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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话 以各种意义来说发烧了

并不是……发生过什么特别戏剧化的事件。

像是被母亲虐待,或是母亲和别的男人出轨,明显没有这种事实。不只如此,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应该是一位非常和蔼温柔的女性。虽然和父亲发生各种事,但母亲依然对我们兄妹很好。学习才艺得到好成绩的时候会夸奖,有时候还会烤糕点给我们吃。即使从世间普遍的标准来看,母亲肯定也是一位温柔的母亲吧。

我与妹妹都非常喜欢这样的母亲。

……契机真的只是小事。世间人们肯定大多心想「咦?是这种事?」而觉得扫兴……现在想想就发现真的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只是……母亲在某天突然不再直视我的眼睛了。

总是笔直注视我的眼睛,对我说「你好努力了」或是「真是了不起」摸我头的母亲……开始把视线移开。总是和蔼的那张笑容,也不知何时变得僵硬……我察觉母亲是在勉强自己。

肯定是这种程度无法让她满意。我的努力还不够。必须拿出更多,更好的结果,不然母亲不会由衷感到喜悦。

妈妈,看看我吧。我上次被花道老师称赞了耶?空手道也拿到黑带了。课业也已经在学习国中生的范围,妈妈最喜欢的钢琴也──

「够了,别再这样了!」

……我并不是想看这种眼神。我……只是──



「呜,啊……」

政近清醒之后,覆盖全身的异常热度与倦怠感令他发出呻吟声。

「啊啊……」

光是在床上扭动的细微动作,不舒服的感觉就一阵阵深入脑袋与骨子里,使得政近失去干劲。其实在昨晚的时间点就稍~~微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来完全感冒了。

回过神来就发现喉咙也莫名地痛,总之最重要的是身体沉重无力,肯定也发了高烧吧。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枕边的闹钟开始响铃,政近举起沉重的手臂关掉闹钟。

顺便拿起闹钟旁边的手机,然后翻身朝向右侧。刚才压在身体下方的右上臂与右肩窜过一阵痛楚,不过比起举起手臂的难受程度还算好。

「这可不行……」

政近启动手机,决定先联络学校请假。但他不知道联络方式。记得好像有写在某个地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上网搜寻学校的电话号码吧……才这么想就立刻嫌麻烦。

「毅……不对,光瑠吗?」

政近想拜托两名好友的其中一人通知班导,基于下意识的信赖程度选择光瑠。毅的幻影在脑中大喊「为什么啊!」抗议,但是政近置之不理,也没有余力在意。

『……喂,政近?』

「喔喔……抱歉,我有点感冒了。」

『咦?还好吗?』

「哎……总之我今天请假。可以帮我跟老师说吗?」

『嗯,知道了……放学之后要去看你吗?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吧?』

「不,我会拜托认识的人所以不用了……谢啦。」

『这样啊……那么保重吧。』

「收到~~」

和光瑠通话结束之后,政近挤尽力气传讯息给有希。

『抱歉,我感冒了。』

『可以拜托绫乃拿药吗?』

好不容易勉强只输入这两句传送之后,政近无力将手机扔在床上,再度仰躺。

「唉……」

虽然想要至少喝杯水,但是连下床都麻烦得不得了。幸好还有睡意,所以决定就这么睡回笼觉。

(话说回来,总觉得作了讨厌的梦……)

大概是因为昨天久违见到母亲吧。感觉自己作了平常尽量不去回想的旧梦。

(应该说,总觉得最近特别容易想起往事……)

身为周防政近那时候的往事,对于现在的政近来说是想要封锁的记忆。讨厌的事情、悲伤的事情、难受的事情。想起这些事情,心神不宁的讨厌感觉会在胸口扩散。

(不,反倒是……因为没试着回想吗?)

关于往事,政近不曾回想起细节。因为每次试着回想,自身就会阻止这么做。明明实际上肯定不是只有难受的回忆。

可是,政近无论如何都会回想起来。和母亲的诀别,和那个孩子的离别。为了避免联想起这些事情,所以往事全部一起封锁在记忆深处。

就这样不知何时只留下「以前的事=讨厌的事」这个印象,每次拼命移开注意力避免回想,这个印象就更加强烈。

(俗话常说,愤怒与憎恨会随着时间逐渐冲淡……但是未必如此吧。)

现在的政近反倒是当时的记忆明明已经淡化,却只有悲伤又难受的印象牢牢残留下来。具体来说是什么事情令他悲伤又难受,明明早就已经无从得知了。

即使是现在也一样,只要试着回想往事,就会出现强烈的抗拒反应。

极度想要移开视线,无法将手伸向记忆的盖子。

(……唉,算了。)

