糟糕,糟糕了。

但是我没时间思考了。于是我决定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妈妈。

「最近妈妈好漂亮喔。我觉得好高兴。」

「是、是这样吗?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纯属个人感想。」

「话是这样没错啦……」

「美到我好难受。」

「呵呵,你这样讨好我,是有什么想要我为你做的事吗?对不起喔,今天发生这么讨厌的事。我得向你赔罪才行。可以喔,我什么事都为你做。」

「糟了,我总觉得自己又多事踩到地雷。」

「反正就算流汗弄脏了,只要再洗一次澡就好。」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先等我们谈完……好吗?」

「就算你讲得这么可爱我也很伤脑筋啊……啊,其实不是最近,妈妈一直都很漂亮。该不会是在公司有喜欢的对象吧?」

「……才没有这种人呢。」

她坐在我身旁。这是我家居民的固定位置。

「今天,那男人对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我当时讲的那些事。只说想要收养我。」

「那男人是这么说的?」

「是啊。」

我没问清楚任务内容,不过大致上认知应该没错。

妈妈脸上表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意,接着又立刻转为哀伤。

「你过去有跟他见过面吗?」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事到如今冒出来,也跟外人没两样了。」

「对不起喔。这件事本来应该要跟你说清楚才对。」

「没关系啦,我没什么兴趣。」

他跟妈妈之间发生什么事,现在知道了也没意义。就跟他突然自称是父亲一样,往事终究是往事,没有办法改变。

看来妈妈似乎非常在意,于是我试着回想起大叔说的话并转述给她。他调查过我的事,那个名叫椿的人非常痛苦的事,以及大叔找我寻求协助的事。如果是妈妈,那应该知道某些内情才对。

「这算什么,他只是想利用你而已啊。而且那个叫做椿的,是那个男人的……」

「我个人是打算顺从妈妈的决定啦,毕竟过去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虽然我希望留在这个家里,但如果妈妈希望我离开的话也没办法。只能老实同意。

「我才不要……你想去那男人那边吗?」

「也不是这样讲啦……」

「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们继续一起生活吧?还是你讨厌我了?」

妈妈的视线闪烁不定,显露出不安。她彷佛是在谄媚一般,温柔地靠着我。

她本来就坐得离我超近了,如今更是零距离贴上来。

妈妈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我们的距离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

「我怎么可能会不想要你这个儿子?如果你想去那男人身边,或是他打算将你夺走,我就把对你灌迷汤的那个男人给杀了。」

「太夸张了啦。」

咦──你是骗人的吧?拜托快说是骗人啊樱花小姐!

她的发言太过危险,让我吓了一跳。然而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眼神,就知道那似乎不是在说笑。妈妈身体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在压抑怒气,还是感到悲伤,现在是夏天,最起码不会是觉得冷。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揉揉她的背,让她冷静下来。

「如果你说别去,那我就不会去。这样可以吗?」

「我们好不容易能够像这样正常交谈了,要是你又消失不见,我会承受不住。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在我还没补偿之前,我不想离开你。」

又让妈妈哭了。看来在履历的特技栏写上惹哭妈妈的日子不远矣。不过,有件令我在意的事。我有些失落地说。

「──妈妈是觉得自己犯下罪过,才想跟我一起生活吗?」

「不对、才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对不起我让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生活才会──」

「我知道了,知道了,不要那么用力……胸部的弹力……」

「我只是想跟悠璃和雪兔三个人一起生活……我不可能会为了自己而利用你……你不是赎罪的道具。我跟那家伙不同!」

「为什么要坐到我膝盖上!?妈妈的屁股好软啊。啊,糟糕。」

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了。接着妈妈将我紧紧抱入怀里。

呜哦哦哦哦哦──前有胸,后有臀,理智大危机!我根本是变态吧。

「我会联络律师,要他声请保护令。我绝对不让他接近你跟悠璃。你不需要把那男人放在心上,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看来他们之间的问题,或者该说是遗恨,似乎超出我的想像。

