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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看不清楚的容貌

这时候,四个男人正聚集在城堡中昏暗的一个房间里。

其中三人有着晒黑的皮肤和经过锻炼的身体,看上去是为了战斗每天训练的人。剩下一人则是头发开始稀薄的壮年男子,他身穿奢华服饰,环视三人后开口说道。

「总之公主是个碍事的家伙。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即位。」

「话虽如此,但是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太好吧。」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这句话。脑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没关系,即位仪式终究不过是走走形式。时代也已经变了。」

这句话让其余三人屏住了呼吸。他的话语中有着想要改变时代的意志,热情地继续说到。

「今后推动国家发展的,将是安定的内政、外交,以及军势力量。如果王族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话,只要我们代为运作就好。——请记住,这是一场革命。」

他浑身满溢着强大的意志。三人为这种霸气所吞没,继续与他商讨起来。



「你觉得这两个戒指哪个是魔法戒指?」

在惯例练习中的休息时间里,缇娜夏坐在训练场的树荫下,把两个戒指展示给身边的男人看。白色手掌中的两个戒指都是银质的,很有时代气息。奥斯卡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的一个。

「是这个吧。」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听到他的即刻回答,缇娜夏让戒指消失后抱着胳膊。她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

「你的直觉确实很厉害,但关于这件事我认为并不是靠直觉。你其实能够感觉到到底哪个戒指带有魔力吧?」

「就算你这么说,我没有明确的感觉,只是觉得那个戒指有点不同。」

「唔……那就锻炼一下你的敏锐度吧。」

缇娜夏右掌朝上,瞬间编织了一个构成。她继续注入魔力,让构成可以被看见。红色线条缠绕在一起的立体纹样浮现在眼前。

「能看见吧?」

「能看见。」

「那我让它慢慢变淡。」

缇娜夏说完便开始调节魔力。红色的线开始逐渐变淡,融化消失。

但对于能看见魔力的人来说,应该能在同一个地方看见原本的构成。

奥斯卡紧紧盯着它。在完全消除可视化后,缇娜夏问道。

「还看得见吗?」

「视野看上去有点扭曲,就像只有那块地方覆盖着水面。」

「唔——」

缇娜夏再次小声咏唱,这次她在构成上增加了迷彩。构成逐渐被掩盖,直到普通魔法士也无法看到构成的程度。

「这样呢?」

「还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你直觉真的很好……」

缇娜夏的表情里混杂着些许惊讶,她消除了构成,抱着双膝仰视着大树的叶子。

「你这样的情况,积累点实战经验后应该马上就能看到了吧。」

「那我们实战一下?」

「呜——好吧,那就一点点。」

两人站了起来,保持了像平常练习时的距离,缇娜夏轻轻挥了挥练习用的剑。

「请站在那里不要移动。我会制作一种构成,就算普通的剑,只要能击中构成的核心就能破坏它。同时就算打中了构成,但如果没能触及核心的话,它仍旧不会消失。这样可以吧?」

「我明白了。」

她拿着剑摊开双手,胸前产生了十个手掌大小的光球。男子眯着眼睛看着她。

「去吧。」

她轻轻地命令一声,光球们便以各种不同的速度飞出,散开着飞向奥斯卡。奥斯卡举着剑等待光球的接近,斩向第一个到达的光球。

从正中心砍断的光球,立刻便消失不见。接着他横过剑刃,挥向右侧飞来的光球。和第一个光球一样砍中中心,但它却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继续向前冲来撞上了奥斯卡的肩膀。肩上有一种软弹的感觉。

「请意识到『去看』,要扩张自己的感觉。」

「好。」

眨眼间下一个球接近了。奥斯卡控制着呼吸举起了剑。

集中意识,感觉细微之处。

他注视光球,在它内部发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扭曲的地方。

他从左上角斩上第三个光球,它也消失了。

第四个光球是右侧,但它直接穿过剑刃,装在了他胸口上。

——要将意识更加精研细致一些。

保持敏锐的感觉,开阔视野的同时集中注视对象。

光球内部的扭曲看起来变得更清晰了,能看到两个连在一起的白色圆环。

他屏住呼吸,斩断了两个圆环的连接处。

缇娜夏制作着魔法球,好不容易忍住了叹息声。

虽然还有一些球没有被斩断,但其数量正在慢慢减少。刚才便开始,她混入了一些不可视的光球,但那些也被逐渐斩落。

与缇娜夏练习剑术不同,他身上本来便具备魔法视觉。只要变换意识,抓住诀窍,就费不了太多时间。更何况他原本直觉就很好,可能会比普通魔法士更快掌握这些吧。缇娜夏停下了制作构成的手,举起双手。

「先到这里吧。一下子练习过头也容易出现反作用。」

「啊,谢谢。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也做过这样的训练?」

「我从懂事起就能看到。反而是不想看到这些的时候,降低视野的灵敏度比较麻烦。」

即便如此也没法完全看不见。虽然不是不行,但为了随时了解周围的状况,她总会保持一定程度的魔法视觉。

她眼中的世界,和没有魔力的人看到的世界完全不同。不过极端地说,其实每个人都只能通过自己的视野看到这个世界。存在差异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奥斯卡看了看嵌在城堡墙壁上的时钟。

「占用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麻烦你陪我练习剑术。暂时也进行一下这个训练吧。」

「嗯,帮大忙了。」

缇娜夏小跑来到他身边,开心地和他并肩走着。看着像小猫一样缠上来的她,奥斯卡粗鲁地拍了拍她的头。

法尔萨斯城里就这样持续着久违的平静生活。



一天,杜安和希尔薇娅正在谈话室里研读几册魔法书。他们察觉到缇娜夏走了进来,便低头行礼。

缇娜夏双手抱着十几本薄装帧的书,身后跟着一个没见过的男魔法士。男人也抱着很多书,全都是厚厚的魔法书。他将那些书放在桌子上,缇娜夏微微笑了笑。

「雷纳特,谢谢。」

「这类事您可以随时吩咐我。」

雷纳特向缇娜夏行了一礼,便举起手与杜安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

「你看起来很有精神。」

看到两人互相认识,缇娜夏与希尔薇娅有些惊讶。感觉到她们的视线,杜安说明了自己曾经去铎洱达尔留学的事,雷纳特也向希尔薇娅打了招呼。

三位魔法士互相认识以后,缇娜夏开始对带来的魔法书进行说明。

「——所以,从这本到这本都是解释书。而这两本则是与问题有一定关联,所以我也带来了。」

法尔萨斯的两人认真听了说明,而雷纳特对最后两本书感到有些疑惑。

「缇娜夏大人,这两本是禁止带出的吧?」

「我把外面的盒子留下了,应该不会暴露。赶紧抄写一遍然后再还回去就好。」

「那就行。」

希尔薇娅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坦然说着这些的两位。随即她又看了看缇娜夏抱着的那些薄装帧的书。

「缇娜夏大人,这些是什么?」

「啊,这些是我以前的日记。」

缇娜夏把抱着的书放在桌上。十几本书册上的确写着年号。

「奥斯卡拜托我调查一个好像曾经听到过的词,但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所以只好看看这些。毕竟不太好给别人看到,量也很多,感觉会挺辛苦的。」

「怎么,是你的日记吗?」

她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男人的人,拿起了一本日记。缇娜夏发出了一声不成型的大叫声。

「奥斯卡!还给我啦!」

奥斯卡在她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打开了日记本。他只是刚好路过前面的走廊,听到她的声音后便准备邀请她一起去练习,所以就来到了这个房间。

缇娜夏拼命伸出手,但身材娇小的她与高挑的他之间的身高相差太多,怎么也够不到。奥斯卡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日记里用漂亮的笔迹记录着战况、内政以及研究中的魔法构成等相关事宜。虽然是略带个人习惯的铎洱达尔文字,但除了一小部分以外基本都是共通文字,他也能看得懂。

继续读了一些,基本是与塔伊利战争时期的日记。看到这些完全不含感情的淡然文面,他无聊的合上了日记本。同时浮上空中的缇娜夏从他手里把日记本取了回来。

「快还给我!」

「写点更有意思的事吧。」

「我很忙的啦!」

缇娜夏落回到地面,翻了翻取回的日记本。虽然那时候应该没有什么被看到会感到困扰的内容,但她还是有点安不下心来。奥斯卡眺望着桌子上的日记本。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记的?」

「五岁左右吧?为了练习写字。」

「我想看那个时候的。」

「绝对,不行!」

她像是竖着毛的猫一样生气起来,奥斯卡砰砰地拍了拍她的头。

「现在还在写吗?」

「现在还写的话,估计有八成内容都是你的坏话,天天被你欺负。」

「你这话很有意思嘛……」

「好痛好痛!」

看到被掐着脸胡乱闹起来的缇娜夏,以及像是对此感到很开心的法尔萨斯国王,雷纳特向杜安轻声询问。

「她在法尔萨斯一直是这样的吗?」

「嘛……基本上。」

看到在铎洱达尔基本不会表露出来的与她外表年龄相衬的另一面,雷纳特咽下了自己不敬的感想。



三天后,从法尔萨斯的东边邻国亚尔达寄来了一封信。

正在处理政务的奥斯卡读了一遍后皱起了眉头。

「亚尔达来了一个麻烦的委托,说是因为国内局势混乱,想让他们的公主在我们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公主?是涅菲莉大人?」

虽然十年前曾与亚尔达发生战争,但之后法尔萨斯援助了他们的复兴重建,所以于对方来说,也想和法尔萨斯保持良好的关系。特别是公主涅菲莉,经常会来拜访法尔萨斯。

但至今为止她并未在法尔萨斯长期逗留过。想必其国内的纷乱程度已经到了让她有必要这么做的地步。奥斯卡用手支着自己的脸。

「嘛,拒绝也不太自然。」

「的确如此,毕竟陛下和涅菲莉大人也很亲近。」

奥斯卡听到拉扎尔的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转而问了发小。

「缇娜夏也在,没问题吧?她的行动难以预料,要是和亚尔达发生什么纠纷就不好了。」

「……我觉得这一点完全取决于陛下您。」

前阵子缇娜夏和德莉拉发生争执的时候,谈话室的窗户全都出现了裂缝。缇娜夏后来自己赔偿了那些,但与那时不同,这次对象是他国王族,可能一搞不好就会闹出大事。但是在以拉扎尔为首的臣下们看来,缇娜夏破坏什么东西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奥斯卡的错。不知是否明白了周围人的担心,年轻的国王轻笑了一下。

「碰到缇娜夏的话我会先叮嘱她一下的。最近她每天都闷在那里解析诅咒,或许没什么影响,毕竟也不可能完全不见涅菲莉。」

「叮嘱她的方法也很重要,陛下,请您务必慎重……」

「练习剑术的时候顺便说一下就好。在外面的话应该也没有窗户可碎。」

「我说的慎重不是这个意思!缇娜夏大人很可怜吧这样!」

拉扎尔说完话后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缇娜夏大人还能留在法尔萨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像小猫一样粘着王的她虽然让人觉得很欣慰,但只有现在才能看到这样的光景。缇娜夏过不多久就要即位,两人也都在顾虑自己的立场,只要在近处看着她们的人都能发觉这些。

正因如此拉扎尔才有点担心,奥斯卡苦笑着对他说。

「开玩笑的。那家伙会调整好的。我们就是这种人。」

王对于理所当然应承担的东西笑了笑。拉扎尔离开了政务室,独身一人叹了口气。



这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是举办结婚典礼的绝好时机。

上午,希尔薇娅来到缇娜夏的房间还魔法书,她高兴地笑着。

「今天有同事魔法士的婚礼。仪式在外面街道上举行,傍晚时候还会借城里的中庭举办一个宴会。」

「哦,婚礼吗?真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缇娜夏大人也一起出席怎么样?大家都会高兴的。」

