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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话 为谁而来的怪物——牧野枫

我在爱阿姨的公寓前等她回来。这是在大概快到上午十点的时候,风一吹,冷飕飕的空气就夺走了脸颊的热量。

周日上午十点乍一看感觉很平静。天空很晴朗,从行道树之间照射下来的阳光伴随着叶影一起摇曳。对面房子的厢式旅行车正准备出发,上面坐着父母和两个年幼的女孩,大概是全家去哪里旅游吧。迎面而来的三辆自行车上大概是去社团活动的中学生,她们规规矩矩地穿着制服,戴着白色头盔。这些孩子带着喧闹声从我面前经过。

这些像往常一样过着周末的人们谁也不知道贾巴沃克。即使贾巴沃克偷走了重要的东西,让世界有所缺损,也注意不到,更不知道今天早上一个男孩子消失的事情。明明那么好的冬明被大家完全忘了,却是个如此平静的周日。

打了个轻微的喷嚏后,终于在路对面看到爱阿姨。她在拼命地跑,是我眼中所映照的景物中,唯一一个真真切切的人。

爱阿姨显然很疲惫,气喘吁吁的,十一月却流了汗。头发散乱,眼睛像是哭过一样有些肿。但总感觉比我记忆中的更年轻的样子。今天早上应该没有化妆的闲暇才对,肌肤却看起来很美。

记忆中的爱阿姨——不是去工作而是在家休息时的爱阿姨,似乎皱纹更显眼一点,皮肤更粗糙一点,左眼眼角有些褐斑。那些一定和冬明一起消失了吧。爱阿姨在和冬明的生活中,果然还是受到了一些损伤,而那结果也消失了吧。那皱纹和褐斑,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很美。

我们坐上大发的蓝色小汽车。在握着方向盘的爱阿姨身边,我把自己关于贾巴沃克所知道的东西一一说给她听。有所隐瞒的,只有爸的事情。毕竟我觉得要是说了爸复活的事情,爱阿姨会更混乱。

爱阿姨一直盯着前窗玻璃对面,静静地听我说。期间,车子驶上了高速公路。

我说明完之后,爱阿姨沉默了一会儿。

“能相信吗?”我问。

“也只能相信了吧。”爱阿姨回答。

是了,不论贾巴沃克的事情有多像谎言,也只能相信,毕竟冬明消失了,毕竟冬明和爱阿姨是家人。

我回想起爸的身影,想起爸在煎锅前烧法式吐司时仔细确认火候的身影。

“唉,爱阿姨。我,不是很懂所谓的家人。”

“是吗。”

“感觉被出生之前就强加的关系束缚住就挺蠢的。我最喜欢冬明了,但那不是因为那小家伙是我弟,该怎么说呢,我只想因为他是个很好的家伙而最喜欢他。”

“嗯。”

“所以我觉得那小家伙不是弟弟而是朋友。”

我很重要的朋友,就像千守一样。

虽然我如此坚信,但也可能错了。虽说他们两人无论哪个都很重要,但有什么——那连结方式的性质完全不同。

“我感觉已经能很自然地介绍那小家伙说是我弟了。”

我对冬明所感受到的爱意和对千守的比起来,还是更像对爸的那种感觉。不太能用话语来表现,但意思是,所谓的家人,感觉就是我和冬明之间的某种情感。

爱阿姨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也缄默不语了。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顺畅地开着。路灯依次流淌过去。

终于,爱阿姨说:“很久以前,我倒是莫名有这种感觉。”

“什么?”

“你不是觉得家庭没有价值吗?大概恰恰相反的是,它很重要,所以有时候会是重担吧。”

嗯。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一直都在家庭这种东西的束缚下活着,即便是与之相向而行,也仿佛总是与之面对面。

在Ilse图书馆前,爱阿姨停下小汽车。

图书馆只有一边的门开着。我们从车上下来,踏入那片区域。我透过窗户寻找有住的身影,但没找到。她说会在这里等着,但大概是还没来吧。穿过图书馆前庭,我们站在那建筑物前。玄关的门虽然关着,但没上锁。

里面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相同。在铺着光滑地板的走廊深处,一打开门,就看见高大的书架宛如深邃森林里那些巨大的树木一般排列着。填满那些书架的书,书脊上没有书名或作者名。我在书架间穿行的同时说:“得找到书,找到我们也能读的书。”

那本书的书名会成为窥探贾巴沃克世界的立足点。

我不得不再次前往“另一侧”的世界,那收集着为贾巴沃克所偷之物的世界。冬明一定也在那里。

要找的书没多久就看到了,在和书架深处那沙发摆在一起的桌子上,是一本很厚的深绿色精装书。

爱阿姨一脸惊讶地低喃:“那本书,冬明有在看。”

我们走近那边。

“封面读得了吗?”