不过,看大叔那样,应该是不会轻易放弃。他明知道妈妈如此讨厌他,还决定亲自来见我,就表示他有什么重要目的,也做好相当的觉悟。

「我以为结婚,是为了变幸福才会做的事。」

我不经意说出这句话。双方对彼此抱有好感,决定携手前行,才会成为伴侣。明明是希望变得幸福,才会结为连理啊。

「……我们的关系太过丑陋。如果是谈恋爱才结婚,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妈妈并不喜欢他吗?」

「……谁知道呢。即使我们是恋爱结婚,可能也不会有所改变吧。到头来,那个男人只会让人变得不幸……在他眼中,只看得见椿一个人。那男人的世界,只有她。其余被牵扯进去的人,只觉得徒增困扰罢了。」

「他似乎很伤脑筋。说是需要帮助。」

「那是他活该……不过,雪兔果然很温柔呢。跟那男人完全相反。你眼中的世界,有着许多人。你总是能够照耀他们,使他们幸福。将来你有喜欢的人,记得要好好爱她。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是吗?」

「是啊,像现在,我就非常幸福。」

我很卑鄙。说到底,我跟那大叔其实相去不远。我只会散播不幸,而且每次都会害人哭泣。像妈妈就被我弄哭了无数次。姊姊也被我弄哭过,就连灯凪跟汐里也是。冰见山小姐跟三条寺老师也一样。我只能想起她们的哭脸。

我试着努力过了。不过,结果也只跟不良少年照顾流浪狗一样。素行不良的人,只要稍微做点好事就会得到好评。其实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大家称赞。

渐渐地,我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一点都不对等。关系变得一面倒,纯粹对我有利。最后我甚至能以罪恶感为后盾,尽情对她们性骚扰或是职权骚扰。

只要我要求,不论她们意愿如何,都只能忍痛接受。

所以,我不能对她们出手。无法对她们出手。

这样的关系,真的算是『恋爱』吗?

我终于发现了。

过去我之所以喜欢灯凪,是因为我们是对等的儿时玩伴。我们能够心无旁骛地共享相同的时光。跟特别的儿时玩伴维持公平的关系。

恋爱必须要公平。若非如此,那就只是『依存』。

大叔曾说自己为了那个叫做椿的人舍弃了一切。不过,他又出现在我们面前。意思是大叔根本没有舍弃干净。这是非常重大的矛盾。

我该怎么做?我能为她们做什么?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

我这个当事人,真的能够拯救被我造成心理创伤的女生们吗?

她们请求我原谅她们。可是我打从一开始就原谅她们了,是她们不愿意原谅自己。所以我才会想。

这样的心情,到底是「恋爱」,还是「罪过」?



「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大口叹气,坐在椅子上。今天也见到他了。真是美好的一天。

今天碰巧在书店遇见雪兔,他抱着几本不动产的相关书籍。

在咖啡厅向他打听后,才知道他母亲樱花小姐似乎想买住宅。

结果雪兔竟打算自己学习不动产相关知识,这行动力实在令我惊讶。

我拿毛巾轻轻擦拭肌肤和闷出的汗水。是不是该先洗澡呢?

可能兴奋过头了。最近的我过得非常充实。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感觉自己确实活着。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能让我再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我无心准备晚餐,摸索该如何处理这份满溢而出的感情。

快乐时光总是转瞬即逝,随后只留下寂寥。

一回房间,我就变回孤独可悲的女人。

我轻轻抚摸桌上摆的两个马克杯,无机陶瓷的冰冷令我感到舒适。我已经等不及要使用这个对杯了。

此时,我回过神来。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跟他在一起的时光非常开心?我是误以为自己已经被原谅了吗?

他根本不记得我了。那么,这样不就好了吗?

不是以幼稚又愚昧的实习老师冰见山美咲的身分,而是纯粹以一名邻居,和他从头建构崭新的关系。这又未尝不是一个答案。

「我果然不是当教育家的那块料……」

凉香老师对雪兔坦白了一切,并诚挚地向他道歉。这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事,她一定非常害怕,说不定还会再次遭受挫折。即使是如此,她仍选择前进。凉香老师至今仍是那个我所憧憬的教育家。

在我内心某处,为自己没有坦白而感到痛苦。自己仍在说谎,不断地欺骗他。要是他之后知道这件事──

那时的雪兔跟现在的雪兔。

「对雪兔来说,我依旧是敌人?还是──」

在我离开学校之后,他仍然维持着原样。

由于在意他的事,我会定期和凉香老师联络,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太过悲惨。对任何人而言,都宛如地狱。