「我也?」

缇娜夏抱着还回来的书看向水盆。水盆上漂浮着的构成依旧细致精美。进展虽然有点慢,但可以说是很顺利。去转换一下心情应该没问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同事是男性还是女性?」

「是男性,叫做提密斯。」

「我知道了。」

希尔薇娅愉快地与她道别,缇娜夏也为了准备转移回了铎洱达尔。然后她回到法尔萨斯继续解析的工作,转眼间便到了宴会的时间。

虽然时间已是傍晚,但外面还很明亮。城堡的中庭里摆放着桌椅,还有婚宴上的料理和酒品。这些都是奥斯卡为了那位侍奉宫廷的魔法士新浪准备的。参加宴会的魔法士和士兵们到齐了后,主角的两人也终于出现,规模不大的宴会就此开始。魔法士长克姆首先代表新郎进行了致辞。

缇娜夏来到宴会时,人们正在轻松谈笑。她穿着铎洱达尔的礼仪用魔法服出现,与新娘和新郎打了招呼,小声地问新娘。

「请问你是精灵术士吗?」

「原本是的,很荣幸能见到您,铎洱达尔的公主大人。」

看到幸福微笑的新娘,缇娜夏也不由笑了起来。她打开右手拿着的小箱子,箱子里铺着的薄布上,陈列着由许多珍珠串成的项链。

「其实这是魔法具,但对你来说应该正好。祝贺你们。」

「谢……谢谢您!」

新娘感激地接过那个箱子。新郎在她身边惶恐地低下了头。

缇娜夏恭喜过两人后想要离开时,却被谁从身后抱住了。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紧紧抱着她的是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希尔薇娅。

「缇娜夏大人,您来做点什么吧。」

「你指什么?」

「喂,希尔薇娅,喂。」

其他人慌忙想要阻止她的无礼行为,但缇娜夏笑着阻止了他们。她保持着被友人抱住后背的样子歪了歪头。

「也是,那就……」

她把希尔薇娅交给卡普,取得了两位主角的许可后站在他们面前。

奥斯卡正在工作,身后的窗户开着,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歌声,他便停下了手。

是他很熟悉的女人的声音,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唱歌。在四弦琴伴奏中唱出来的旋律并不是法尔萨斯的歌曲,但清澈优美的声音让人不由听得出神。

拉扎尔好像也注意到,抬起了头。

「咦,是缇娜夏大人吗?」

「好像是,大概是出席了那个婚礼宴会吧?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听着悦耳愉快的歌声,奥斯卡苦笑了一下。

工作也快结束了,或许去露个脸也不错,他忽然想到。这个想法马上成为了既定事项,他开始加快处理文件的速度。

当奥斯卡出现在宴会中的时候,场面已经相当热闹了。

奥斯卡劝住了不断低头行礼的两位主角,送上了恭喜的祝福。他拿着酒杯离开两人面前,看了看中庭,在角落处发现了刚才唱歌的女人的身影。

她开心笑着,正与身边的希尔薇娅谈笑。但奥斯卡稍微接近一些,便发现她的样子有点怪。

他从背后抓住了女人白皙的右手,缇娜夏满脸笑容看向他。

「咦,奥斯卡?」

「你拿的是酒啊……」

「欸?」

被他抓着的右手上,拿着一杯口感不错的果子酒。她甩开他的手,把杯子送到嘴边,歪了歪头。

「这个是甜的哦?」

「甜的也是酒。」

「咦咦……」

看起来她已经醉了,奥斯卡在她右侧坐下观察着她的情况。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缇娜夏哧哧笑着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她想要从桌上的酒壶里再倒一杯,但被他阻止了。

「别喝了,你的魔法会暴走的。」

「对,会暴走的,不太好呢。」

「你啊……」

奥斯卡把酒壶推到远处,把水倒进她的杯子。

「还是喝点这个吧。」

「一点都不甜……」

「加点糖。」

听到他的冷言冷语,缇娜夏的脸颊鼓了起来。看到她开始喝水,奥斯卡叮嘱道。

「戴上封饰具吧,这可是别人庆祝的宴会。」

缇娜夏坦率地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想要把封饰具转移到右手。

随后一个陶器壶出现在她手中。奥斯卡不禁叹了口气。

「这是哪种封饰具?」

「等一下……」

缇娜夏把壶放在桌子上,再次尝试转移。接下来出现的是一个小猫的石像。她瞪圆了眼睛。

「是猫哎!」

「看了就知道好吧!」

在他们对面的位子上,希尔薇娅已经笑趴在桌子上了。看来她也醉的很厉害。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杜安和卡普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两位女性,但他们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和她们扯上关系,没有靠过来。

缇娜夏看着自己的手掌沉吟。

「好奇怪……没有封饰具哎。」

「缇娜夏大人,再来一个!」

「好~~」

看到缇娜夏手中出现了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金属盔甲的头盔,奥斯卡也不由抱头。应该是受到了她魔力的影响,附近的酒杯和水壶已经开始渐渐地飘了起来。从面露不可思议表情抱着头盔的缇娜夏手中拿走了头盔,奥斯卡斥责了一句。

「别再用魔法了!」

「是我在用吗……?」

「就是你!」

奥斯卡把阿卡西亚从剑鞘中拔出,放在了缇娜夏的膝盖上。漂浮在附近的杯子瓶子随即落了下来。奥斯卡继续往她空了的杯中倒水,拉扎尔从走廊那边跑了过来。

「陛下,亚尔达的回复来了,后天他们的公主殿下就会过来。」

「好快。」

回信后便马上要来拜访,看来国内的情形十分不乐观。总之如果要迎来邻国王族的话,也需要做好相应的安排。奥斯卡对拉扎尔下达了几个指示后,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但仍保持了平静。拉扎尔离开时候,缇娜夏突然问道。

「奥斯卡,你要结婚吗?」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问题后都「唔」的僵住了。杜安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座位。奥斯卡感受到臣下们的不安,将酒杯送到嘴边。

「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唔……」

她发出了小孩子闹别扭的声音,又鼓起了脸。就算喝醉了,她也能从前面的指示中明白涅菲莉会长期留在法尔萨斯吧。奥斯卡掐了下她的脸。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说出来。」

而且他能不能结婚原本就看缇娜夏自己。如果不想他和其他女人的话,只要说句「我没法解咒。」就可以。这样的话,能够为他生孩子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了。奥斯卡想象着这样的未来,但他身前的缇娜夏却「哼」地转向了另一边。

「又没什么关系。我是为了帮你才来这里的。我才没有什么不满。你选你自己喜欢的人就好。」

缇娜夏边说着边想要拿起别的酒壶,奥斯卡把它抢了过来。

「知道了,那我还是找一个不会破坏盔甲的王妃吧。」

「什……」

王的回答让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奥斯卡用眼角确认了阿卡西亚没有离开她的身体。

缇娜夏双眼满是闪闪发光的感情瞪着他。她的眼神在他看来如同宝石。

奥斯卡看得入迷,缇娜夏推开了膝盖上的阿卡西亚。他刚想要阻止她,却被她一把抱住了左手。

「不管了!讨厌你!」

「是吗是吗,我也讨厌酒品很差的魔法士。但差不多该回去睡觉了。」

「不回去!笨蛋——!」

缇娜夏紧紧抱着王的手臂闹了起来,但大概也快到极限了,她的眼睛已经开始不停眨巴了。

不久她终于筋疲力尽,趴在奥斯卡的膝盖上睡着了。

王把发出安稳呼吸声的缇娜夏留在膝盖上,喝了一会儿酒,在中庭开始亮起魔法灯光时,借机把她抱了起来。

「我把她放回房间里去。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

王这么说完后便离开了,臣下们苦笑地目送他们。

缇娜夏的房间没有钥匙,只有魔法结界,但因为奥斯卡是城堡的主人,所以设定了可以穿过结界。

走进她的房间,他把缇娜夏放在床上,给她纤细的身体盖上了毯子。

他看了看室内,发现桌子上放着她的日记本。

「没想到还是个认真的家伙……」

之前只是瞥见一点的文字,是从平时的她身上难以想象的冷静透彻的内容,从中的确可以看出她是年纪轻轻便站在国家顶点的女王,但也能看出这种生活的孤独,且充满了与国家内外的争斗。

恐怕想要排斥她的旧体制派,每天都在暗地里与她展开斗争吧。一想到那个纤细身躯曾经承受的重压,奥斯卡就不禁叹气。

「又要做女王吗……明明好不容易才从王位上退下。」

奥斯卡皱了皱眉头,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现在和当时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她是被邀请即位的,而且是长久未曾出现的拥有精灵的王,还有瑞吉斯支持她,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独了。

奥斯卡默数了一下日记本的数目,一共有十五册。

「她说过那是即位前不久吧……大概是十三岁的时候?」

他从最古老的日期开始数起第九个。在那本写着二百三十五年的日记前,他沉默了。

他并非不想知道真相。

救了孩子时的她的,真的是自己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如果是自己的话,自己又为什么会回到四百年前去救她?

——答案可能就写在这里面。

他摸着封面想了想,但没有打开日记,放开了手。

这并非不经本人同意就能看的东西。而且……就算那真的是自己,也不是自己。他不觉得这是应该用这种方式知晓的事情,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自己告诉他。

奥斯卡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凝视着安然入睡的缇娜夏。

「……能见到真是太好了,是吗?」

那句话毫无疑问是她对着现在的他说的。

但是,对于跨越了四百年而来的她,自己真的能够给予她足以衬得上她的思念的东西吗?

如果只论他得到的东西,他已经得到非常多了。她稚气的笑容、以及那就算生气也仍旧倾泄而来的深刻感情,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并不是因为她沉重。而是因为他不能为这爱情所困,所以才觉得可怕。

他回头看向放在屋子中央的水盆,解析中的构成仍漂浮着。

「……要是没有它的话……」

如果无法解析下去,他就能得到她,就能以大义名分将她留在手心。

这样的话他甚至有信心解决一切说辞,她也好,铎洱达尔也好。

她是本来不存在的女人。就算没有她,铎洱达尔也能够继续存续下去——他想得到为了自己而来的女人,这又有什么不对。

他盯着水盆上的构成,又瞥了一眼缇娜夏的睡脸,再次将视线转向她苦心解读的构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就是这样的命运吧……」

奥斯卡用渗着苦意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用手指怜爱地梳理着她柔顺艳丽的一束长发,像是要甩开这刚刚诞生的感情似的摇了摇头,离开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准时出现在训练场的缇娜夏,轻轻的把手放在了疼痛的头上。

已经等在那的奥斯卡眯着眼看着她。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记忆有些模糊……总之先对不起,我把盔甲弄坏了。」

「……以后你不许在法尔萨斯喝酒。禁止了。」

「好——」

缇娜夏舒展了下身躯,开始做准备运动。她曲着双膝,表情有点难受。

「以前喝酒的时候曾经把墙壁打穿了……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克制了的。」

真是可怕,相比来说这次只是破坏了装饰用的盔甲,看来已经算好了。奥斯卡内心如此安慰自己,看到缇娜夏做好了准备,便拿起了练习用的剑。

「对了,联络事项你还记得吧?要是忘了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亚尔达的涅菲莉公主要来对吧。不用担心,我会乖乖待着的,不然瑞吉斯的立场也会变差。」