我问。爱阿姨略微摇头:

“不行,看不懂。虽然好像有什么文字一样的东西……”

但,我看得了。在感觉犹如高级宝石一样的深绿色封面上,有金色文字组成的标题。

“在沙滩丢失的蒂芙尼戒指。”

“戒指?”

“是这样写着的。”

那一定写的是爱阿姨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吧。以前,两人由于爸捡到那个而结识,结婚之后生下了冬明。

我忽然间理解了。听说这图书馆里的书是“贾巴沃克的偷窃物”目录。那么,贾巴沃克这次偷走的是那个蒂芙尼戒指吧。戒指消失,世界变成了爸和爱阿姨一开始就没相遇的世界。

结果是戏剧性的。首先,爸还活着。其次,有住没有失去名字。另外,即使试着在社交网络上搜索,也没看到对爱阿姨的非难。戒指和冬明消失,好多问题解决了——成了原本就没产生问题的世界。

我伸手取来放在桌上的书。之前看过的书封面是全白的,书名是《类似撬棍的东西》,为什么现在能看《在沙滩丢失的蒂芙尼戒指》呢?我一开始就能看多本书吗?还是说,刚获得了能看这本书的权利——按有住的表达就是获得了窥探那世界的视角?

我们并排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深绿色的封面。

书页上写着什么,但,看不懂。虽说明明不太可能,但白色书页上的黑色线条好像在蠕动,不断变化着意思。我再次问爱阿姨:“看得了吗?”

“看不了。不过,感觉能明白些什么,感觉已经有点能看得了了。”

“嗯,没事,一定看得了。”

一定在哪处有能理解的词句。我们和贾巴沃克世界相连,那意即和我们否定后丢弃的东西相连。而我必须再拾起自己丢掉的东西。

“要翻页了,可以吗?”

“随你,不用在意我。”

“嗯。”

我翻到下一页。终于,感觉模糊的焦点逐渐重合在了一起,文字重获意义,词句清晰起来了。

那上面写着的,是如书名一样关于一枚戒指的事情。

没有镶嵌珠宝,是白金做的一枚非常细的戒指,呈极简的坚实形状。原本是作为婚戒而设计的,但被尚无结婚打算的女性——爱阿姨买走了。以那枚戒指为契机,爱阿姨和爸相遇,后来上了爸的户口本。

文章断了之后又继续。到处都没法读,但大意能懂。那戒指的故事几乎就是爱阿姨的故事。以一枚戒指为起点,书页上写满了爱阿姨和爸的关系、对冬明的爱意、每天的辛劳。回过神来,我已经能一字不落地理解那上面所写的意思。然而,没时间通读。继续翻了页,我屏住呼吸。

深绿色的书里,连发生在我记忆之外的事情也有写。从某篇博客日志发端,爱阿姨受到社交网络上的非难开始,一直到后面的事情。

简直就像是冬明消失之前——被贾巴沃克改变之前那世界的小窗一般。爱阿姨的问题迅速扩张,KISASAGE非常成功地持续煽风点火,增加热度、扩大范围,夹带赤裸裸的夸大其辞与谎言,同时,不特定多数人开始不负责任地起哄。

我知道那副景象,和在爸身上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类似贾巴沃克的东西,激烈议论的产物。那是在追求感性上的正确、拒绝其他事物,让世界缺损下去。爱阿姨被置身于那暴力之下,疲惫不堪。她失去了工作,像是逃跑一样改变住所,但没有摆脱痛苦。

——冬明看了这个吗?

看了这种东西?这种,只有残酷的东西。

书的结尾,是蒂芙尼戒指消失的场景。

冬明自己向贾巴沃克祈祷这个,是会改变世界的场景。让各种问题连同他自己消失,那小家伙如此祈愿。

冬明一定是按这上面写的一样付诸行动了,无论如何最重要的是排除爱阿姨的痛苦。

我闭上眼,呼了一口气。我觉得家庭这种事物没必要执着于其中的,也是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的。然而……

——冬明,这不是你要做的事情吧?

抛下家庭关系,抛下亲子关系。

在失去你的基础上,爱阿姨不可能会得救的吧?

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一睁开眼,世界变化了。



那图书馆里,爱阿姨已经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站着有住,有住梓。她说:“感觉和你再见面已经隔了很久了。”

“啊啊,一个月多些吧。”

和有住一起来这个图书馆还是九月末的事情。然而她轻轻摇头:

“不是,我觉得大概有五年多没见了。”

五年前,我得知爸死讯的那天。而且,恐怕是有住失去“梓”这个名字的那天。我从沙发上起身,知道有住的视线在随着我的动作移动。她眼神殷切,像是在课堂上第一次进行手工电焊作业时一样带着稚气而严肃。

“那天的事情,我也忘了,直到今早取回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啊。我感觉可能还没回想起重要的事情。”

“你想起了什么?”