最后,他直到升上下一年级,都没跟班上任何人说过话。包括班导凉香老师在内。

甚至是任何班级活动都没有参加。运动会、合唱比赛、远足。全都没有。

运动会,本来按他的跑步成绩,被选为接力赛跑选手也不足为奇。

班上同学也是如此认知的。不过,他却什么话都没说。他没有主动要求参加哪项竞技。其他人也没对他说话。凉香老师无可奈何,只好选他参加接力赛跑,然而运动会当天,他却不见踪影。

听说连前来帮雪兔加油,准备看他大显身手的樱花小姐,也感到十分茫然。

他一个人无视了整个班级。

这跟全班无视一个人的霸凌相反,却又类似。

全班同学同心协力,试图达成某项目标。而他却否定了这一切。

理由很简单。正如他自己所说。因为那些人对他而言不是同学,而是敌人。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和同班同学合作。这是极其简洁的结论。

这么做理所当然,简单明瞭,甚至称得上是直率了。

他没有错,还纯粹得像是玻璃般剔透。

但我不禁产生疑问。

人真的能够这样活着吗?

像他那个年纪的孩子,能够如此极端地与他人划清界线吗?不论我如何思考,都无法理解他那做出简洁结论的内在,以及与外界隔绝的精神。这件事,实在令我感到哀伤。

时光逝去,我依然不明白,甚至认为没办法再见到他了。

与他再次见面纯属巧合。包含他不记得我的事在内,都只能说是上帝的恶作剧。

大家常说,时间会解决一切,那么时间过了,他就会原谅我吗?

──而我却欺骗那个应当对我下达审判的存在。

接近他后,让我明白一件事。

雪兔他不需要任何人。

不论如何伸手试图触碰他,或者尝试与他拉近距离,他也不会主动伸出手来,更不会有所要求。他没有任何期望。

前不久,他遭到停学处分。我一听说便坐立难安,打算伸出援手帮助他。我好怕,对方实在不可原谅。我对再次有人想伤害他感到愤慨,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当我冷静下来才发现,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他也能够自行处理这件事。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受到何种处分。他的心境和愤怒的我相反,平淡到彷佛这是一如既往的事。

这时我才终于理解,多年来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雪兔他,对于受伤已经习以为常了。

甚至觉得这根本是日常的一部分。

然而他不会屈服。虽然不清楚方法,但他彻底磨练自己,使精神强韧到令人难以置信。他为了面对恶意,将自己化作伤害所有接触之物的利刃,就好像一只不在乎刺伤他人的刺猬(注:指刺猬困境(Hedgehog-s dilemma),德国哲学家阿图尔-叔本华提出的寓言故事。刺猬在天冷时想靠近彼此取暖,却又会被彼此的刺所伤。刺猬会在这种困境下反覆挣扎,寻求一段恰好最能容忍对方的距离。)。

所以我才会想,即使他不需要任何人,仍需要一个剑鞘。

一个不是敌人的友方,一个不会背叛他的人。尽管我无法成为那个存在。

后来害他被停学的当事人急忙跑来向我谢罪。

他脸色苍白,表情悲怆到彷佛世界末日降临。

这也太奇怪了吧。雪兔才是被害人啊。

光是听他陈述我就难以压抑内心烦躁,越听越觉得愚蠢至极。

他跟雪兔完全没有直接跟间接的关系。明明没有关系,却单方面将雪兔牵扯进来。雪兔明明没有任何过失──就跟我犯下错误那时一样。

最后与这事无关的雪兔却遭人轻蔑。

不过,这件事的结局没有像我那时一样。

他原谅了对方。是因为他变成熟了?可能是这么一回事,也有可能不是。

要是雪兔直接展开行动,结果可能会使所有人受伤。要是状况能够圆满落幕,那就不枉费我所做的这一切。我是不是稍微对他有所贡献了呢,是不是对他伸出援手了呢?