「我的立场呢?」

「我才不管呢,那种东西。」

看到她哼的一声撇过了头,奥斯卡不由想起了昨天的事,眯了眯眼睛。不过继续接她的话也只会重复同样的错误。正在犹豫该怎么回应她的时候,缇娜夏转身说到。

「对了,我今天下午开始要外出,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联络铎洱达尔那边就好。」

「你要回铎洱达尔吗?」

「不光是回去,但反正会去一次铎洱达尔,你就当是这样吧。」

虽然这种说法让他有些在意,但毕竟别国的事也不好多问。奥斯卡也拿起了剑。

「我知道了。回来后你还是得露个脸,和涅菲莉打个招呼。」

「我明白的,这也是我的工作。」

她面带笑容说到,但看起来总显得有些孤独,像是他未曾见过的她还身为女王时的样子,奥斯卡皱了皱眉。

「……毕竟是法尔萨斯的客人,你放松点就好了。像昨天的宴会差不多就行。」

「请别趁机说这种挖苦人的话,我知道自己喝过头了。」

「不过,那首歌很不错。」

原本他昨天会去宴会也是因为想要在近处听她的歌声。听到他这么说,缇娜夏歪了歪头。

「那首歌?只要你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唱给你听哦。」

她这样说着,像是花朵一般开心地笑了。



在城都附近一个小镇上的酒馆里,从午后开始就聚集了几个男人。

醉汉们身上弥漫着颓废的气息,但颓废不仅仅是他们,实际上不知何时起整个国家的人都满是放弃和虚脱的氛围。

男子倒了倒空了的酒瓶,不经意间感到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

酒馆门口站着两个人。身材娇小的女人和跟她一起来的男人走进酒馆关上了门,坐在了他们附近的桌边。看到这两人组,特别是其中那个女人,酒馆里的男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娇艳如丝般的长发,深邃的黑色眼瞳。拥有惊人美貌的她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苦笑了一下,把椅子转过来面向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她笑了笑,男人们像是要品评她似的扫视着她全身。

「雷纳特,你做的有点过分了吧?」

「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十分钟后,把男人们清理到酒馆的角落里,他这么回复了主人。这是他们嘴里说着胡话想要把缇娜夏带走的报应。

缇娜夏蹲在了其中还有意识的一个人旁边,歪了歪头。

「那么我可以提问了吗?你知道什么是西米拉吗?」

法尔萨斯成暗中活动的宗教团体所崇拜的「神」。两人就是来调查它的情况的,男人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明显知道些什么的样子,缇娜夏再次提出了要求。

「你现在说的话应该会更幸福一些哦?相比不说。」

「我不知道!」

男子的脸贴了在地上,一动不动。缇娜夏起身与雷纳特交换了一下视线。这已经是今天到访的第五家店了,感觉有些走投无路。

两人放弃了不管怎么问也不回答的男人,离开了酒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明显应该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缇娜夏大人是听谁提到过这个名字的?」

「是小时候照顾我的一个女官,我记得她是塞扎鲁出身。」

缇娜夏翻了一遍日记,总算想起这个单词是在她六岁时,从一个女官那里听来的。女官把西米拉形容成「非常恐怖的深渊中的怪物」来哄她睡觉。

依日记里所写,缇娜夏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见黑色的手从地上的洞里伸出来抓她。

「没想到事情这么棘手,马上要到和瑞吉斯约好的时间了,真烦人。」

缇娜夏再有一个小时就该回去铎洱达尔,和瑞吉斯商量即位的事。虽然现任国王卡尔斯特还不清楚,但自从瑞吉斯从诅咒的睡眠中醒来后,他们已经多次就某项未来的方针进行了讨论。

「看来得去一趟塞扎鲁城都?」

「缇娜夏大人,请您对于自己的容貌太过显眼这一点有所自觉。」

雷纳特认为,探听情报这件事进行的不太顺利,她的美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了坐在房檐下的一位老婆婆,他向主告罪,便走到老婆婆身边,跟她打了招呼单膝触地抬头看着她。

「不好意思,我有件想要询问的事情……」

他问了几个问题,老婆婆虽然有些含糊其辞,但仍旧开始说了起来。两人总算得到了一些情报。

听完她全部诉说后,两人哑然地站在了原地。



在与法尔萨斯取得联系的两天后,涅菲莉便通过转移阵来到了城堡。

作为王族的访问来说这显得有些突然,但既然本国有情况,那也没办法。涅菲莉带着三位武官、两位魔法士以及两位女官来到法尔萨斯,首先将她父亲的亲笔信交给了前来迎接的奥斯卡。上面写着「宰相齐西斯似乎想要废黜王太子萨瓦斯。」。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他已经有许多可疑的举动,为了慎重起见,王和萨瓦斯希望在局势稳定前能把涅菲莉公主托付给法尔萨斯。

奥斯卡微笑着看向略显不安的涅菲莉,他们从孩提时代起就会定期见面,今年已经十九岁的涅菲莉虽然还留有一些可爱感觉,但已经是位成熟的女性了。

「到个不习惯的国家来应该会挺辛苦的,不过你放松一些就好。」

「非常抱歉来的这么突然,那我就承您的好意了。」

涅菲莉淡桃色的脸颊变得更红了一些,行了一礼。奥斯卡陪她离开了大厅,带着她去了逗留法尔萨斯期间为她准备的房间。两人的身后跟着各自的护卫。

虽然缇娜夏说着「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做。」就只身一人来到了法尔萨斯,但通常像涅菲莉这样的王族多会带着护卫和女官同来。之前奥斯卡问缇娜夏这件事的时候,她曾说过「有段时间我连自己的饭菜都是自己做的。」,让奥斯卡吓了一跳。

她从昨天开始就回了铎洱达尔,离即位式只剩一个月的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在走廊里东张西望的涅菲莉,战战兢兢地提起了她。

「铎洱达尔的公主殿下也在吧……?」

「她挺神出鬼没的,回来以后我让她来和你打招呼。」

「上次来法尔萨斯的时候瑞吉斯殿下向我介绍过她,是位非常美丽的殿下。」

应该是奥斯卡的即位典礼的时候。看到涅菲莉眼中不安与嫉妒的神色,他苦笑了一下。

「她是个像炸弹一样的人。由于内在太过强烈,所以不用在意她的外表。」

要说过分,这评价还是挺过分的。涅菲莉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回复,只是看着他暧昧地笑了笑。



缇娜夏于黄昏时候回到了法尔萨斯,了解到当天晚上会为涅菲莉举行欢迎晚宴。这是站在她房间门口,手拿化妆道具和礼裙,看起来心情很好的希尔薇娅告诉她的。

缇娜夏抱着从铎洱达尔带来的厚厚一叠文件,好不容易挤出了笑容。

「欸?……必须要化妆的吗?……」

「当然必须!礼服也穿穿好!」

「呜呜……再晚一天回来就好了……」

希尔维拉把垂头丧气的缇娜夏拉进房间,把礼服挂在墙上,用干劲十足的声音说道。

「缇娜夏大人只要好好打扮一下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请好好干!」

「我是要和谁战斗嘛……」

缇娜夏声音疲惫,一只手拿着文件开始往浴池里放热水,希尔薇娅回应道。

「当然是涅菲莉公主啊!」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缇娜夏大人成为陛下的王妃。」

「哎!?」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话,缇娜夏差点把文件落在了浴池里,她慌忙把它们重新抱好。

「这件事于公于私都很难啊……」

「是吗?」

「不管怎么说,我马上就要成为铎洱达尔的女王了……」

「这种事有什么问题!反正也是邻国,准备传送阵就好了吧?继承人的话,生两个不就够了嘛!」

「…………」

总觉得太过无力什么也说不出来,为了不让文件再掉下来,缇娜夏先把文件放好。

——虽说有些极端,但希尔薇娅所说的事的确并非不可能。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王真的这么做。两国的国王拥有同一对父母,只会成为未来麻烦的种子。

虽然对于缇娜夏来说,她有一个可以不让它成为致命问题的理由。那个理由本身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个,但其附带的效果可以让这一障碍无效化。

但更加致命的是别的问题。

「奥斯卡眼里根本没有我吧……」

「欸欸?」

被反问的缇娜夏耸了耸肩膀。

「最好也就是没有被讨厌吧。他完全把我当成小孩子对待,根本不可能和我结婚。这些我还是很清楚的。」

把睁大了眼睛的希尔薇娅留在原地,缇娜夏爽快的走进了浴室。确认了热水已经放满,她往里面滴了些香油,脱下了衣服,伸了伸纤细的手足,泡进了浴池。

虽然她经常同时推进诸多事宜,但也会碰到所有事情都进展不顺的情况。现在就是这种时候。虽然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未来,应该只需稍稍再忍耐一下就好,但身体仍旧会如实地反应出疲劳。不过浴池中的热水,以及梳理着她头发的希尔薇娅的手,都让她觉得很舒适。

缇娜夏闭着眼睛按着脸上的各个地方,正在为她洗头发的希尔薇娅看了看浴池里白皙的身体,皱起了眉头。

「缇娜夏大人,您身上到处都是淤青?」

「啊,是因为练习剑术吧。淤青是无法治疗的……不过可以让它们看不见。」

「您为什么还要练习剑术?已经很厉害了吧。」

「因为我的瞬间反应还很迟钝。如果不变得更强的话,有人会马上来把我杀了哦。」

「这人还真是不要命……」

虽然他其实是最上位魔族,缇娜夏暧昧地笑了笑。她们一边闲聊一边帮缇娜夏洗完了澡,就从浴池里出来了。

消除了淤青的白色胴体,虽然有些过于纤细,但也保持着让同性也会着迷的魅惑曲线。希尔薇娅的视线不由为之所吸引,回过神来后,她露出了确信的笑容。

「话说回来,刚才也提到过的,我觉得没有男性会给无关紧要的女性送衣服哦!尤其是陛下!」

希尔薇娅说完便回到了房间,被留在原地的缇娜夏略微发了会儿呆,开始拿起法尔萨斯国王为她所做的礼服。

欢迎宴会在月亮升起后便开始了。

宴会用的大厅里聚集了几十名侍奉国王的高官和贵族们,受到如此热情的欢迎,涅菲莉安心了不少。因为她在自国的宫廷里一直过着非常紧张的生活。虽然这只是不长的一段时间,但能够到达这么安全的所在,她真的很开心。

话虽如此,她仍十分担心留在国内的父亲和兄长的情况。父亲已经相当高龄,而兄长又多少有些懦弱。她十分担心只靠他们两人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自己能嫁到法尔萨斯,得到这个国家的帮助的话,或许能让父亲和兄长脱离目前的困境——涅菲莉带着这样的疑问看向身边的法尔萨斯国王。

奥斯卡注意到她的视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这时大厅的入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人惊讶地抬起头,发现那名冠有铎洱达尔姓氏的女子正站在门口。

受到所有人注视的缇娜夏隐藏起自己的苦涩表情。虽然她再三叮嘱希尔薇娅「今晚的主角是涅菲莉,所以化地朴素一些就好。」,但好像她还是没能听进去。

但是,如果希尔薇娅听到她的抱怨,肯定会回答说「请您好好把握自己的美貌程度。」。其实她已经按照缇娜夏的要求,用朴素的颜色化了简单的淡妆。但缇娜夏的美貌仍旧是任谁都能轻易看得出的。

看上去像是黑色的深藏青色礼裙的背部敞开。重叠了好几层的薄质布料的裙摆从腰部开始膨胀散开。虽然裙子上装饰很少,但能充分衬托出她身体的优美。

缇娜夏来到上座的涅菲莉身边,弯了弯膝盖向她打招呼。

「久疏问候,很荣幸能与你再次见面。」

涅菲莉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慌慌张张站起来还礼。

「我才是,十分抱歉这么突然到访,请多关照。」

「你太客气了,因为登基在即,时间上有些匆忙,请原谅我的无礼之处。」

缇娜夏站好笑了一笑。她带着社交性的柔软微笑,行了一礼后准备退下时,奥斯卡说道。

「这很适合你。」

「托你的福,谢谢。」

她始终保持着外交性的笑容,致谢后退席离开。她与警备的美蕾蒂娜在墙边谈笑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大厅。