“‘梓’这个名字。”

那很重要,就有如爱阿姨的戒指一样。即便那本身并非本质,但却是如同事物根基的东西。

有住说:“就像我取回名字一样,冬明小朋友也应该可以取回来。”

“嗯,我也感觉能理解这构造了。”

被贾巴沃克偷走的东西会变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世界会配合着改变。仅仅是一枚戒指消失,爸和爱阿姨就没结婚,冬明也没出生。那么这回在不让戒指消失的情况下改变世界就行了。既然冬明按照深绿色书上所写的,自己期望戒指消失了,那把会让那小家伙这么想的契机消除掉就行了。

“记得吗?那天,你叫来了贾巴沃克。”

对于有住的话,我没有感到意外。

“记得不那么清楚了。不过,有感觉会不会就是那样。”

正如有住所说,五年前的那天,我大概是叫来了贾巴沃克吧。我把自己的情绪情感定为正义,否定了什么吧。

有住依然用那殷切的神情看着我。

“等你全都想起来了,我有件事必须向你道歉。”

不过,我觉得这或许是我的台词。

“有住之所以失去名字,会不会是我的错?”

有住眉头紧蹙,似乎很痛苦,像是在忍耐突如其来的头痛。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这样,也可能不是。”

“但,也想不到其他的了吧?”

“不,还有个犯人候选。”

走吧,有住说道。我点头迈开脚步。

穿过书架之间,打开图书馆的门,那前方是我住过的儿童房间。

我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五年前得知爸死讯的那天。

这记忆的契机,是“梓”这个名字。



当时高一的我在儿童房间蜷缩着身子,和有住打了很久的电话。她以为不持续聊的话,我就会死去。倒又不可能会这样的。

有住好几次提起我母亲的话题,她相信在我爸死的时候,能成为心灵支柱的会是血脉相连的母亲。

我至今仍觉得那一定没有错。即便已经分开居住,可哪会有母亲不安慰因父亲死亡而伤心的孩子?这样想是当然的吧。

我对于联系母亲有些抵触,觉得这种事情和爱阿姨沟通大概就够了。对说着“可是关系不好”的我,有住断言说没事的:“毕竟枫的母亲和我一样是梓。”

对了。梓。

不只是有住,我母亲的名字也是。两人都是梓。

然而那个名字,我至今早为止都忘了。最近也没有思考过关于母亲的事,所以即使忘了名字也没发现。冬明消失、世界变化,才总算想起来。

就算有住和我母亲名字一样,那也不过只是偶然。有住再怎么温柔,再怎么是个善人,都和我母亲没关系。有住的话什么说服力也没有,还未免有些蠢,我当时可能略微地笑了一下。

“好,会和妈聊一下。”这么回答后,我挂断了电话。

双亲离婚以后,我没见过自己的的母亲。爸好像对此很在意。我觉得他也和有住一样,对血缘关系这种东西抱有什么积极的幻想吧。

“要是想听她的声音了,什么时候都行的喏。”爸这么说着,告诉了我母亲的联系方式。

我在手机上输入那串号码,在电话呼出声中,可能我心脏有点怦怦跳。不过,离得知爸死讯还没过多久,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闲心情为与母亲久违的对话而紧张。长时间的呼叫等待后,对方接了。当听到单单一声“喂”的时候,就知道是妈没错了。

我报上了“牧野枫”这个名字,虽然没什么必要但也还是说了句“是你的孩子”,接着向她传达了爸的死讯。

手机的另一边暂时沉默了一阵子。

但我当时果然也还是对母子关系抱有期待吧,大概是希望她一起为爸的死亡而悲伤,想着她会不会温柔地安慰我吧,然而最后听到的话背离了我的期待。

“是吗,死了啊。”

她那仿佛毫无感情的声音这样说道。

因着这么一句,我后悔打了电话,恨不得说句“开什么玩笑”,但没能说出口。毕竟是我自己决定成为爸的孩子而非这个人的孩子,就感觉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就是觉得告诉你一下比较好,拜拜。我打算这么说然后赶紧结束通话。

然而她先开口了:“网上是不是很闹腾啊?”

“噢噢,嗯,知道。”

“你怎么看?”

我不太明白那问题的意图,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在对什么感兴趣、在寻求什么答案。由于我也没什么闲心情了,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什么:

“很可怕,一直都这么觉得。”

“大家都很生气吗?”