「一个人真的很寂寞喔……雪兔。」

也许他完全不这么觉得。

可是,我实在无法承受。刚才与他共度的时光,真的是非常开心。

与人相处能够疗愈自己,温暖心灵。这可能是我长久以来独自生活所导致,也可能是因为刚搬来这,没有多少朋友,才会过得精神紧绷。我想大概以上皆是。

喜欢小孩,却无法生育小孩,又被小孩否定失去梦想。

之所以想搬家,只是希望多少能转换心情。我本来打算改变自己,挥别过去。也想过要走上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道路。

与雪兔再次相会后,我决定再一次面对往事。要不是与他重逢,我绝对不可能会想当补习班老师。我想自己已经不可能当上老师了,但如果能稍微变得跟当时一样积极……

「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至今不断欺瞒他,如今已达到极限了。

即使接近全身布满尖刺的刺猬,弄得遍体鳞伤,我也希望更加瞭解他。我非去理解不可。过去的我不打算去知晓,也没有听他解释,我必须避免犯下相同错误──所以,雪兔,请你赋予我勇气。

──嘟噜噜。

桌上手机忽然传来声响。

我确认是谁传来简讯,不禁皱起眉头。大概是想谈前几天打电话过来讲的事吧。

海原干也,老字号旅馆「海原旅馆」的继承人。他跟我关系深远,同时也断绝了关系。我们已经十年没有见面,甚至差点忘记他的存在。

自分手后,两人就中止交流,只留下痛苦的记忆。

他也是我不堪回首的过去之一,只不过他跟雪兔有着决定性的差异,就是这段往事早已断干净了。事到如今,前未婚夫找我又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是早就把我抛弃了吗──



昨晚,我成功拿下九重家举办的『一触解胸罩锦标赛』冠军,赢得了金手指的称号。谁要这种鬼称号。

比赛规则相当严谨,胸罩不能差超过两个尺寸,然而雪华阿姨却穿着超级紧的胸罩,不禁让人怀疑她作弊。即使提出抗议,但这比赛根本没有裁判,导致最后所有人开始犯规,使现场变成无法地带。像妈妈的胸罩在我解开之前扣子就直接迸开。啪。晃呀晃的──

下周举办的竞赛是『认真恋爱扮鬼脸』。

这是一个极其酸甜青涩的竞技,规则是两人在超近距离注视彼此互说「喜欢」,谁先害羞移开视线就算输。我至今玩扮鬼脸就从没输过,冠军肯定非我莫属。听说按捺不住凑上去亲对方就算输。

这什么规则,哪有人会做出如此轻率的行动。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回来,这些定期举办的神秘竞技,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而且为什么每次都是雪兔获胜!

现在十冠的永世九重王正是我──九重雪兔。

「因为所以,『九重家兴奋难耐家庭计画』的会议就此开始。」

妈妈和姊姊拍手鼓掌。主持人由我负责担任。

客厅放着白板和各种资料。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身为母亲有什么能够留给你们。虽然那个男人是个人渣,但我也害你吃了不少苦头。我没有带给你美好的回忆,也没有为你做过母亲该做的事,对不起。」

妈妈温柔地抱住我。光是让我这种跟不良债权没两样的人自由自在地活到现在,妈妈就已经没有任何过失了。我才应该为我这个人的存在道歉。

「孩子们终有一天会离巢。我想准备一个能让你们安心回来的地方。当你们有困难、感到难受时,随时都能回来。我会待在这里,祈求你们能过得幸福。」

这温情四溢的母爱,令我产生自我厌恶。我这个垃圾竟然以为妈妈疏远自己。看来我跟那个大叔一样,只会不断给妈妈带来不幸。

「而且老家是公寓,不是有点乏味吗?」

母亲拭去泪水,看似调皮地笑说。

「『我要回娘家』的确是夫妻不合时的常见剧情就是了。」

老家。原来是这样啊,妈妈是想为我跟姊姊打造一个家。

话说回来,我实在无法想像悠璃跟老公吵架后气得回娘家。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老公被悠璃骂到哭着说要回老家才对吧?

「罚你两小时耐久接吻。」

「我什么话都没说啊!?」

突然被罚严酷拷问,不适用日内瓦第一公约。这下肯定呼吸困难。

「真是的,悠璃!」

妈妈看不下去姊姊的暴行,于是出手制止。妈妈,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一小时就够了。晚点还要轮到我。」

「能拜托不要搞得像是排队等候吗?」

姊姊嘟嘟囔囔地说「那好吧」。什么好吧?唉,到底什么意思?