政近甚至懒得让头脑运作,硬是中断思考。

身体状况明明很差了,用不着做这种令自己更加懊恼的事。

昨天只是巧遇,并不是今后预定要和母亲见面,政近也没这个打算。

那段过去已经是不值得回想的往事。身为周防政近那时候的记忆,对于久世政近来说不需要。政近对自己这么说……然后再度进入梦乡。



叮咚~~

「唔……?」

对讲机响起的声音使得政近醒来。他以朦胧的脑袋猜想大概是有希或绫乃来了,却立刻察觉不对劲。

有希有这个家的钥匙。无论来的是有希或绫乃,不用按门铃就能进屋。而且……如果没听错,那么刚才响的声音不是玄关门铃,是公寓对讲机的通知声。

假设是为了告知来访而按门铃,也没道理刻意在公寓门口按对讲机。

「是有什么东西寄来了吗……?」

政近想拖着依然倦怠的身体下床,然而光是翻身就耗尽气力。干脆假装自己不在家吧?这个想法掠过脑海,但是对讲机铃声在这时候再度响起。

「好的好的……我现在过去~~」

政近也认为差不多该起床一次比较好,打起精神下床。每踏出一步就有一股冲击直达脑门,为此板起脸的政近打开房门走向对讲机。

然后他看着对讲机萤幕显示的人影……怀疑自己眼花。

「……啥?」

不可能看错的银色长发。蓝色眼睛。标致得难以置信的容貌。萤幕上确实映出艾莉莎身穿便服站在公寓门口的影像。

「……咦,啊?为什么?」

政近不记得自己曾经把自家住址告诉艾莉莎。当然也未曾邀请艾莉莎来家里。

虽然满脑子疑问,不过要是拖太久,对讲机的讯号会因为时间到而中断,所以政近总之按下应答键。

「……艾莉?」

『啊,久世同学?还好吗?』

「那个……难道说,你听有希说了什么吗?」

『嗯……有希同学说你感冒病倒,希望我拿药给你……』

「啊,是喔……总之我先开门。」

『啊,好的。』

政近按下开门键,看着艾莉莎进入公寓,接着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

然后他启动手机……一看见画面所显示有希传来的讯息,立刻将手机扔到床上。

『喂喂喂,怎么啦?这是银发美少女的看护事件耶?开心一下吧。』

上头伴随着笑嘻嘻的表情图示,写下这样的讯息。

「至少……要在事前告知啊~~呜喔。」

政近无力喊出对于有希的不满,整个人趴倒在床上。虽然很想就这么放松全身发懒,但他心想终究得在艾莉莎到达之前上个厕所,勉强挤出气力前往厕所。

上完厕所并且洗手漱口完毕的时候,玄关门铃刚好响了,政近以手撑着墙壁走向玄关。

全身上下是单薄的睡衣,头发翘得像是鸟窝。这副模样不太方便见人,不过事到如今已经进入死心的境地。是「随便怎样都不在乎了」的状态。

「来了~~」

套上拖鞋准备打开玄关大门的前一刻,政近想到好像应该戴口罩。

(不,可是……口罩在哪里?)

犹豫只在一瞬间。政近判断让艾莉莎等太久比较不妥,所以解开门锁,略显顾虑般打开大门。顿时,闷热的空气与嘈杂的蝉鸣一口气灌进屋内。

「艾莉……?那个,谢谢你啊?特地过来一趟……」

政近像是把门板当成盾牌,稍微探头往外看。其实将大门维持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对于现在的政近来说也非常吃力,不过在这时候必须忍耐。然而果然还是多少露了脸吧,艾莉莎有点吃惊般移动视线。

「嗯,总之跑这一趟……是无所谓啦,但你的状况看起来比想像中还差耶?」

「……啊,你是不是在想『原来笨蛋也会感冒』?」

「并没有。」

政近到这个时候还想开玩笑,艾莉莎轻轻叹口气,以视线示意手提的购物袋。

「方便打扰一下吗?」

「咦?啊啊不对,基本上只要拿得到药就够了……」

「……有希同学拜托我来的。她要我来照顾你。」

艾莉莎像是不得已般稍微噘嘴这么说完,政近忍不住在内心向有希抱怨。

(老妹啊……我不在意你是阿宅脑,但是别殃及别人造成困扰啊……)

【骗你的。】

(啊,抱歉,我错怪你了。)

艾莉莎玩着发梢不时瞥过来,政近暗中向有希道歉。她只是正常利用了艾莉莎的遮羞习惯。

「啊啊没有啦,我吃药睡一下应该就会康复……」

「吃点东西比较好吧?你有力气自己下厨吗?」

「总之,嗯……可是,如果感冒传染给你,我会过意不去……」

「放心吧?我带了口罩过来。」

艾莉莎说完就按照自己的宣言,从购物袋取出口罩戴上。完美美少女大人在这种时候也无懈可击。准备得如此周到……政近觉得非常五味杂陈。

(不,这是正确的啊?虽然正确……)

这种失望感是怎么回事?该说自己彷佛成为非常肮脏的病原体,还是说原本脸红心跳的看护事件变成纯粹的医疗行为……

(班上美少女不戴口罩殷勤照料病人的事件终究是幻想!是这么回事吗……)

二次元和现实果然不一样。深刻感受这一点的政近看向远方。

「而且……我带了各种东西过来,要是在门外被赶回去,我会很为难啊?」

艾莉莎说着提起塞了不少东西的购物袋。看来她除了药还带来食材等各种物品。确实,她在这种大热天提着重物过来,要是说「我不需要,你回去吧」也太过分了。即使不是自己主动请求。

「啊啊,嗯……那么,总之就稍微麻烦你照顾吧……」

(插图012)