涅菲莉看着她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即使亲眼见到,也让人很难相信有那样的女性存在。有点难以应对这种如此吸引人的存在,她闭上了眼睛。

身边的男人究竟用什么样的表情望着她的背影,她连看也不敢看。



夜深了,奥斯卡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换衣服就趴在了床上。好不容易维持着意识没有睡着。

那克蜷缩睡在他的枕边,如果没什么情况的话这条龙基本都在睡觉。虽然它时不时会离开房间,但只要一喊就会出现,所以他也没有在意。他无意中把手伸向那克的尾巴,但却听见了敲门声,他停下了手。

回应了一句后,他听到了意外的女声。

「怎么,这次从里面来的?」

被请进房间的缇娜夏耸了耸裸露在外的肩膀。

「我担心你要是把公主带回房间的话,直接从外面来会很麻烦,所以一路和士兵们确认着走过来的。」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

「请体谅。」

那克听到了她的声音抬起了头,小小的红龙高兴地朝着前任主人飞了过来,停在了她肩膀上。缇娜夏痒痒的笑了一下,摸了摸那克的喉咙。

虽然巨龙不喜欢亲近人,但它对身为主人的他和缇娜夏还是很亲昵的,对包括阿尔斯和杜安等人也不会显露敌意。缇娜夏一边逗弄着那克一边走到桌子旁,把放在上面的水果喂给红龙吃。

奥斯卡眯着眼睛望着她。白皙的背部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你还是这副打扮啊。」

「毕竟是难得做好的衣服,哪里怪吗?」

「不……」

倒不如说实在太合适了。虽然是他自己挑选的,但真的很好地引出了她的魅力。缇娜夏将一整颗苹果塞进那克嘴里,苦笑着说道。

「背部太露了,总有点安不下心。」

「因为你一直说太热了,所以才做成这样的。」

「那下面也弄短一些吧。」

「那是哪来的童装吧。」

平时她总是抱怨很热很热,一直穿着手脚皆露的衣服,但因为态度实在太随意,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孩。不如说今天这种穿着礼裙的样子才更诱惑人。

奥斯卡与她保持距离坐在床上,向拿着文件的她问道。

「所以,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开玩笑的,只有一个坏消息。」

缇娜夏把文件给无力的奥斯卡看了一下。

「关于西米拉的事,我终于弄明白了。它好像是塞扎鲁自古流传下来的邪神。」

「啊……?」

「嘛,你这反应也挺正常的——最古老的传说是五百年前,塞扎鲁东侧国境附近存在一个崇奉这个邪神的村落。大约两百年后村落作为宗教团体逐渐扩大,最终教祖成为了国王的顾问。结果当时有很多人成为了邪神的活祭品,也有不少无辜的人被杀。但关于该宗教却没有留下任何书面记录,只在人与人之间口口相传,而且大家都不愿意透露里面的情况,为了打探这些消息费了我不少功夫。」

「你,去打探消息?」

「是啊,虽然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生各种事故,最后还被雷纳特说『请您回去吧。』。」

奥斯卡很能理解那位同行者的心情,叹了口气。虽说普通的美女对于打探消息来说很有用,但漂亮到缇娜夏这个地步的话一来会给对方留下不必要的深刻印象,二来很容易产生额外纠纷。

不过现在还有别的问题需要关心。奥斯卡思考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也就是说信仰了那个邪神的家伙们潜入了法尔萨斯?」

「应该就是如此。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塞扎鲁的宫廷很可能已经被这个宗教完全挟持了。信仰邪神的人在五年前基本都突然失踪了,同时塞扎鲁的国政也变得奇怪起来。城堡里的魔法士增加了,重臣们也被逐渐替换。有很多人被征为士兵带走却一直没回来。另外还经常有其他民众失踪的事件。国内的情况十分荒废,国民也都失去了朝气。」

「因宗教而衰退了?真是乱来。」

奥斯卡认为信仰归信仰,不应该过度干涉国政。更何况邪神信仰。国家因此而荒废的话更是蠢到了极致。

缇娜夏来到奥斯卡身前,递给他一叠文件。

「我已经把细节的总结在这里面。你在意的话可以看看。」

「谢了,不好意思。」

「抱歉给你带来了坏消息。」

看到缇娜夏露出并非外交性的,带着少许苦意的微笑,奥斯卡问她。

「解析的情况怎样了?」

「很漂亮地卡住了。但只要过了这一关就该结束了,请再稍微等等。」

一边说着,她把手指伸进了盘好的头发,梳理了一下让头发散了下来。看到覆盖着她白色肩膀和后背的黑色丝绸般的头发,奥斯卡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行的话就说不行吧。」

两人之间产生了些许对话的空白。但在那空白成为感情之前,他听到了答案。

「没问题的。如果快的话,在她还在法尔萨斯时就能解开,这种事情需要的只是一点灵感。」

她的声音像是没有波浪的水面一样澄澈。听到这些话,他再次有了她和自己同样是「王」的实感。这种舒缓的孤独对两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东西,都应挺胸面对,不会因私情或者迷茫而停下脚步。在应做之时做应做之事,他们都理解,这就是自己的职责。

所以她的表面越是平静——就越让他意识到依然注定的分道扬镳之时也越来越近。奥斯卡品味着自己内心的焦躁,但仍维持了平静。

他睁开眼睛,看见她略微担心地注视着自己。白皙的手触到他脸上。

「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累。」

「没事。」

从柔软的手上传过来的体温,仿佛渗透到他全身。

比起独自一人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更加感到孤独。恐怕是因为他们正走在彼此不会相交的道路上吧。

月光下,她的面容充满平静。

但她并不会因此悲伤,她会原原本本地接受这些,将寂寞也作为理所当然的事接受。

所以,现在想要拥抱她。

想要触碰那纤细身体的温度,想要确认这份孤独正是自己所选的东西。

缇娜夏担心地看着透出难以名状感情的男人的眼睛,但忽而她暗色的双眼中带上了真挚的光芒。

她幽幽地把脸靠近男人,在他的左眼皮上吻了一下。

被柔软的嘴唇惊得呆住的男人,瞬间就为那感觉带来的冲动所驱使。

他想要粗暴地拉住女人的身体。

想要用深深的吻告诉她自己的欲情,想要支配她的整个存在。

然而,他打消了这一可怕的根源性的强烈冲动,只是歪了歪嘴角瞪了她一眼。

「你在做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特别撩人,不小心就。对不起啦。」

缇娜夏毫不做作地轻轻挥手。男人对她坦率轻松的答案感到十分头痛。

——这种地方真的是小孩子。对自己的好感非常坦率,也不考虑之后的问题。

奥斯卡用力按着太阳穴,那克飞到了他的膝盖上,缇娜夏伸手抚摸着龙的后背。

「那就晚安吧。」

她稚气地笑着打了招呼,感觉对自己所作所为完全没多想。奥斯卡用冷淡的目光看着她纤细地随时会折断身体。

「下次白天再来。」

这句满是疲劳感的话中意味能否传达给她?他完全不这么认为。



自第一天的接待晚宴以来,涅菲莉便再也没遇到过缇娜夏,过着平稳的生活。

她并非有意避开缇娜夏,只是刚好一直碰不上,她询问了一下法尔萨斯的魔法士,他苦笑说着她最近几乎都没离开自己的房间。

「如果您很在意的话,去训练场看看或许会有收获。」

她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但涅菲莉还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偶尔会路过通往训练场的走廊。

来到法尔萨斯过了十天左右,她在那里看见了正在挥剑的缇娜夏。与她交手的人正是法尔萨斯国王。看到这意外的景象,涅菲莉不由瞪大眼睛盯着两人。

大约是配合着缇娜夏的腕力手下留情了,双剑交击的声音很轻,但频率很快。

这时,奥斯卡短促呼吸着把缇娜夏的剑撩上了空中。看到剑在空中旋转,涅菲莉不由屏住了呼吸。但它在落到地面之前便被缇娜夏转移回了手里。奥斯卡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你的身体动作还跟不上自己的意识,要让动作形成肌肉反射才行。」

「我会努力的。」

「观察肩膀的确可以预判对方的行动,但也要保持对整体的关注。」

缇娜夏坦率的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右手的上臂。那里有个刚才没能躲开的一剑留下来的红黑色淤肿。她伸出左手消去了淤肿,奥斯卡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真是方便啊。」

「只是外表蒙混一下而已,淤青本身是无法用魔法消除的。」

缇娜夏用布擦了擦因汗水而湿滑的剑柄。接着她把剑重新握好,抬起了头——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奥斯卡楞在了原地。不明白他的原因,她越发歪着头。

「你……为什么不先说一下啊!现在全身都是淤青了吧!」

「只是淤青而已,又不会疼?里面也都治好了哦。」

「不是这种问题。」

「欸?这和化妆遮瑕不是一回事吗?而且我觉得不经历疼痛是没法提升的,请继续多多指教。」

「我现在,心情十分郁闷。」

「为什么?」

她略带不满的回问道,举起剑摆好了姿势,在男人还没回应前便攻了上去。

他毫不困难地接招,两人继续对战了二十个来回。

奥斯卡轻轻攻过去时,发现缇娜夏动作中的一瞬迟缓,直接前进用力弹开了她的剑。他趁着空档将剑挥向她无防备的白色脖颈。

但缇娜夏突然举起了左手挡住了奥斯卡的剑刃,往后跳去。

「好,好痛。」

「用魔法!」

奥斯卡十分不快的吼道。他原本准备在击中脖子前就把剑收回的,但直觉很不错的她竟然伸手来档,还留下了伤口。这大概因为她有过面临生死的经验,以保命为优先,关键时刻可以为此牺牲一些其他东西,看来这种做法已经深深刻在她身上了。

缇娜夏拿着剑开始处理左臂的伤口。

「你刚才那么说,现在还是打得很厉害嘛。」

「你不是说不经历疼痛就没法提升吗?不想受伤的话就用魔法防御。」

「那样就有点不公平,我不想那么做。」

真是顽固,让人想看看她父母怎么教育她的。

奥斯卡咂了下舌退后了几步。突然感受到视线,他看了看走廊的方向,发现涅菲莉和两名护卫站在那里。

看到她略显担心的样子,奥斯卡苦笑着招了招手。涅菲莉犹豫着从走廊的通道来到了训练场。缇娜夏也注意到她,对她笑了笑。

「你好,是在散步吗?」

看到与前两天宴会时完全不同的缇娜夏的天真笑容,涅菲莉隐藏起自己的惊讶微微点头。

「嗯……想稍微活动一下身体。缇娜夏大人在做什么?」

「我在训练,正好今天自由时间挺多的。」

闭着眼睛微笑的缇娜夏身上看不出什么感情。涅菲莉感到一阵不明就里的焦躁感,她身为王族也有过学习护身剑法的经验。现在也会定期练习,但并不会像这样进行实战性质的练习。虽然同为王族,但她身前的这两人好像理所当然地觉得会置身于实际战斗之中,这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察觉到涅菲莉略有些害怕的情绪,奥斯卡随意地向缇娜夏问道。

「这么说来,你还留在法尔萨斯没问题么?还需要准备即位典礼吧?」

「瑞吉斯在准备,其实我也想自己做,但因为想要大幅削减招待的客人,所以就被踢出来了。不过该做的工作我也在做 。」

这应该是事实。最近除了练习以外,几乎都没有看到她外出。有时她脸上也会流露出浓厚的疲劳感,奥斯卡暗地里有些担心。

缇娜夏确认着外墙上的时钟,低下了头。

「你时间差不多了吧?谢谢。」

「快点进步到不会留下淤青吧。」

「我会努力的。」

缇娜夏似乎准备再留一会儿,从奥斯卡手中接过剑后便一直盯着走廊那边。奥斯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站在那里的是护卫涅菲莉的武官和魔法士。