「舌吻的事晚点再说,这间公寓要如何处置?」

「这个嘛。要拿来当头期款抵押也行,悠璃跟雪兔将来要跟谁一起住也可以。不然就是我将来独立后拿来当办公室,反正房贷已经付完了。要怎么处理之后再考虑吧。反正也不是说要立刻搬家。」

没错,这间公寓不是租的,而是妈妈在新落成时买的。格局是3LDK,即使每人分一房也相当宽敞。贷款也缴清了。

尽管妈妈是个超级女强人,要买下这间房也非常吃力,其实这事跟那大叔也有关系。根据妈妈的说法,被大叔愚蠢行径激怒的公公婆婆,还有大叔口中那位名叫椿的女性的双亲,给了一笔超高额的慰问金。当然,大叔自己也付了不少赡养费。这些就成了买下公寓的资金。

因此这间房子屋龄较低,拥有相当高的资产价值。即使没有大规模修缮,算上通膨之后,应该也有跟购入时相当的价值。

「那就当作我跟雪兔的新居吧。我们一起度过糜烂的性活吧。」

「免谈。」

「那怎么行。把我排除在外不是很寂寞吗?」

跟悠璃两人同居,有多少间婴儿房都不够用。

「好、好了。姑且别谈公寓,我们先决定新家的事吧!」

「对不起喔。话题扯太远了。」

「先决定要买现成屋还是要自地自建吧,妈妈想选哪种?」

白板上记载了两者各自的优缺点。

所谓的现成屋,顾名思义就是已经盖好的房子。由于只是购买完成品,因此签约后就能立刻入住。特征是不需要等待完工,价格也比较便宜,不过理所当然地,关于住宅机能跟格局之类的要求也无从更改。

而自地自建就是从头开始决定一切内容。不止繁琐,花费的时间跟金钱也会大幅提升,优点就是能够自由地装潢打造理想的住家,可说是买独栋房子的最大乐趣。

「应该是自地自建吧。我一直很憧憬这样的房子,你们有要求就告诉我吧?」

妈妈选择了困难重重的道路。不只门槛整个拉高,要决定的事也多不胜数。

我立刻提出脑中闪过的想法。要讲只能趁现在!

「近年来安全意识提升,我认为房间需要装锁。」

我基于防盗观点提出问题点。这下你们没办法置之不理了吧。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能装的话再装吧。」

「感谢你可信度极低的答覆。」

看来实现的可能性极其渺茫。妈妈的安全意识,低到跟把写着电脑密码的便条贴在萤幕上的中高龄主管没两样。

「我想要能够悠哉洗澡的浴室,最好是大到能够两个人一起洗。」

我参照知名建设公司和在地建商那拿来的资料,确认姊姊的需求。

「姊姊是想跟男朋友同居吗?还是考虑到跟小孩一起洗或是照护之类的──」

「蛤?当然是要跟你一起洗啊。」

「!?」

「说得也对呢。虽然会比较花瓦斯费跟电费,不过能把脚伸展开来比较放松,我也想要个能够一起洗澡的大浴室。」

「妈妈是有再婚的打算吗?就年龄来说,要生第三胎确实也没完全问题。」

「你说什么呀?我是要跟你一起洗。」

「!?」

总觉得吓得有点累了,我还是别吐槽吧。幸亏我有钢铁般的忍耐力。

「……原来如此。现在的主流是整体浴室,只要占地比一坪还大,就会分成1624之类的各种规格。传统浴室则是材质跟大小都能完全订制。」

我念念有词地说。光是浴室就如此深奥。要是连厕所、厨房、客厅、寝室、外壁、配管、隔热、外构(注:门、车库、庭院、围墙等建筑外构造物的统称。)等全部决定,不知道得花上多少时间。