气力与体力也已经快达到极限,政近怀着放弃抵抗的念头邀艾莉莎入内。

「打扰了。」

艾莉莎进入玄关,门发出声音关上之后,政近突然静不下心。

户外的蝉鸣远离,家里唐突迎来一阵寂静。同一时间,政近强烈意识到现在是独自和女生在家里共处的状况,即使是锁上玄关大门这种平凡的行为,他也觉得像是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久世同学。」

「呃,有。」

「总之,口罩给你。」

「啊,好的。」

政近心情变得有点浮躁,不过在艾莉莎递出口罩之后就改成正经表情。该怎么说……感觉像是被她说「戴上口罩啦,脏鬼」。不,艾莉莎绝对不会这么想。总之政近开始觉得口罩是恋爱喜剧事件的大敌。

(哎,毕竟戴上口罩就不能接吻了……说起来在恋爱喜剧里,看不见半张脸是相当致命的要素……不对,最近也有女主角是用面具之类的东西完全隐藏长相。

可是啊,那种状况会利用动漫特有的特效等手法,即使隔着面具也看得出表情,正因如此才可爱,实际有这种人的话应该挺恐怖的。

如果要隐藏长相,与其使用口罩,我个人想提倡以布条包覆眼部的蒙眼作风,不过如果艾莉实际这么做就完全只有犯罪的味道,真的会一路演变成薄本的剧情,简直是成何体统……慢着我在想什么啊?)

政近戴上口罩的时候,阿宅脑莫名过热失控。他眼神朦胧稍微晃动身体的模样,使得艾莉莎露出担心表情。

「久世同学?你还好吗?」

「对喔,换句话说是隐约洋溢犯罪气息的悖德感。蒙眼女主角的魅力因而被激发得更上层楼吗?」

「……看来不太好。」

「……我也这么认为。」

艾莉莎的眼神像是在看着可怜人,感到尴尬的政近趁着自己继续胡说八道之前,走向客厅为艾莉莎介绍自家。

「那间是盥洗室,这间是厕所。那间与那间……总之别进去。对面那间是我的房间。然后这里是客厅。东西放在那边就好。那个……口渴的话冰箱有水与麦茶,杯子之类的就随便拿……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嘛……我想到再问,总之你最好赶快躺下来。」

「就这么办吧……」

光是像这样站着就很难受,所以政近听艾莉莎的话回到自己房间。倒卧在床上,拿起碍事的手机要放到枕边时……手机微微振动,画面显示有希传来的讯息。

『别妄想艾莉同学蒙眼的样子喔。』

「你是超能力者吗?」

只觉得是被读心的传讯时机与内容,使得政近不禁出声吐槽。接着手机再度振动并显示新的讯息。

『不是超能力者喔,单纯只是爱喔。』

「你自己这么说不会害羞吗?」

『独自朝着手机吐槽不会害羞吗?』

「是谁害的啊!话说你果然在读我的心吧!」

政近忍不住用力吐槽,窜过喉头抽搐般的痛楚使他咳了好几下。

『喉咙会痛吧?别勉强啊?』

「……」

『话说啊,「超能力者」这个吐槽过气了吧?这个时代没在用「超能力者」这种字眼吧?』

政近已经懒得吐槽,稍微粗鲁地将手机放在枕边。

这一瞬间,画面上显示『好痛!by手机』这段讯息,政近装作没看见。明明不是双胞胎,这个妹妹却太会读哥哥的心了。

(总之,晚点确认有没有监视摄影机或是窃听器吧……)

政近暗自下定这个决心,仰躺在床上。

「久世同学?我可以进去吗?」

「嗯?……啊啊。」

政近瞬间扫视房内,确认没什么不方便被看见的东西之后回应。

(没问题的。少年漫画常见的床底A书,或是少女漫画常见往前放倒引人遐想的相框,在我家都找不到。)

如果翻找这个家的壁柜,或许会发现政近曾经待在周防家的某些证明。不过平常会看见的场所完全没有这种东西。政近努力不让这种东西进入自己的视线范围,所以这也是当然的。

「打扰了。」

略显顾虑进入房间的艾莉莎手上,拿着政近没印象的水壶。艾莉莎看起来有点不知道该把视线落在哪里,战战兢兢递出这个水壶。

「这是加了蜂蜜的红茶。不介意的话就喝吧?」

「啊啊,谢谢……抱歉,那张桌子的抽屉,应该说柜子?把那个柜子拉出来,就会成为边桌……」

依照政近所说,艾莉莎将书桌的滚轮活动柜拉出来,移动到床边之后放上水壶。

「那么,那个……要吃些什么吗?前提是你有力气吃……」

「啊啊,嗯。话说,用不着这么紧张啦。」

「但我并不是在紧张……只是有点静不下心。」

如这番话所示,艾莉莎像是心神不宁般游移视线,【而且有男生的味道……】她轻声说。

(不要轻声说这种话!别在说完之后表现出羞答答的模样!)