「怎么了……?」

她的视线像是一只在打量陌生人的猫。奥斯卡虽然对她的视线有些疑惑,但仍催促着涅菲莉准备回去。然而下一刻他敏锐地转过身,在他的视线前方,缇娜夏也小声吟唱着举起了手臂。

男人确认到这一点,立刻把涅菲莉抱在手臂中。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涅菲莉还没摔倒,走廊周围的玻璃便发出了刺耳的拉扯声。

「破散吧——」

短短的这句话来自于缇娜夏口中,刺耳的声音停了下来。奥斯卡把涅菲莉留在怀中,向缇娜夏说道。

「从哪里来的?」

「请稍等。米拉!」

「来了来——了,有什么事吗?」

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位红发少女,缇娜夏向精灵命令道。

「快去追刺客。最好能活捉,不行的话就杀了。」

「我明—白了。」

少女发出铃铛般的笑声消失了,奥斯卡总算放开了涅菲莉。她用双手捂着通红的脸颊,仰望奥斯卡。

「那,那个……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好像有刺客突破了结界。虽然他已经逃走了,但还是回到城堡里比较安全。」

涅菲莉的脸可见的变得苍白起来。武关和魔法士的护卫也脸色一变。看着涅菲莉颤抖着的双唇,奥斯卡苦笑道。

「嘛,也不清楚他的目标到底是谁,搞不好是后面那位炸弹女。」

「以为那种程度就能杀了我,他脑子里全是花田吧。必须惩罚一下他认识上的天真之处。」

缇娜夏耸了耸肩,准备去归还奥斯卡用过的剑而离开了。

但是,虽然看到她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平静背影,还被同样不为所动的男人楼着肩膀,涅菲莉仍一点也无法安心。



离开训练场后,缇娜夏一个人在大浴场里潜着水,顺便洗掉了身上的汗水。这个习惯是在她落到地下的无言之湖里以后,在奥斯卡的许可下开始养成的。不过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成他「学会游泳」的指示。

缇娜夏沉在水里,听到了回响在她脑中的精灵的声音站了起来,用双手擦了擦脸。米拉正漂浮在她头顶上方看着她。

「缇娜夏大人,你还是不会换气吗?」

「我搞不懂应该怎么来,你会吗?」

「魔族不需要游泳所以我也不知道。对了刺客抓到了,可以传送到这里来吗?」

「倒是没关系,但我现在还没穿衣服。」

缇娜夏一边拧着绑好的头发一边走出了浴池,把衣服转移到手上。她正在湿了的身体上穿上淡蓝色夏装的时候,眼前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像是魔法士的男人全身都是裂伤。被突然转移到这里,他匍匐在地上看了看四周。

缇娜夏扬起一边眉毛看着男子。

「欢迎光临,抱歉在这种地方见面,但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吧。」

抬起头的男人,看到了无比美丽,但又极其残酷的微笑。

把涅菲莉送回房间后,奥斯卡回到了办公室,对前来的缇娜夏和阿尔斯苦笑了一下。阿尔斯看了一眼被拘束的破烂不堪的男子,王则向缇娜夏问道。

「情况怎样?」

「目标果然是涅菲莉公主,他自称是亚尔达的刺客。但好像还有中间人,搞不清谁是真正的委托者。这人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人而已。」

缇娜夏抱着胳膊,靠在桌子上,用眼神指了指男刺客。被封印了魔力的男人也许是因为紧张,额头上已经流出了汗水。奥斯卡嫌麻烦似的撑着脸望着男子。

「只是一个被拿钱办事的人就能突破结界,也挺让认困扰的。」

「嗯,因为他知道里面的情况吧?虽然无法从外面直接飞进结界,但走进来就没问题了。」

「这样啊,阿尔斯,赶紧让他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明白了。」

听到王的命令行了一礼,阿尔斯拉着男子退出了房间。

缇娜夏暗示了城堡里有内奸。虽然他不认为一个被雇佣的暗杀者能够知道内奸的相貌或名字,但这至少也是一条线索。

奥斯卡放下双手靠在了椅背上,翘起了脚。

「真麻烦,就算他说出亚尔达宰相的名字,我也做不了什么。」

「做不了么?」

「毕竟是他国的事,最多也就只能把情况通报给亚尔达吧。」

奥斯卡一边转着手里的笔,仰望着天花板。缇娜夏询问他要不要喝茶,他回答了要。

总觉得已经很久没看到她沏茶的背影了,奥斯卡微笑起来。缇娜夏打开房门拜托女官拿水,然后回头看向他。

「——对了,和她订婚的话,就可以插手他们的事了吧?」

奥斯卡听到她爽快提出的建议惊呆了。相比提案的内容,由她说出口这件事更让他惊讶。奥斯卡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想法,回问道。

「只是为了插个手就结婚?这有点太过了吧。」

「你还真是冷淡……她原本就是有力的候选人吧。」

——缇娜夏指出的的确是事实。

身为法尔萨斯东部邻国之一的亚尔达,在十年前的战争后便与法尔萨斯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如果能联姻,两国的关系应该就会更加稳固吧。

然而,想要和法尔萨斯联姻的国家并不止亚尔达。毕竟法尔萨斯是大陆屈指的强国。例外的也就只有已经分裂的杜尔扎,或者塞扎鲁和铎洱达尔了。

塞扎鲁长期以来与法尔萨斯的关系都十分紧张,应该并不想与他靠近,而铎洱达尔则是不与任何国家靠近的异质魔法大国,所以也完全没有和法尔萨斯联姻的念头。

二十天后即将成为铎洱达尔女王的她看了看奥斯卡,伸出白色的双手从女官那里接过了水瓶。

虽然缇娜夏平时不大会让人感到威压感,但她仍拥有身为女王的合理与冷彻的性格。会提出与涅菲莉的联姻,也是因为这种性格。她把魔法烧热的水倒进茶具里,用明亮的声音说道。

「只要订婚的话,就能以大义名分多少插手一点。她也会更加放心……原本她来到这里,多少也有这个意图吧。」

奥斯卡点了点头,微微皱起端正的脸。

「搞不好亚尔达就是为此派出的刺客。只要涅菲莉死了,我就会失去插手亚尔达的可能性。」

「啊,原来如此……而且如果公主死在法尔萨斯国内,还可以向法尔萨斯问责。」

「真麻烦,这种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估计要持续到亚尔达国内的问题解决吧。需要多长时间就不清楚了。」

缇娜夏非常认真地看着茶具,一边晃动着它,让茶香味散发出来。只不过让她认真的并非亚尔达,而是沏茶。

对她而言,亚尔达是邻国的邻国,比法尔萨斯还要更远一些。就算有什么想法,她也没有执行力和想要执行的意志。对铎洱达尔女王来说,这也是正常的。

奥斯卡看着她美丽的侧脸,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缇娜夏,你刚才一直盯着涅菲莉的护卫看吧?他有什么问题吗?」

「欸,被你发现了?倒也不是有问题,只是那个魔法士的魔力有点太强了,我很吃惊。」

「魔法士?」

被她一说,奥斯卡就想起来了一些,但印象不太清晰。缇娜夏苦笑。

「虽然他隐藏了魔力,但作为王族护卫有点屈才了。其实他大概比身边的那个魔法士还要强大。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他挖来铎洱达尔。」

「别随便拉拢他国的魔法士。」

「我不是还没拉拢嘛!」

她叫了一声,随后又温柔地笑了起来。

「拉拢的事先放到一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哦。请随意提出。」

「那可太好了,我也想趁你还在的时候解决这件事。」

「顺便一提,解析还有两周就可以结束了。现在靠魔法具进行。」

奥斯卡对她坦然相告的内容吃了一惊,十五年来一直限制着他的诅咒的解除,突然变得有现实感起来,简直像是骗人的一样。他应该觉得开怀才对,但这也同时意味着与她之间的联系即将断绝。

她在把冒着热气的被子摆在了桌子上,奥斯卡看向她。

「就不会失败吗?」

「请不要说这种讨人厌的话!」

听到他不小心说出口的话,缇娜夏露出了非常厌恶的表情。



「失败了么,这种拿钱办事的果然不行啊。」

收到报告的齐西斯叹了口气。

虽然在涅菲莉进入法尔萨斯时他还有些不知所措,但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反其道而行了。只要她死在法尔萨斯,而且无法明确犯人与他的联系的话,自己也不会马上被追究。这样的话,她的死所带来的空隙反倒对他有利。

王与萨瓦斯从一开始就知道齐西斯有问题。但他们却一直袖手旁观,什么都没做——因此齐西斯反而认为,他们就只有这种程度的能力。

虽然对手的无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毕竟是自国的王族。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和力量,自己也没必要做这种事。愤怒的心情与对国家的感情混合在一起,让齐西斯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话虽如此,涅菲莉那边还是得想想办法。

她从小就和法尔萨斯国王认识。如果真的联姻成功就麻烦了。与援助了亚尔达的法尔萨斯前任国王不同,现在的年轻国王是个不好对付的人。齐西斯暗地里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娶涅菲莉为妻进而吞并亚尔达。

「……解决公主殿下才是当务之急。」

虽然对于杀害她尚有所犹豫,但放弃了作为王族的义务逃往他国的正是她自己。齐西斯这么说服着自己,为了下一步做出了新的指示。



刺客出现后过了三天,奥斯卡收到了阿尔斯的报告。

被雇佣的男子是根据中间人的指示入侵城堡的。平时有人看守的东面的通行门口,正好因为起火而发生了小小骚动,造成了一瞬间的空隙。

「你觉得内奸是谁?」

「应该是跟着公主一起来的某人吧。因为前阵子的事,城堡里的人已经进行了严格的调查。」

前阵子的事指的就是宗教团体暗中操作,想要毒杀缇娜夏和送女人进来入侵宝物库的事。根据奥斯卡的指示被逮捕的教徒中,干部们全部被处死,一般的信徒则被送回了街上接受监视。

当时,城堡中工作的所有人也都成为了调查对象,核查了是否与可疑人物有关。

奥斯卡用笔背按了按额头。

「应该做到什么程度呢……总之先对亚尔达人保持注意吧,决定方针之后我会再指示你的。」

阿尔斯退出了房间,奥斯卡觉得有些无趣,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桌上的文件。同时回想起前不久的缇娜夏。

本以为她是个嫉妒心颇强的女人,现在缺意外的坦然,这让他有些在意。从无言之湖回来的那天晚上,她说了「这样已经足够了。」,就已经真的放弃了对自己的执着么?喝醉了的那次暂且不提,德莉拉的时候她的反应可是完全不同。不过当时的对手也不太普通,情况可能不一样。

虽然是他自己有意表现得对她没什么兴趣,他也清楚这不该为此生气,但一想到这里他就仍旧有些不痛快,他随手把没用的文件团成纸团,向正走进房间的拉扎尔扔了过去。

另一方面,被认为嫉妒心不强的缇娜夏,这时正倒吊着飘在自己的房间里。与平时相反,精灵少女坐在椅子上惊讶的抬头看着主人。

「都这么难受了,干脆把她杀了?」

「才不会杀啦!」

成为她们话题的人,正是性命堪忧的亚尔达公主。

——自己没有插手这件事的立场。所以她才提出了最为合理的建议。

那件事暂且放在一边,只是因为奥斯卡撇开外交关系同涅菲莉也十分亲近,就让缇娜夏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虽然她也可以更坦率地承认自己不喜欢她,但要是真这么说了,总觉得一直忍着的某些东西就会刹不住了,所以她努力地不去意识这个问题。