不过,我是绝不允许房子有任何缺陷的男人──九重雪兔。比起设计,我更重视机能,等开工了,也不会忘记给师傅送上罐装咖啡跟冰品之类的慰劳品。

「对了,要不要把浴室其中一面墙弄成魔术镜?你应该也想趁我洗澡时偷看吧。」

「最好是啦。」

我丝毫无法理解姊姊的提案,一不小心吐槽了。

「你到底是想偷看,还是嘴巴说不想偷看实际上又想看!?」

「我想偷看。」

「真是个坏孩子。你就好好期待吧。」

「是。」

输了。是我输了。妈妈在一旁喝着麦茶,并为我们的互动感到傻眼。最近好热啊。

「你们也真是的……还有,我想在一楼弄个客厅跟和室。有个衣帽间做收纳也比较方便。至于二楼,说不定雪华也会搬进来住,希望至少有四个房间。要是有阁楼就更好了。」

妈妈畅谈着理想,为实现她的计画,我大致画了一下平面图。

「主卧室就是你的房间。」

「竟打算一而再,再而三地占领我的住处,佩服佩服。」

所以暂定大小是八叠以上。那庭院该怎么办?能拿来做点园艺或烤肉,说不定还挺方便的,比较麻烦的就是得花时间除草跟管理。

「四人家庭的独栋房子,希望至少有个四十坪吧。如果超出两百平方公尺,固定资产税会增额,所以坪数低于六十似乎是最理想的。」

若要让浴室、客厅、寝室足够宽敞舒适,还得预留停车空间的话,最好是比四十坪还大。然而,如此一来就衍生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姑且不论价格,要找到符合条件的土地似乎会很辛苦……」

稍微查了一下,在外地,两百平方公尺的土地要多少有多少,价格也很便宜,但是在这附近几乎都是一百平方公尺以下,而且相当昂贵。

怪不得东京都中心几乎都是公寓。看来得先找到土地才行。

「我去公司再找人商量看看好了。」

我自然而然提起干劲。这是十分重大的任务,而我是当代的九重家当家。

对我这个至今为止不断惹妈妈哭泣的大罪人来说,想要回报妈妈的爱情,就只能实现她的梦想。

这才是我应该达成的赎罪,甚至称得上是责任。

妈妈已经为我们准备了这间公寓,打造了我的栖身处。

那么现在,打造一个家就是我的职责,是我应该挑战的任务。

我双手用力放在妈妈双肩上。啊,走光了。

「怎么了,雪兔?」

「这个家由我来打造吧。五代前的九重家当家──九重迦罗奢胧丸曾留下家训说『家是一家的支柱』,在那之前,妈妈跟姊姊先思考理想的方案。」

「我们家祖先还真懂人情世故。」

简单估算一下,要买土地跟建房子大概要准备两亿,省到极点也得花五千万。选择郊外土地价格虽然会大幅降低,不过这部分还有待商榷。

我绝对不会妥协。我一定会打造出符合妈妈跟姊姊(还有雪华阿姨)要求的理想住宅,这才是一个有志气的男人。

「交给我这个九重家当家吧!」

「哦──原来我们家是采用当家制度啊。」

悠璃似乎把重点搞错了。

「我最近过得太过窝囊了,不把人生弄到如此沉重实在静不下心。况且我怎么能让妈妈这个大圣母再背三十五年的房贷!」

怎样?快点放马过来啊,机动利率!

「啊……你为什么总是……」

又被妈妈抱住了。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会抱腻我。

「呃,妈妈?你怎么了?这不会又是一如既往的模式──嗯嗯!」

「慢着,应该是我先吧。不要插队啊!」

我在缺氧意识模糊之际,不断思考着赚钱的方法。



「──就是这么回事,我才十六岁就准备扛下两亿圆债务。笑死。」

「上班族一生的收入也才三亿,哥哥你未免太夸张了吧!」

穿着连身裙的灯织瞪圆双眼惊呼。

她这反应跟灯凪很像,两人不愧是姊妹。

「希望能在二十岁前赚完。」

「哥哥,一般来说是在这年纪才开始赚钱啊!?」

打铁要趁热。既然买家计画已经正式启动,就无法慢慢等到我成年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从几年前开始的木材危机,如今冲击逐渐淡化,另一方面钢材价格却不断高涨,看来未来住宅价格只会继续提升。俗话说兵贵神速,买房子亦是如此。