艾莉莎像是愈来愈静不下心,在玩弄发梢的同时频频偷看观察,使得政近也莫名觉得静不下心。在不知为何突然洋溢恋爱喜剧气息的状况下,艾莉莎害羞开口:

「我想,那个……那么,稀饭与罗宋汤,你要哪一种?」

「这个二选一是怎样?」

面对非常极端的这两个选项,政近忍不住以严肃表情吐槽。接着,艾莉莎像是稍微不高兴般滔滔不绝地说:

「罗宋汤对身体很好哦?蔬菜炖到软烂,所以体力不好也容易入口,大蒜与洋葱会提升免疫力,甜菜有助消化所以对肠胃也很好──」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不要说得像是乡下的老奶奶啦……」

「……」

对年轻少女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艾莉莎像是语塞般沉默下来。或许真的是从俄罗斯祖母那里转述的。

「所以,要选哪种?」

「我想想……那么难得有这个机会,我选罗宋汤吧……」

「这样啊。那么,我想想……大约等我四个小时──」

「谁要等啊?不对,谁有那种美国时间等啊?」

政近在只像是表演搞笑段子的时机点反射性地吐槽。不过艾莉莎眉角下垂,看起来没有特别要搞笑的意思。

「可是,罗宋汤的材料很多……虽然用压力锅可以省时,却是旁门左道……」

「不,我不知道你有这种坚持,但是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正常煮稀饭算了。啊,『算了』这种说法很失礼,不过害你花太多心力,我也过意不去……」

连说话也愈来愈辛苦,政近说到最后降低音量,无力倒卧在床上。

「知道了。那我去做稀饭……厨房借用一下。」

「好~~……」

政近有点自暴自弃般回应,目送艾莉莎的背影。接着,艾莉莎在开门的时候取出手机,皱眉开始输入某些文字。政近追着她的手指动作……双眼看向远方。

「……不对,居然在调查稀饭的制作方法吗~~?」

在艾莉莎离去的房间里,响起政近无力的吐槽。

(只是用水或是高汤煮白米,然后加盐就好吧……?哪里有失误的要素啊……)

政近内心是这么想的。不过……

「原来如此……调味不是用糖,是用盐啊。说得也是,又不是卡莎(каша)。」

失误的要素可多了。补充一下,「卡莎」是把白米改成燕麦或是荞麦仁,把高汤改成牛奶,把盐改成糖的俄罗斯浓粥。

预先查询完全是对的。一个不小心的话,差点就要出现「呜恶!你不小心把盐用成糖了吧!」「咦?我没用错啊?」「咦?」「咦?」这种世间罕见的对话了。

「我看看,使用盒装白饭的时候……就这么放进锅子就好吗?……啊,必须先微波加热一次才行。」

艾莉莎单手拿着手机,将买来的盒装白饭放进微波炉。

「加入足量的水,具体来说是几公升啊……」

嘴里对于不清不楚的说明表达不满,参考好几份食谱,在锅子里装水。

「啊,饭热好了……啊,好烫!好烫!」

首先被盒子的热度吓到,撕开盒盖的瞬间又被喷出的蒸气热度吓到。好不容易捏着盒缘拿到锅子上方,却因为想早点逃离热度而慌张倾斜盒子,导致结块的白饭噗咚掉进水里,水花飞溅到周围。而且因为盒子是往自己的方向倾斜,所以连腹部都泼到水了。

「……」

水滴四溅的调理台,湿到有点难以掩饰的衣服。艾莉莎像是冻结般静静低头看着这幅光景……但她忽然慢慢抬起头,以手帕擦拭衣服与调理台。

「不要紧……穿上围裙就安全过关了。」

然后她从包包取出围裙迅速穿上,若无其事继续下厨。虽然想吐槽哪里算是安全过关,不过恐怕是以艾莉莎的尊严来说安全过关吧。大概。也就是没被发现就不成问题的意思。

「……刚才喷了多少水出来啊?」

艾莉莎再度为了锅子的水量稍微苦恼,但还是把水量调整到还不错的感觉,然后把锅子放在炉上点火。

「……」

盖上锅盖,等待白饭煮好。等待。等待……

「……这样就行吗?是不是忘了什么……」

闲下来没事的瞬间,艾莉莎无来由地感到不安。她不经意打开锅盖搅拌内容物,也反覆调查食谱确认哪里有疏失……

「煮到浓稠,具体来说是什么程度啊……像是将水完全煮干之类的,应该有更好懂的写法吧?」

然后她再度嘀咕抱怨,好不容易将稀饭制作完成。

「差不多是这样吗……?」

咸度交给政近自己调整,艾莉莎将稀饭盛到碗里,最后洒上葱花(花了五分钟切葱)就完成了。她端着稀饭、汤匙与盐瓶,前往政近的房间。

(为什么这里有点凹陷啊……?)

艾莉莎对于门把下方稍微凹陷的部分暗自纳闷,出声知会之后进入房间。

「久世同学?我端稀饭过来了。」

「喔喔……谢谢。」

政近无力躺在床上。声音有点沙哑,看向艾莉莎的眼神有点朦胧。看到政近和以往不同的虚弱模样,艾莉莎她……

(好想摸头安抚他……)

内心单纯冒出一股母性。然后她立刻打破脑海浮现的这个想法。

踩得粉碎,收集成一小团之后扔到脑海空间的另一头。在她这么做的时候,政近缓缓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