话虽如此,她的魔力还是会随着她的感情而动摇。正当玻璃因为压力而开始发出声音时,她张开了结界,在空中转了一圈。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杀吧杀吧,堕落下去就轻松了哦。」

「特拉维斯!?」

缇娜夏慌忙恢复了姿势,桌旁的米拉也惊愕的站起了身。

精灵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何时起坐着一个男人。缇娜夏略带紧张地向熟悉的男人说道。

「有什么事……?」

米拉形式上向他行了一礼,特拉维斯随意挥了挥手。

「我刚好有点空闲,所以来玩儿一下。你也是情敌不断啊,看起来很享受。」

「并不是情敌……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闹别扭的她,在他看起来就像是有趣的玩具。他像是故意的张开双臂。

「亚尔达的王子挺懦弱的,我估计你和宰相会更加谈得来一些。」

「是吗?」

「嗯,宰相这人还挺扭曲的。他一明白王子既没有执政能力也没有看人的眼光,就图穷匕见了。他可以为了大局牺牲小利,也可以为了迅速地解决问题而不择手段,是个挺不错的男人吧?」

虽然是毫无顾忌的赞赏,但既然是魔族之王说出来的话,那就不能直白的接受。缇娜夏落到地上,略带苦涩地靠在空着的椅背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现在人在冈杜那,邻国的情报还是要掌握的。」

冈杜那是与法尔萨斯和亚尔达都有国境相连的东方大国。特拉维斯竟然会在那里,这让她有些意外,而且这种类似于人类的发言也让有着些许违和感。她奇怪地反问。

「掌握这些干什么?这和两国是否相邻也没关系吧?」

「有关系,因为我现在是王位继承者的监护人。」

「啊?」

「嘛,你看好了,总有一天会让我的女人得到那个国家。」

——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不理解,但大致了解到特拉维斯正为了喜欢的女性干涉冈杜那。这种事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令人毛骨悚然。

「得到国家又要干什么?……」

「嗯?我还没决定。嘛,我不会对你的国家出手的,还有莉奥诺拉那件事上欠你的人情。」

「咦,那件事在我输给你的时候抵消了吧?」

「那次你欠我的是命,迟早会让你还的,这是两码事。」

男人充满自信地笑着,缇娜夏不知是否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虽然他说「不会对铎洱达尔出手。」,但冈杜那与铎洱达尔之间毕竟还隔着法尔萨斯。要说的话法尔萨斯可能还更危险,希望他别对法尔萨斯出手才好。

但如果就这么说出口的话,恐怕会让这个喜欢让人痛苦的男人提起更多的兴趣。

特拉维斯像是看穿了她的担心,只是嘴角笑了笑。

「怎样,差不多想要把那女人杀了吧?」

「才不想!」

如果缇娜夏真的输给这个诱惑,恐怕她就成了亚尔达最强的刺客了。所以她理所当然露出难看的表情拒绝了。特拉威武无聊地哼了哼鼻子。

「你拥有那么大的力量,难道就不想多使用一下吗?只会被动以眼还眼多无聊。」

「力量只是人的一部分而已。我不想被自己的部分支配整体。」

「只是善用自己拥有的东西,有什么不好?你不是想要那个男人吗?」

「就算杀掉谁,也得不到别人的心。」

这只是事实,就算杀了别人爱的女人,那人也不会因此而爱她。不如说这么做只会带来相反的结果。

缇娜夏面无表情的回复他,特拉维斯皱起了眉头。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张开了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保持了沉默。

因这突然降临的沉默,缇娜夏看了看特拉维斯,他美丽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算了,说起来这座城堡里有虫子,你发现了没?」

「你是说刺客?被人跨过国境追杀而来,亚尔达的公主也真是不容易。」

「不是刺客,其他的虫子。」

「欸?」

除了刺客意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潜入了城堡,这有点不容忽视。

看到缇娜夏皱起眉毛,特拉维斯心情畅快的笑了笑。

「好好挣扎吧,要是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可很容易被别人抓住痛脚哦。那人就是这种类型的对手。」

「这种类型的对手到底是——」

她刚想要询问详细的情况,但特拉维斯却突然消失了。看到说完自己想说的东西便消失了的魔族之王,缇娜夏楞在了原地。

「刚,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唔?……」

因这男人不明不白的言行,缇娜夏与精灵面面相觑。然而,他听到那句「得不到别人的心」时,总觉得他好像有点受伤的感觉。这种难以言喻的余味,让缇娜夏觉得很糟糕。

「总觉得……有些不痛快。」

「和那位大人扯上关系的话多数都会这样吧——要把那个虫子找出来吗?」

「就算你这么说,但也没有任何线索啊。」

缇娜夏用手指敲了敲额角,摇着头把手伸向自己的魔法服。

「总之先去训练场活动一下身体吧。搞不好会想到什么,而且应该能痛快活动一下。如果奥斯卡也有空的话,还能合法地斗一场。我想痛快发泄一下。」

「但我从没见过缇娜夏大人成功打中过阿卡西亚的剑士。」

「那是因为我没用魔法!」

缇娜夏叫喊着,换好衣服后便跑出了房间。米拉笑着目送主人的背影。

「一点也不痛快……」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缇娜夏继续生成透明的球。

与她相对的奥斯卡,正在默默地斩落向他飞来的球。虽然这个训练开始以来大概只进行了七次左右,但他已经几乎完全掌握了魔力视觉。

奥斯卡最初提议过,自己的训练可以和缇娜夏的剑术练习同时进行,但她在与奥斯卡互斗时总是难以集中精神编织构成。最终两人只得依顺序轮流进行训练,但无论怎么看,都是后来才开始训练的他进步更快。缇娜夏提高生成球的速度,一边问起了其他事情。

「最终准备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他事不关己地回答道。缇娜夏的嘴唇微微扭曲,同时向他扔出了三个球。但奥斯卡一边退后半步,一边逐个斩破了小球。看他毫不动摇的样子,她内心十分不爽。

「到底是做些什么还是不做,你还没决定好吗?」

「还没,嘛毕竟要尽力为他国谋好处也挺奇怪的,就听其自然吧。」

「……跟她结婚然后合并亚尔达不就好了吗?」

「太麻烦。」

听到他随意的回答,缇娜夏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奥斯卡一边解决着烈度逐渐增加的不可见的攻击,一边说道。

「就算通过侵略让国家扩大,我死后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所以能维持住现状就足够了。」

这句话的背后也有着「自己活着的时候,肯定有办法扩张国家。」的自信。看到男子从容的样子,缇娜夏觉得自己不痛快的心情逐渐变成了生气。她带着点迁怒的感觉编织起构成。

「——捕捉吧,蜘蛛之丝。」

下一个瞬间,巨大的透明蛛网向奥斯卡袭去。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把剑刃挥向构成的核心。

然而本应被切开的构成却在一瞬间自我修复。张开的大网持续向他涌来。虽然奥斯卡瞬间向后大幅跳跃,但立刻又被追上。

魔力之网就这样覆盖了他全身。奥斯卡被看不见的大网缠上无法动弹,半睁着眼看着对面的女人。

「这是什么……」

「这是之前特拉维斯对我用过的,只要不同时打碎多处核心就会一直自我修复。原版还会一直深入到骨头,我觉得应该有用所以就模仿了一下。」

「……这样啊。」

奥斯卡之所以什么都没多说,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的迁怒心态吧。缇娜夏解开了构成后,他叹了口气走了回来,一边确认着手中的剑,一边向她招手。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拜托了。」

虽然奥斯卡很不喜欢让她身上出现淤青,但只要开始战斗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痛打过来。

尽管他终究还是有所保留,但却不会刻意不让她受伤。

她很感谢这一点。

她不认为不经历痛苦就能有所提高。而且,在战斗的高扬感中,她确实感觉收获不小。

缇娜夏调整了呼吸,举起剑轻轻踩进地面。

她有一种连意识都变得通透起来的错觉。



那天傍晚,跟随公主的魔法士盖特看守在涅菲莉的房间门口,思考着今后的方针。

奥斯卡和阿尔斯已经向他们暗示,恐怕亚尔达来的人中有内奸。除开他自己,来到法尔萨斯的还有三名武官、一名魔法士,以及两名女官。他觉得他们每一个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就算要怀疑,也不知道从何查起。虽然他没有把内奸的事告诉涅菲莉,但她应该也隐约察觉了,因此最近都闭门不出,连吃饭也几乎都是在房间里一个人吃。

「这样下去,涅菲莉殿下又能坚持多久呢……」

「怎么了?」

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盖特转头一看,那里站着从亚尔达带来的另一位魔法士。茶色的头发加上亲切的长相,他虽然还很年轻,但实力很强。盖特对已经任职五年的他苦笑道。

「是瓦尔托啊,好不容易来到法尔萨斯却还有刺客跟过来,这样还不如呆在亚尔达比较好……」

这里是亚尔达王无法影响的地方,所以对手反倒更起劲了吧,那逃往国外就有点失败。盖特正在思考是否干脆回去亚尔达比较好,瓦尔托摇了摇头。

「在法尔萨斯才更方便应付这些,毕竟这个国家还有王剑。」

「阿卡西亚……但对手也不一定是魔法士。」

拥有绝对魔法抗性的独一无二的王剑确实很珍贵,但也不过是一把剑而已。而且剑的主人是这里的国王。不可能一直护着涅菲莉。

看到盖特这么烦恼,瓦尔托笑了笑。

「还是这把剑的主人更重要,他能够成为殿下的强力伙伴。对他来说应该也不希望他国的王族在本国内出事,所以会尽可能为我们做些什么的。甚至将来还有可能让两国之间联系起来。」

瓦尔托说的应该是与法尔萨斯联姻的事。盖特不由得苦笑起来。

「如果能成真的话,涅菲莉殿下也——」

说到这里,亚尔达女官和武官两人拿着涅菲莉的餐食走了过来。盖特陪着他们走进房间,留在房间中的另一名女官正在帮涅菲莉梳头发。

「您感觉怎样?涅菲莉殿下。」

她露出了柔弱的笑容回答了他的问题。在这里生活就让她非常疲累。盖特有些看不下去这种情况,眺望着可怜的公主。

「偶尔到房间外面去去怎样?带上护卫,毕竟难得来一次法尔萨斯。」

「是啊……」

这已经是涅菲莉不知道第几次点头。盖特的表情暗了下来,经过女官试毒,餐食被端到了涅菲莉身前。盖特对看起来没有什么食欲的涅菲莉说到。

「请您多少吃一点,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我知道了。」

她说完,便拿起了茶杯,微微喝了一口。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落地声。盖特赶紧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名女官倒在了地上。

她浑浊的双眼失去了焦点,嘴角开始冒出血泡。

看到这个情况,所有人的时间都停止了。死亡的气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开始在房间里飘散。

令人厌恶的空白持续了几秒钟,随即涅菲莉的悲鸣响彻城堡内,切断了这一束缚。

人们赶到时,女官已经死亡了。

缇娜夏也参与了验尸,她看向赶来的克姆与奥斯卡,摇了摇头。

「并不是什么稀奇的魔法药。制作者也是我不认识的人。抱歉没派上什么用场。」

「足够了,毒药加在哪里?」

「汤里,应该是试毒的时候喝进去的。」

「调查一下是谁做的汤。」

奥斯卡向士兵发出指示,但是缇娜夏挥手阻止了他。

「应该不是制作阶段的问题,我也喝了同样的汤。」

王皱起了眉头,阿尔斯补充道。

「这个汤除了缇娜夏大人外还有不少人也喝过,但都没有异常。锅子里也没有发现魔法药的痕迹。餐食似乎是亚尔达的女官和武官送过来的,但那名武官现在下落不明。女官也说是从那名武官那里接过来的餐食。」