「哥哥,今天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杯子的!」

灯织笑呵呵地举起玻璃杯遮住阳光,阳光一反射,使得玻璃杯散发出七彩光芒。

几小时前,我正打算去体验江户切子(注:自江户时代末期起,江户(东京都)生产的玻璃工艺品。)时,灯织突然联络说「有事想商量」。于是我干脆邀她一同去体验江户切子了。

灯织感慨万千地看着玻璃杯,看来她似乎也玩得很开心。光是包含自己动手做这点,就能增添感动。回程我们买了江户切子给家人当伴手礼,然后到购物中心美食街休息,顺便听灯织打算找我商量的事。

「小凪凪还好吗?」

「啊──她好像在忙投稿?之类的事。每天都发出呻吟弄到深夜,不只睡眠不足,连头发都乱糟糟的。现在的姊姊超级丑。」

尽管没有恶意,灯织的措辞却相当刻薄。直到前些日子为止,灯凪跟灯织都处于绝交状态,关系差到极点,现在可能还多少留有芥蒂也说不定。

「对了!哥哥,晚点要不要来我家?要是被哥哥看到姊姊现在的样子,她一定会从全身喷出各种体液苦闷而死。帮我送她上路!」

「我是挺想见识一下啦,不过我怕茜阿姨所以算了。」

「咦──」

灯织看似不服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祈求她们姊妹关系改善。

「你要保密喔?」灯织说,接着拿出看似偷拍的灯凪照片给我看。为了小凪凪的名誉着想,我决定保持沉默。坚强活下去吧。

「哥哥,我想再次感谢你。姊姊变得比以前还要开朗,在家里也会露出笑容。爸爸妈妈也放心不少。要是没有哥哥,她一定又会把各种事全部闷在心里……虽然,这一切都是姊姊自作自受。」

「这可难说喔。灯凪其实很坚强,至少远比我来得坚强。」

她专心致志地打磨自己的意志,使其尖锐到足以穿石,同时也将心灵磨耗到极限。

我所做的,纯粹是帮她在危急时刻踩煞车罢了。灯凪她舍弃了一切,只为了追赶我,眼里只有我一人。不过,这么做实在远远称不上是幸福。

这么说来,最近才刚听说过类似的故事。一个愚蠢的男人舍弃了一切,却依然得不到追求的事物。

「姊姊会开始写小说,也是因为哥哥建议对吧?我呢,大概能够理解哥哥在想什么。哥哥是打算──」

灯织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从以前就有着高超的共情力,是个擅长理解细微情感的聪明孩子。

「其实,答案什么的,早就已经出来了。这么做并不是在逃避。」

「哥哥……」

会建议灯凪写小说,以及将汐里派遣到女篮社,这两件事的本质相同。

她们一心一意专注在我身上,甚至没有察觉这么做是在自取灭亡,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让她们转移注意力而已。她们之所以会接受提议,可能是在内心某处察觉到,这是我对于她们告白的答案。

我收到告白,将传来的球投入情感,再次传出去。

我无法回应她们的心意。至少,现在的我无法做到。

但是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单纯到告白被拒便就此结束。

即使拒绝了,她们也绝对不会放弃。这就彷佛是千日手(注:日本将棋规则,等同于象棋的「长打」。如果某方长将(连续王手)造成千日手,则判长将的一方为负,否则应判和局。)一般,局面没有进展,只能不断重复。因此,我们需要其他条路,需要全新的可能性。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无能为力,能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也只能看她们的意愿。

「不,你说得不对。才没有这种事!有太多事只有哥哥能做到,所以哥哥身边才总是围绕着许多人,哥哥对我们来说太过耀眼,我才会追赶并尝试接近你。因为哥哥,一直都是一个可靠的哥哥。」

灯织的信赖沉沉地压在我身上。

我不明白,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清。

我该如何回覆她们的告白?我能够做到什么?

如果拒绝告白使得关系改变,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若她们喜欢上其他人,我也会支持。可是,如果她们绝不放弃呢?这真的有方法解决吗?

这个难题错综复杂,无从解决。

解开问题的那天真的会到来吗?

我茫然地苦恼着,这时灯织看似下定决心,对我开口说。

「──哥哥,拜托你拯救我的朋友!」
插图功能已恢复,请等待加载.
翻页和插图被拦截,本页无广告,单请对本站关闭广告拦截和阅读模式,或者更换自带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