「谢谢你穿围裙给我看。」

「……看来你比我想像的还有余力。」

艾莉莎一边向遮住嘴巴与脸颊的口罩道谢,一边露出白眼这么说,然后踏出停下来的双脚……她没察觉口罩没遮到的耳朵前端变红,不过政近确实发现了。

「……有力气吃吗?」

「唔……还可以。」

政近慢吞吞起身,坐在床边。稀饭摆在面前之后,政近嫌麻烦般取下口罩,拿起汤匙。

「……不帮我吹凉吗?」

「要我吹凉吗?」

「……不,开玩笑的。」

政近嘻皮笑脸开玩笑之后,轻声说「我开动了」将稀饭送入口中。艾莉莎坐在椅子注视这幅光景,政近在她面前吃一口稀饭之后轻声说:

「……很好吃喔。」

「这样啊。」

虽然质疑稀饭是否有好不好吃的问题,总之没被说难吃就好。

艾莉莎就这么暂时看着政近吃稀饭,但是别人在吃饭的时候终究不方便一直盯着看,所以她将视线朝向室内。

「……」

看着政近的房间,艾莉莎首先感觉到的是房间比想像中还要干净……应该说没有太多东西。政近公开表示自己是阿宅,艾莉莎还以为他房间应该会有超大的书柜摆满漫画与轻小说,书桌则是排满模型……但是没有特别看见这种东西。

确实有漫画,不过也只是在书桌上堆了几本。

「……阿宅收藏品在别的房间喔。」

「啊,啊啊,原来如此。」

听到政近像是看透般轻声这么说,艾莉莎尴尬将脸转向正前方,然后为了改变话题而脱口询问她在意的一件事。

「那个……你的双亲呢?」

「父亲去工作,母亲不在了。」

「咦……?」

「啊啊,虽然并不是特别要隐瞒……不过我家是父子单亲家庭。」

「啊,原来……如此……」

政近随口告知的事实,使得艾莉莎不禁乱了方寸。不过政近像是不以为意,有气无力般说下去:

「并不是天人永隔啊?只是普通的离婚。在这个时代不稀奇。」

「是这样……吗……」

大概也是因为感冒倦怠的关系吧。不过看到政近嫌麻烦般说明自己母亲的事,艾莉莎不知为何感到落寞。

而且,她后知后觉理解到昨天三方面谈是由祖父参加的原因,对于自己的迟钝略感失望,同时也察觉自己不太清楚政近的事情而错愕。

(这么说来……我直到不久之前,连久世同学的生日是哪一天都不知道……)

明明座位已经相邻一年以上,自己却连这种事都不知道。而且在得知之前甚至没察觉自己不知道,使得艾莉莎对自己愈来愈失望。

既然政近没隐瞒,那么这些情报……和他一起长大的有希与绫乃当然知道吧。

或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希与绫乃曾经在这个冷清的家为政近庆生。艾莉莎想到这里,一种烦闷的感觉就在胸口扩散。然而,要不是有希今天告知政近感冒,艾莉莎应该会继续对政近的家务事毫不知情吧。这么想就觉得或许应该感谢有希……虽然不太能释怀就是了。

(改天多多和久世同学聊各种话题吧。)

艾莉莎暗自下定这个决心时,政近吃完稀饭了。

「感谢招待……很好吃喔。啊啊,这个红茶也是。」

「招待不周请见谅……红茶是玛夏泡给你喝的,我会帮你转达谢意。」

「拜托了。」

「那么……再来要吃药。啊啊,先换衣服比较好吗?」

艾莉莎看着被政近汗水弄得皱巴巴的睡衣这么说,政近随即以逗趣的态度对她嘻皮笑脸。

「喂喂喂,擦汗换衣服的事件,必须是女生才叫做养眼画面耶?」

「别说傻话,快点换衣服吧。我去拿药与水过来。」

「……遵命。」

「需要热水与毛巾吗?」

「不,这就免了。我用这件睡衣擦汗。」

「是吗……啊,体温计在哪里?」

「啊啊,这个的话──」

从政近那里问出体温计存放的场所之后,艾莉莎端着用完的餐具走出房间。然后她在流理台清洗餐具,不经意要放到沥水篮的时候……

「啊……」

她看见篮子里放着自己前天送给政近的马克杯。

(他……有在用啊……)

这个事实使得艾莉莎莫名觉得胸口一阵暖意,忍不住拿起这个马克杯,露出陶醉的笑容……经过约十秒之后骤然回神,连忙将杯子放回原位。视线迅速扫向周围,确认理所当然没人看见,然后毫无意义地清了清喉咙。

借此平复心情之后,拿着水、药与各种物品回到政近房间。

「可以进去吗?」

「……好。」

进房一看,换上新睡衣的政近坐在床边等待。没看到脱下来的睡衣,或许是不好意思被她看见刚脱掉的睡衣,所以找地方藏起来了。

「来,这是药以及贴在额头的东西……还有体温计。」

「谢谢。」

政近将温度计夹在腋下,再搭配白开水服药。等待片刻之后,温度计发出声音。接着政近准备抽出体温计……像是想到什么般咧嘴一笑。

「你觉得是几度?」

「这种猜谜就免了。」

「唔……哎,算了。好!我猜三十八-四度!」

「……」

「唔!可惜!原来是三十八-六度啊!呜,咳咳!」

「别做傻事了,去睡吧。」

「咳咳,呜……遵命。」

刚感觉浏海被用力往上拨,额头随即被贴上一片退热贴,政近就这么整个人倒卧在床上。

在床上慢慢调整姿势,将口罩往上拉到盖住鼻子,然后放松全身。

「……真的很谢谢你。钱我之后会还,收据留给我吧。」

「不用啦,这种小钱。」

「不,关于钱的问题一定要算清楚才行。」

「好的好的,知道了啦。」

「那么我再睡一下……所以你可以先回去了。那个,钥匙在……」

「不用为我操心没关系的,我会在客厅念书。」

「不,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

「病人不用胡乱操心没关系的。好了,快睡吧。」

「是……」

房间的灯被关掉,政近像是认命般闭上眼睛。此时,原本以为会就这么离开房间的艾莉莎脚步声,政近感觉再度接近过来。

(啊啊,是要把体温计与杯子拿走吗……)