「这可疑地有些太明显了。」

奥斯卡鼻子哼了一声,死亡的女官和行踪不明的武官,两人都是从几年前就开始侍奉公主的人。那名叫做埃尼亚斯的武官同两位女官都很亲近,所以才能做到这次的事,盖特这么认为。奥斯卡先安排了搜索,寻找埃尼亚斯是否仍潜伏在城内。

奥斯卡等人来到了附近的会议室,盖特跟着他们一起过来,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们知道会给您添麻烦,但能否请您再多帮涅菲莉殿下一些。」

「我会安排更多的警戒力量,也会帮忙搜索犯人。」

「谢谢您,但不只是……」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模糊言辞中的含义。盖特期待的是更大的助力。也就是希望奥斯卡直接介入亚尔达的纠纷。

要依靠他国之王,也就是说身在国内的王子已经完全靠不住了?在场的几人都怀有这种略带讽刺的感想,可能还有其他理由吧。盖特不太好意思地开口继续说到。

「涅菲莉殿下从十年前起就开始在意您了,如果可以的话……」

奥斯卡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缇娜夏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他内心对盖特暗示的内容皱起了眉头。

这么做并不值得,虽然他并不讨厌涅菲莉,但把她迎为王妃或者侧室并介入亚尔达这件事,只会带来麻烦,绝非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明确地拒绝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犹豫。恐怕亚尔达王室的打算一开始就是如此吧。

他有些不情愿,但用听不出来的坦然语气回答。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

盖特的表情明显安下了心,他深深低下头。奥斯卡继续问了几句就让他退下了。他身边的女人用平坦的声音问到。

「你准备插手吗?」

「没办法了吧。」

「我会帮你的。」

「……不好意思。」

奥斯卡一直看着前方,就这样回答了缇娜夏。

他心情有些沉重,但自己也不知晓其原因。



「宰相齐西斯和王子萨瓦斯,基本就是缇娜夏大人说的那样的人。」

涅菲莉的女官被杀的三天后,仍没有发现埃尼亚斯的踪影。雷纳特奉缇娜夏之命去亚尔达调查了一下,并总结了报告。

虽然雷纳特原本是瑞吉斯的亲信,但现在直接接受缇娜夏命令的时候也很多。两人在法尔萨斯的缇娜夏房间里,边喝着茶边进行报告。

「自从萨瓦斯逐渐开始接触政务后,他就经常以『不合惯例』为理由,驳回宰相提出的各种改革方案。同时他也开始起用各种姻亲,想逐渐夺走齐西斯的话语权。但国王却在那之后不久便生病了。」

「他找来的那些姻亲,水平怎样?」

「都是只有家世的人。只会在一些多余的事情上乱花钱。」

「唔——……这种情况下继续帮助王室只会加重亚尔达的问题吧。」

「也许吧。但是王室这边可能也会认为有王室才有国家。」

虽然还有些疑问的地方,但这次她只是帮助奥斯卡,而并非亚尔达。没必要在意个中的是非曲折以及对今后的影响。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了一下。雷纳特过去接待,随后带着一位客人回来了。缇娜夏看到意外的面孔吃了一惊。

「你是……」

「我叫瓦尔托,殿下。」

微笑着行礼的魔法士,正是涅菲莉护卫中的一人。缇娜夏认真地盯着曾经在训练场有过一面之缘的他。

「你使用了隐蔽魔法,原本的魔力应该可以凌驾于一国的魔法士长之上吧?」

「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这些魔力大多是后天的东西。因为不太想被人知道,所以平时就隐藏起来了。」

缇娜夏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后天获得魔力的人多少都有些隐情,缇娜夏自身也是如此,所以对他来历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

「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你有关于刺客的线索?」

「不,并不是因为这个……」

瓦尔托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举起手里的魔法书给她看了看。

「我有几个关于魔法构成的问题想请教您,真抱歉在这种时机。」

听到意料之外的要求,缇娜夏有些发愣,但她随即笑了起来。毕竟对于其他国家的魔法士来说,铎洱达尔可以说是他们兴趣和憧憬的对象。对于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研究心的青年,她反而还抱有一定好感,请他坐了下来。

「请坐,如果我能回答就没问题,我不知道的话就请雷纳特来解答吧。」

「缇娜夏大人,这恕我无能……」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三人围坐在桌边,就各种魔法展开了讨论。对于最近一直在解析诅咒和准备即位的缇娜夏来说,这倒是一段很不错的休憩时光。

喝了三杯红茶左右后,瓦尔托站了起来。

「真的非常感谢。这样我就可以不留遗憾地回到护卫的工作了。毕竟也得到了法尔萨斯国王的协助,婚约应该也不远了吧。」

「欸?」

听到他的话,缇娜夏不由反问。瓦尔托理所当然地继续说到。

「这次法尔萨斯接受了涅菲莉殿下的请求,其实亚尔达原本也有这个打算。两位原本就有缘分,这次也是个好机会,那两人肯定会成为和睦的夫妇吧。——缇娜夏大人,那位殿下不论娶了谁,都能获得相应的幸福。」

瓦尔托说完这句话,用非常真挚的目光注视着缇娜夏。

「所以,您也可以自由了。」

他的话语就像是在同情她一样,青年也露出类似的神情苦笑了一下。

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缇娜夏正愣着的时候,雷纳特说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位是——」

「将要成为铎洱达尔女王陛下的人吧。我很清楚。请您保重身体,感谢您拨冗。」

在缇娜夏想要说什么之前,瓦尔托便流畅地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抛在了身后,单独留在了这个房间里似的看着桌子,桌上只剩下装着已经冷下来的茶水的杯子。

「自由……?」

他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神像是看穿了很多事情。所以她才会感受到这种丧失感?缇娜夏轻轻触碰了一下微微疼痛的胸口。

「……那个人和谁结婚,都跟我没有关系。」

这是他国的事,而他们两人并非个体,而是肩负国家之人。

所以即便寂寞,她也不会再想什么,也不会再做什么。只会怀抱着一生都不会消失的热度活下去。

缇娜夏想到了自己即将离开法尔萨斯的那一天。

即位典礼,将在十九天后举行。



一周过后仍没能找到失踪的武官。

脱虚的涅菲莉这天晚上受到奥斯卡的邀请,犹豫着离开了房间,她在护卫的士兵和女官的支撑下来到了大厅。镶嵌着玻璃天花板的大厅里,地板上铺着深蓝色的地席,上面摆放着水果和各式料理。在大厅里的城堡主人向涅菲莉问到。

「感觉好些了没?」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我这边搜索完全没进展,才需要向你道歉。」

奥斯卡直接坐在地席上,请涅菲莉和她的护卫们坐下共享料理。同席的护卫是剩下的两名武官尼诺和鲁卡诺斯,以及魔法士瓦尔托。众人围坐成圆状。法尔萨斯这边出席的还有阿尔斯、克姆、杜安以及希尔薇娅。

涅菲莉坐在奥斯卡旁边,慢慢品尝着料理和美酒,笑着享受了久违的放松感。

规模不大的宴席开始后过了三十分钟左右,男女两位魔法士出现在了大厅的入口处。

其中一位是铎洱达尔的下任女王,另一位则是侍奉她的魔法士。

女人把长长的黑发绑成一束,看了看宴席上的人,想最里处的男人举起了手。

「抱歉,我现在要回国一趟。」

「知道了,有急事?」

「也不是。」

看到缇娜夏苦笑了一下,希尔薇娅笑了笑。

「缇娜夏大人,要不要也来喝一点?」

「在法尔萨斯喝酒的话会有人生气的。」

「说的对。……对了,没有急事的话就唱首歌吧。机会难得。」

「唱歌?」

缇娜夏露出略显迷茫的表情,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她在希尔薇娅和杜安中间坐下,将一把小琴转移到手中。她弹了一遍确认了所有的琴音,便开始用清澈的嗓音唱了起来。

希望之物不可见 不可见之物不相同

即使太阳之光照亮大地 她也仍旧无法知晓

女人的相貌留不下痕迹 唱歌的声音绕梁不绝

就像已经消逝之梦的痕迹 断断续续的记忆仍在彷徨

她的声音拥有深深沁入人心的力量。

众人自然地听入了迷,歌词让他们脑海中浮现出遥远的过去风景。

歌声融入了夜晚的空气,缓缓地重复了两次后便结束了。然而,他们却无法立刻从这犹如长长物语后的陶然感中解脱出来。余音伴随着沉默充满了整个大厅。

缇娜夏站了起来,回到了门口等着的雷纳特身边,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涅菲莉殿下,也请保重身体。」

「好的……」

缇娜夏张开双手,开始了转移的咏唱,将雷纳特也纳入了转移门的范围。目送消失不见的两位魔法士,涅菲莉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是为了照顾心情没有什么好转的涅菲莉,奥斯卡在宴会结束时邀请她第二天出城去外面转转。他打算去城都南方的一个小湖附近狩猎。

涅菲莉虽然有些犹豫,但因为是他难得的邀请,且有着严密的警备,于是便接受了他的提议。

第二天早上,涅菲莉早早起床,虽然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很久,但她开始选取要穿的衣服。她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他可能会喜欢的纯白色礼裙。

——很久没有像这样期待些什么了。

涅菲莉借来一匹马骑到了城门外,微笑着抬头看了看等在那里的男子。

他认真盯着涅菲莉看了看,便向身后的女官发下了命令。女官马上拿来了薄薄的短面纱。

「可能会被太阳晒到。戴上这个吧。」

「谢,谢谢你……」

涅菲莉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略红的脸戴上了面纱。

这种细致的关心让她很开心。感到很被重视,心情十分温暖。

两人连同二十名左右的护卫士兵一起使用了转移阵。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不大的森林前的一个广场。往森林里看去,有一条小路通往森林中央的方向,途中还有些岔道。

「虽然还不至于迷路,但别离开我身边。穿过森林后就会到那个湖了。」

听到奥斯卡的话,涅菲莉点了点头,策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她后面则跟着盖特、瓦尔托以及亚尔达的武官尼诺和鲁卡诺斯。更后方则是法尔萨斯的士兵们。其中也混杂着一些魔法士,作为针对袭击的警戒力量应该足够了。

奥斯卡单手控马,向着斜后方的涅菲莉说到。

「偶尔来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挺不错的吧。」

「谢谢您。」

她看着男人微笑了。

这个距离对现在的她来说就很幸福了。如果这个距离能够缩短为零的话……她不由地思考起这些。

一行人在林中的道路上缓慢前进,经过了不知第几个岔路口。

这时阳光突然变暗。

抬头一看,云彩正好遮住了太阳。高空中的风似乎有点大,云朵快速地流动着。

奥斯卡回身看看涅菲莉,他那像是太阳刚落山时天空颜色的瞳孔里,露出了锐利的光芒,涅菲莉屏住了呼吸。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张开了嘴。

但这时周围突然开始弥漫起雾气。

雾气以极其不自然的速度迅速变浓,瞬间便淹没了她的视野。

「什……」

她发出了本能的恐怖叫喊声,但借着浓雾中伸出的男人的手支撑住了身体。

视野被突然覆盖,盖特慌忙向主君所在之处驱马前进。

「涅菲莉殿下!」

雾浓的连伸出手的前方都看不清,他拼命用胳膊在空中划动。

他的手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盖特?」

正当他因为听到的清脆、熟悉的可爱声音而安心的时候,雾气又像出现时一样开始突然变淡。周围的景色重新出现,阳光也照射进来。

视野恢复的盖特在察觉了周围的情况后愕然了。他回头一看,瓦尔托和两名武官果然也目瞪口呆地环视着周围。

——不知何时起,以国王为首的法尔萨斯众人全都消失了。

「这,这到底是……」

三个人男人互相交换着视线警戒起来,目前还什么可疑的迹象。但同时他们也感受不到法尔萨斯人的气息。

盖特策马回身,向有点惊慌失措的女人说道。

「涅菲莉殿下,我们先回城里吧。我来打开转移门。」

「但是……」

「您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我们先回到安全的地方后,再担心其他人吧。」

她犹豫了一下,但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得到主人的同意,盖特开始咏唱。话虽如此,他们也无法直接转移进入他国的城内。先到城门附近吧。