“唉,是吗,就感觉像贾巴沃克。”

她似乎不知道贾巴沃克这个词,仿佛鼻头哼笑般说着“什么呀,那是”。

当时的我明明想赶紧结束通话了事,却还是老实地作了说明:“是叫这个名字的怪物,不知道它的真面目,在《爱丽丝镜中奇遇记》里出现的。”

贾巴沃克,激烈议论的产物。

小学时期,我积极地查了很多关于爱丽丝的事情,把这种在网上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往大脑里装。因为这是有住——自己初恋女孩给我介绍的书。

当时了解的“激烈议论的产物”莫名残留在了意识里,仿佛就是在形容如今世界上实际存在的怪物。在社交网络之类的地方,众多人交换着激烈的议论,然后攻击什么人,庞大而没有实体的可怕怪物。

“怪物”,她重复了一下,那是一种像是在愚弄、蔑视我这边的语调。

我不想再听到那声音了,因此随便说了些什么就挂断了电话。之后一段时间一直握着手机。



我站在那时候的儿童房间。

回忆起当时的事情,就感觉有些累了。母亲隔着电话的声音始终像是冷笑。不只是笑我,还好像连爸的死亡也要嘲笑。

后面传来有住的话:“想起来了吗?”

我茫然地看着当时住过的房间,摇头:“基本上,但,感觉还不够。”

还有什么,更甚的。

要是那天没有发生更具有决定性的事情,就怪了。

——毕竟,我丢弃了那个人吧。

虽然不清楚,但比如和母亲的回忆之类的被我丢弃了吧,而那被贾巴沃克偷走了吧。所以我忘了母亲的名字,且大概当时连同有住的名字也一并被丢弃了。

然而感觉仅有这通电话的记忆还不够。虽然我确实没法喜欢那个人,但也只是觉得有些空洞,没有恨到想要消除母亲,自己觉得会成为呼唤贾巴沃克那种条件、类似自私的正义也没有涌现。我是不是得再回忆起更加强烈的情感才行呢?

我听到有住的声音:“那天,我也在这房间,和冬明小朋友一起。记得吗?”

儿童房间的景象配合着作出变化——不,或许房间本身什么也没变,只是我的视角变了也说不定。总之,有了新的发现。地上散落着甜甜圈,好几个、很多个甜甜圈,都是同一种,是有住带来的甜甜圈。

对了,那天,有住来我家了,因为担心我。但门禁对讲机再怎么响,我也还是窝在这房间里。大脑渐渐疼了起来,注意到时,疼痛就猛地剧烈起来,两侧太阳穴像是被敲打着地疼。“铿”地耳鸣起来,耳朵深处听到了什么别的声音,异常刺耳,像是贾巴沃克在笑。

“砰”,什么东西响了起来,接着“砰、砰”。

我因着头疼皱紧眉头,看向那边。左手边是床、对面是书桌,就在二者之间的墙边——爸的尸体所在地。不对,我握着撬棍的地方。不对,在那里躺着的,是一部手机,是我用的手机。傍晚时分的房间里,手机画面发着淡淡的光。有住说:

“我来到这房间的时候,那手机就砸在地板上。”

我拾起那部手机,画面上有巨大的裂纹,裂纹下的那面,显示着着推特的时间线。记得五年前的我有看过这个。对了,那上面……对了……

时间轴最上面是看过好几次的头像。一直以来持续纠缠不休地非难父亲的账号之一。就在和那个人通话不久,KISASAGE发推了。

“我有件事得向你道歉。当时的我一定也和贾巴沃克一样吧。明明完全不在点上,却自以为能帮到你。”

有住的那声音我几乎快听不见了。

面对越过碎屏所看到的KISASAGE的推特,我惊骇万分。

——这家伙,好像死了呢。

为什么KISASAGE会知道父亲死亡的消息?那答案立即就能了然,即使是在五年前也已经立刻明白过来了。

KISASAGE的真面目只有一个,那家伙自己明示了,为的是给我带来痛苦,发出了只有我才明白的暗号。对了,KISASAGE那一直以来本该是没有意义的字母与数字组合用户名改了。jabberwock——我对她说过的怪物名字。泪流了出来。

一直对爸穷追不舍、导致爸死亡的账号真面目如果是我的骨肉亲人,如果真的是亲生母亲……

啊啊,这种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吧?啊啊,这不是恶是什么?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吧?

如同那天一样,我狠狠地挥动胳膊,狠到肩膀发疼,将手机砸到地板上。那犹如挥动撬棍,犹如砸坏“家庭”这一坚固的幻想。指尖很冷,虽说无论哪个都不可能实际触碰过,但爸遗体的冰冷和撬棍的冰冷在指尖上重合,像是冻住了。

我用另一只手握住那指尖,紧紧闭上了眼。

——啊啊,是这个了。

在这作呕一般的情绪下,那天的我唤来了贾巴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