和政近内心的预测相反,旁边响起椅子轧轧作响的声音,紧接着有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传来以固定节奏温柔轻拍的触感。

「……艾莉小姐?」

「什么事?」

(插图013)

艾莉莎像是在哄小孩入睡的这个行动,使得政近不由得睁开眼睛,「不对,这样终究很难为情……」他原本想这么说……但是看到艾莉莎犀利瞪过来的眼神,就把话语吞回肚子里了。

「没事……谢谢你。各方面都是。」

「不用道谢啦……那个,毕竟总是受到你的帮助……」

「受到帮助的反倒是我吧?」

像是忘记带东西的时候。政近补充这句之后,再度闭上眼睛。接着,不只是温柔轻拍胸口的触感,他也感觉到睡意迅速增加。

「这种事……和你在选战帮我做的事情相比,完全算不了什么……而且,除此之外的各方面也……」

「别在意啦……我只是因为想做,才会这么做。」

政近以睡意来袭而朦胧的意识,像是打断艾莉莎的话语般说。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那就睡吧……政近如此心想,但是艾莉莎一反他的预料,又说了几句话。

「因为想做?这是……什么意思……」

「啊?你说什么……」

「为什么要帮助我?」

「这种事,因为,我对你…………」

「……久世同学?」

「……」

艾莉莎在说话。必须回应才行……这个念头也被睡意的洪流冲走。政近就这么完全放开意识……的前一刹那,耳际轻声传来艾莉莎的呢喃。

「晚安…………政近同学。」



「唔……」

政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户外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了。

「啊啊……」

大概是药生效了,感觉和白天比起来好很多。虽然还有点知觉迟钝、脑袋朦胧的感觉,不过这单纯只是睡太多吧。

看向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算起来在那之后睡了五个小时以上。考虑到上午睡掉的时间,明显是睡太多了。

(艾莉她……终究已经回去了……吧?)

政近如此心想,在离开房间之前不经意基于习惯拿起手机,启动之后的锁定画面令他皱眉。

画面上显示有希传来的『请问您今天要来点女仆吗?』以及『我已经投下火种了ZE☆』两则讯息。

政近怀着强烈的不祥预感,打开房门……看向毫不相干的方向逃避现实。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客厅有两名美少女静静地……真的是静静地互瞪。

(原来如此,这就是冷战吗?我不知道原来日俄也会爆发冷战。)

政近逃避现实般思考这种蠢事,不过两人对开门声起反应同时搭话,强行将他拖回现实。

「久世同学,你起床也没问题了吗?」

「政近大人,您身体状况如何?」

一人是艾莉莎,另一人是……在学校任其下垂的头发如今向后绑紧露出额头,并且穿上女仆服全副武装(?)的绫乃。顺带一提,绫乃的女仆服缝满荷叶边,感觉完全是秋叶原的风格,但这始终是有希的嗜好,不是周防家的侍女服。

周防家的侍女服更加朴素,也没有什么头饰。这是有希说「我认为应该让年轻女生穿更可爱的衣服!」直接找祖父谈判,附带「只在没有访客的时候」这个条件准许穿用,是有希全力促成的女仆服。

(确实很可爱……但是和这个场合不搭。)

久违看见的绫乃女仆服,使得政近基于各种意义看向远方感慨。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坐在艾莉莎正对面座位的绫乃无声无息迅速起身,以武术高手般的动作钻到政近跟前。

「在下的肩膀给您用,请自便。」

回神一看,绫乃紧贴在政近右侧。绫乃左手环抱政近的腰,右手搭在政近胸口。

「不,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

「请不要勉强自己。」

政近一时之间想要向后退,但是绫乃环抱他腰部的左手迅速使力,身体也用力贴在他的右侧。

「绫乃你冷静。可以搂住女仆肩膀的人,只限于有奴隶随侍在侧的幕后组织头目哦?」

「你才要冷静一点。而且君嶋同学你就放开他吧。」

「不,这也是女仆的职责。」

「你不是久世同学的女仆,是有希同学的女仆吧?」

听到艾莉莎的指摘,绫乃整个人僵住……政近趁机试着悄悄离开她。然而……

「……有希大人命令在下照顾政近大人。所以这是女仆的职责。」

绫乃像是示意「休想逃走!」再度把身体用力贴向政近。艾莉莎眉头顿时上扬。

「就是这样,所以在下会接手继续照顾政近大人。时间很晚了,艾莉莎大人请回吧。这边会派周防家的车送您回去。」

(喂,这种说法!虽然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听起来只像是在挑衅吧!)

以绫乃的立场,纯粹是以「时间很晚了,之后我会接手哦?」的意图这么说吧。但她刻意依偎在政近身旁平淡这么说,难免被臆测隐含「他现在有我,所以你没用处了,会帮你准备车子,所以你快回去吧?」这种意图。

实际上,绫乃的话语使得艾莉莎柳眉倒竖,目不转睛瞪着绫乃。但是绫乃完全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回看艾莉莎。

(咦?没有别的意思……对吧?)

一般来说既然没有别的意思,绫乃肯定会像是不懂艾莉莎为何瞪她般稍微歪过脑袋吧?咦?难道这是修罗场?是修罗场吗?

政近内心冒出疑惑,同时有希的「我已经投下火种了ZE☆」这句讯息在脑中复苏。明明是火种却造成寒气,这真的是感冒使然吗?

「而且,艾莉莎大人不是要忙着为明天做准备吗?」

「……」

绫乃的话语使得艾莉莎眉头顿时上扬。然而……政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明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啊?只是要上学。」

艾莉莎像是抢话般立刻回答,政近因而感觉有点在意……

「……久世同学,你想要谁照顾你?」

不过艾莉莎接着说出的这句话,使得这个小小的疑问飞到九霄云外。

(这是什么问题?)

怎么回答都不够圆融的这个顶级难题,使得政近在内心惨叫。

(若问我要选哪一边,绫乃应该比较习惯这种事,一直留住艾莉我也过意不去,所以答案是绫乃。可是啊?艾莉绝对不是想听这种答案吧……)

无关逻辑。在这种时候,女性想听的是不含逻辑的真心话。政近很清楚这一点。

(真心话,真心话吗……)

政近以大概是再度发烧而有点恍神的脑袋,询问自己的心。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希望谁来照顾……答案自然脱口而出。

「我要求开后宫。」

是个混蛋。就只是个混蛋小子。艾莉莎的眼睛瞬间失去光辉。

「啊,不,刚才是……」

「……」

「遵命。也要找有希大人过来吗?」

「不准遵命,喂。」

「那么艾莉莎大人,请您扶着政近大人的左肩。」

「不必了不必了。」

「不用害羞也没关系啊?在下明白男性会希望有更多的女性服侍。」

「可以不要毫无恶意把我逼入绝境吗?」

绫乃以不同于艾莉莎的清澈双眼仰望,政近像是哀号般大喊。紧接着,艾莉莎的深深叹息声传入耳中,政近身体一颤。

「……既然可以叫得这么大声,看来没问题了。」

「艾……艾莉小姐?」

「我要回去。啊啊,厨房有罗宋汤,请当成晚餐吃吧?」

「罗……罗宋汤?啊啊,这个香味就是吗?」

客厅飘着某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引得政近扫视。艾莉莎像是肯定般默默点头,然后整理随身物品准备走出客厅。

「绫……绫乃?我这样真的不太好走路,可以离开我吗?」

「……遵命。」

政近好不容易让绫乃离开,追在艾莉莎身后。在玄关追到她之后,下垂眉角向艾莉莎道歉。

「总觉得对不起。你明明难得过来却变成这种感觉……不过,你真的帮了大忙。谢谢。」

听到政近道谢,艾莉莎放松表情。

「没关系的……因为我也只是因为想做才会这么做。」

「……嗯?我『也』?」

「……别在意。」

艾莉莎从略感不解的政近身上移开视线,看向站在他斜后方的绫乃。

「那么,久世同学就拜托你哦?」

「好的,请交给在下。」

绫乃行礼之后,艾莉莎轻轻点头,再度看向政近。

「?」

艾莉莎的双眼。像是下定某个决心,令人感受到坚定意志的这双眼睛,使得政近歪过脑袋。

「艾莉?」

「那么久世同学,再见。」

「啊,喔喔……再见。」

不过,艾莉莎没回应政近隐含疑问的这声叫唤,一个转身推开玄关大门,走到门外离开了。

政近怀着不明就里的心情目送,不过绫乃从背后悄然向前关上大门,锁门的声音斩断了政近的挂念。

「还好吗?在下还是扶着您吧?」

「不,免了。」

看到政近呆呆站在原地,绫乃不知道想到什么再度接近过去,引得政近后退。

「话说,刚才有东西抵到我的腿……你的口袋有放什么东西吗?」

然后,他不得已摸着自己大腿外侧这么问。绫乃随即完全停止动作,缓缓歪过脑袋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眨眼。

「啊啊,那是……」

接着绫乃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抓住女仆服的裙摆,丝毫不显犹豫轻轻掀起。

「等等,你做什么──?」

在不禁瞠目结舌的政近面前,包裹着白色过膝袜的绫乃膝盖外露,而且上方毫无遮蔽的大腿……也……?

「那是什么?」

看见缠在绫乃大腿的物体,政近表情变得正经。

不过也在所难免。因为绫乃的大腿分别绑着两条像是黑色皮带的东西,而且皮带整齐插着像是银笔的物体。

「是武器。」

「那是什么!」

政近半哀号地大喊,绫乃当着他的面,像是拨开裙子般帅气举起右手。裙摆亮丽翻动。迷人的绝对领域若隐若现。

任何男人都会被吸引目光的这幅光景,使得政近不由得睁大双眼……绫乃的右手笔直伸到他面前。

「是武器。」

「不,就说了那是什么?」

夹在绫乃手指之间的,是三根前端异常尖锐,笔身泛着金属色泽的自动铅笔。要是狠狠朝着脖子之类的部位插下去,确实可以发挥十足的杀伤力吧……但是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藏在裙子底下?

「依照有希大人的说法……这样才『赞』。」

「嗯,我就知道。」

「女仆服是战斗服,所以必须随时都能维持应战态势……」

「这样啊。搞不懂那家伙打算和谁战斗。」

政近已经进入死心的境地,不再继续吐槽,回到客厅。

「您有食欲吗?艾莉莎大人为您准备了罗宋汤……」

「啊啊,那就给我吃那个吧?」

「遵命。那么请稍候。」

政近坐在椅子上,量体温等待一阵子之后,传来一阵恰到好处的香味。

「让您久等了。还在发烧吗?」

「是啊……三十七-四度。总之好很多了。」

「那太好了……请用,在下重新热过了。」

「谢谢。」

政近拿起汤匙看向盘子,盘里的深红色热汤正是罗宋汤的感觉。大概是为病人着想,里面好像没有肉,只以蔬菜炖煮而成。

「那么……我开动了。」

总之只舀起汤送入口中,强烈的酸味立刻刺激舌头。不过蔬菜的甘甜紧接着扩散开来,感觉因为感冒而失灵的味觉急速回复。

「好好喝……」

食欲一下子被刺激,政近接着以汤匙舀起配料。每种蔬菜都经过慢火炖煮,几乎不用咬就在口中化开。高丽菜与洋葱好甜,甜菜也几乎吃不出土味。

(记得童年在爷爷家吃的时候,我不喜欢那种土味……爷爷笑着说就是有这个味道才棒,不过我绝对比较喜欢现在这种。)

政近专心一直吃,回神才发现自己把端上桌的份吃得干干净净。

「锅子里还剩一些……您意下如何?」

「……那就给我吧?」

然后就这么把剩下的也吃光。政近自己也没想到吃得下这么多,吓了一跳。

「我吃饱了……要感谢艾莉才行。」

记得艾莉莎自己说过,做这道料理要花四小时左右。她为了政近投注这么多的心力与时间,政近内心只有满满的谢意。

「呼……」

用完餐之后,政近再度不知为何开始恍神。不知道是因为吃饱了,还是因为又开始发烧……

「政近大人,请吃药。」

「喔喔,谢啦。」

吃下绫乃给的药之后,政近站起来想去躺平。他制止想要搀扶的绫乃,慢慢走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

「唔,呼啊~~……」

「政近大人,请问洗澡怎么办?」

「唔~~今天就不用了吧……」

「那么,在下至少为您擦个身体吧。」

「我还是至少冲个澡吧,嗯。」

看见绫乃以充满干劲的眼神握拳,政近立刻撤回前言。他不经意觉得要是把自己交给现在这个状态的绫乃,事情会演变得非常不妙。

「那么,在下为您刷背──」

「免了免了。」

「没问题的。在下会好好蒙上眼睛。」

「居然在这时候回收蒙眼的伏笔?不,蒙眼洗身体只会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那么……就别蒙眼吧。」

「这只会让我有下流的预感。」

「请放心。在下身为随从愿意发誓,绝对不会以猥亵的目光看待政近大人。」

「这是哪门子的宣言?唉,这是哪门子的宣言?」

「如果背誓,在下的身体任凭处置……」

「沉重沉重太沉重了!」

后来绫乃也用尽各种方式想照顾政近,政近拼命阻止,在完成就寝准备的时候,基于各方面的意义精疲力尽。

「那么政近大人……晚安。」

「喔喔……晚安~~」

绫乃隐约散发不甚满足的气息,政近假装没察觉,向她轻轻摇手。

「还是陪您一起睡吧……」

「就说会传染感冒所以不用了。」

「至少唱首摇篮曲……」

「免了免了。」

真的不用吗?真的吗?绫乃像是这么问般迟迟不肯关门。看到这个女仆从稍微开启的门缝目不转睛注视过来,政近轻轻叹口气,稍微让视线变得犀利。

「绫乃。」

「!是,请问有何吩咐?」

果然要吗?要唱摇篮曲吧?绫乃就像这样以闪亮的眼神开门,政近加重语气对她这么说:

「这是命令。你也去有希的房间好好睡吧。」

「!遵命。晚安。」

政近说出「命令」这两个字的瞬间,绫乃身体一颤,立刻鞠躬关上门。

「……早知道一开始这么做就好了……」

政近一边苦笑,一边趁着睡前拿起手机,随即看到有希传来的讯息写着「女子战争第一回合:绫乃vs艾莉同学 绫乃获胜」。

「不对,居然会有第二回合吗……」

政近轻声吐槽之后,放下手机翻身。

想说刚才睡那么久所以应该很难入睡,睡意却意外地迅速降临。政近没有抵抗,慢慢落入梦乡。

……是的,睡着了。从艾莉莎的态度感受到的不对劲,政近就这么置之不理。有希那些讯息隐藏的意义,他也没有深思。

等到政近察觉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一切都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