就在转移门即将打开时——森林里传来了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支箭直直的射向涅菲莉。但它却撞上了瓦尔托张开的结界落在了地上。众人因此一惊,转眼间周围就下起了箭雨。

「有刺客!」

两名武官拔出剑来。箭矢像是从左侧森林的深处射来的。鲁卡诺斯大叫。

「快往那边走!」

他指向道路的前方,森林的缝隙间隐约能看到前方的湖,湖面正反射着绚丽的光芒。众人慌忙拉起缰绳策马向湖边奔去。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到达湖畔时,跑在最前面的尼诺却用力拉住了缰绳。三十骑左右的男人们出现在道路前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没有穿军服,服装十分零乱,看起来像是强盗。那些人手上拿着已经拔出的剑,打量着五人中的女子。

「就是那个女人。别让她跑了。」

盖特听到他的话,振奋起略有些绝望的意志。

——如果这是陷阱的话,至少也要让涅菲莉殿下逃走。

他开始编织转移的构成,把手伸向面前的她。

但这时盖特的眼中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光景。

站在她背后的鲁卡诺斯,正把手中的剑向她娇小的背部挥去。

看到他注视公主的冰冷眼神,盖特瞬间说不出话来。

鲁卡诺斯将剑刃直直挥下——

「涅菲莉殿下!」

喊声迟了一步。

盖特因晚了一步而战栗,鲁卡诺斯则确信了任务的达成而笑了起来。

然而,他们的预想都被打破了。

女人用不知哪里拿出来的自己的剑挡住了鲁卡诺斯的剑。

鲁卡诺斯哑然地看着散发着薄紫色光芒的剑身,女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就是你吗?」

她摘下面纱。

面纱下的,是那位美丽到令人害怕的铎洱达尔魔法士。

「不可能……!什么时候换的!」

「不就是刚刚才换的嘛,真迟钝。」

缇娜夏凝视着鲁卡诺斯,调转马头。殷红的双唇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一旁的盖特惊呆了。

「怎么会……我不可能认错涅菲莉殿下……涅菲莉殿下在哪里?……」

「她和奥斯卡在一起。没事的。你们会认错是由于咒歌的原因。昨天晚上我对大家施加了认识混同的魔法。嘛,好像对某人没起作用。」

缇娜夏瞥了一眼瓦尔托,他抱歉的苦笑了一下。

身为刺客的鲁卡诺斯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连马一起退后了几步。缇娜夏则露出了艳丽的笑容。

「下落不明的武官也是你杀的?他和女官关系很好,应该知道试毒的事才对。我们早就察觉到他只是被想要争取时间的真正刺客所杀。所以接下来——只需从剩下的人里把他找出来就行了。」

缇娜夏这么说完,露出了挑衅的笑容举起剑。

「事到如今你就别想跑了。你袭击我已经成为事实。接下来就由铎洱达尔来当你们的对手吧。」

「……你这家伙。」

男人的声音因失态而扭曲了。缇娜夏策马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中的细剑向男人刺去。鲁卡诺斯用自己的剑防下了攻击并开始反击。

缇娜夏接下男人的攻击,向剩余的三人喊道。

「瓦尔托,保持结界!后面那群人就拜托剩下的两位了。」

「我明白了。」

瓦尔托立刻回答,盖特和尼诺则回头看向身后。

强盗们正驱马沿着森林中的小道靠近。盖特略显紧张的向强盗们击出一个构成,七把风刃向强盗飞去。

划破天空的风刃将前方的十骑强盗斩开,随着鲜血的泼散,他们逐个落下马来。

但敌人也只因此混乱了很短一段时间,剩下的强盗们仍旧高喊着驱马冲来。马蹄踩到倒下的同伴身体时发出的讨厌声音回响在森林之中。

尼诺冲到盖特身前,向即将接近同伴的强盗挥刀砍去。他急促地喘了口气,用第二击解决了对手。

——侍奉宫廷的武官与强盗之间的实力差距非常明显。但两边的数量相差太大。

但正当他们俩人焦急起来的时候,强盗们的背后出现了法尔萨斯军队。

领头的阿尔斯命令道。

「全部杀光,别让他们逃了!」

随着逐次响起的呼喊声,森林变成了战场。

缇娜夏一边接住鲁卡诺斯的强力斩击,一边操纵着马。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剑与人残杀。虽然他露出真面目时她还怀疑对方可能会逃跑,但鲁卡诺斯看起来真的想杀死缇娜夏。恐怕是因为混乱无法正常判断了吧。她略带紧张地接着对方的攻击,鲁卡诺斯却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不习惯实战。要是不去插手别国问题的话,你应该能过得更自由一些吧。」

「我早就习惯实战了,只是还不习惯用剑而已。」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必须跨越而过的东西。只要身为王就必须跨越。

鲁卡诺斯利用体格差距从正面不断重击缇娜夏。

缇娜夏将那些攻击向旁边引开,但她纤细的手腕有些发麻。

她用力握紧剑柄,向着男人的脖子砍去。对手则轻轻收回自己的剑,向她的左侧挥来。

——所以,不能迷茫,也不会后退。

缇娜夏屏住呼吸。

瞬间,她的脑中好像听见了「快用魔法!」的男人的斥责声。

但她脸上露出了勇往无前的笑容,注视着前方。

她没有编织构成。举起了左手准备接住男人的剑。

——我更快。

她如此确信,继续将剑刺向鲁卡诺斯的喉咙。

剑上传来了迟钝沉重的手感,血沫飞起,男人的脸扭曲了。

但同时——鲁卡诺斯的剑刃也斩中了缇娜夏的手肘。

「……啊」

疼痛让头脑发白。但缇娜夏以自己的意志将其屏退,挥动了刺中的剑。随即鲁卡诺斯的剑从她身上拔出,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缇娜夏肩膀颤动吸着气,看着在马上摇晃不定的男子。

「……我会让你说出背后的名字。」

被打穿了喉咙的男人垂着头。但他的身体仍留在马上。

鲁卡诺斯没有当场死亡这一点也在她计算之中。她准备过后治疗他,好让他把情报全都吐出来。而在那之后,就是国家间的问题了。

缇娜夏放下剑如此宣告,然而回应她的——是以惊人速度挥来的剑刃。

「欸」

缇娜夏一愣间,剑刃正快速向她袭来。面对本应濒死的鲁卡诺斯挥出的攻击,缇娜夏反射性的编织了防御构成。瞬间张开的结界,弹开了挥来的剑身……但那把剑却劈开了缇娜夏乘着的马的头盖骨。她的身体从正在倒下的马背上摔到了地面。

「唔……」

冲击让她呼吸困难。疼痛感让她的意识有些模糊,这时黑色的身影来到了缇娜夏上方。

她模糊视野的一角,看见了再次向自己挥下的剑。

她在刹那间回忆起,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向还是少女的自己刺来的短剑。

——然而男人的剑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从侧面挥来的另一把剑弹开了鲁卡诺斯的剑。随即传来了男人不愉快的斥责声。

「为什么不用魔法!你蠢吗!」

缇娜夏听到那个声音屏住了呼吸。下意识间他的名字从她嘴里溢出。

「奥斯卡……」

双刃的王剑如镜面般闪耀着光芒。她抬头看向举着王剑的眼前的青年……呼出了一口热烈的气息。

缇娜夏的状态一看就知道是重伤。左臂差点被切断,又由于落马的缘故,脚也扭向了奇怪的方向。奥斯卡看到她的样子一瞬间感到了强烈的愤怒,但又马上咽下了这影响他判断的感情。对着身后的瓦尔托说到。

「麻烦你,帮大忙了。」

「不用客气,她要是死了我会很困扰的。」

瓦尔托苦笑着。正是这位青年魔法士将正在远处等待情况的奥斯卡转移过来。他因计划外的转移吓了一跳,但看到缇娜夏的情况时便非常感谢瓦尔托的判断。

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自己搞成这副破破烂烂的模样?他十分气结。

奥斯卡看着仍旧骑在马上的暗杀者,向瓦尔托问道。

「所以,那个为什么还能动?现在还能骑在马上也太奇怪了吧。」

「恐怕是吃了禁咒种子之类的东西。在受到危及生命的损伤时就会发动,赋予他超越肉体极限的力量。但作为代价也失去了原本的理性和思考……亚尔达的宰相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帮手,估计是鲁卡诺斯自己从哪里得到的吧。」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变成那样么。」

奥斯卡的视线前方,鲁卡诺斯的身上正在逐渐显现前述的变化。血迹斑斑的喉咙开始隆起新生的肉块,不止如此,他的身体各处都在跳动,一点点膨胀起来。

缇娜夏用应急措施治疗了伤口站了起来。

「那类禁咒会不断治疗他的伤口,所以一口气把他灭了才是最好的……但这样的话就无法取得证言了。」

「不能活捉的话就有点麻烦,会有人怀疑我们的正当性。」

「我就是为了避免一不小心杀了他,才用剑应战的。」

「那就别受伤,与其受伤,还不如直接灭了他。」

两人淡淡地互相说着,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鲁卡诺斯。骑在马上的男人的眼睛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白色浑浊。他胯下的马可能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高声嘶叫着。

瓦尔托向站在前面的缇娜夏问道。

「如果您不知道应对方法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没关系的——因为有这个人在。」

缇娜夏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男人,眼神中只有信赖。她向阿卡西亚的主人问道。

「奥斯卡,你能看见他体内积蓄的魔力吗?」

「大致能,隐约可以看到像是叶脉的白色线条布满他全身。」

「在他的胸口下方有一处魔力凝聚的地方。用阿卡西亚刺向那里就可以了,那就是禁咒的核心。」

听她说完,他眯起了眼睛。确实,在鲁卡诺斯的身体中央,腹部左右的地方发出了更强烈的光线。

「我知道地方了,但那里被刺中的话,一般人都会死的。」

「击中后我会想办法的,我会让他活到能取得证据。」

「明白,那就交给你了。……还有别再受伤了。」

以这句话为标志,奥斯卡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男人身上。鲁卡诺斯的视线四处游移,脑袋也跟着摇晃摆动。他身上的血滴落到胯下的马上,那匹马发出了悲鸣声。缇娜夏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要接触他的血液。会被禁咒污染。万一你碰到了,我会把你丢进浴池好好洗干净,之后请别抱怨。」

「这个要求让人很难回应哎。因为有点搞不懂哪种更划算,所以就之后再说吧。」

「不许!碰到血液!再开玩笑的话我就直接把他灭掉了哦!」

在听完这句话前,奥斯卡便用力踏向地面,于千钧一发之处躲开了头上砍来的剑。他将阿卡西亚挥向正在狂乱的马匹的头部。

随着一声出沉重的声音,鲁卡诺斯从崩塌的马背上跳了下来。他奇怪地扭曲着身体,同时向奥斯卡逼近而来。

他的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挥来,意味着他的臂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水平。

奥斯卡用剑扛住了他的攻击。这一击便让他的手臂发麻。

「好沉,这就是不再做人的力量么?」

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向右避开了第二击,来到了鲁卡诺斯的左侧,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这个空隙,鲁卡诺斯的剑继续向他横砍而来。

与他扭曲的身体不相称的速度。奥斯卡面对这预料之外的动作咂了下舌。他用力向后跳去躲开了对手的攻击——然后将脚边的马尸体向鲁卡诺斯踢了过去。

马的巨大身体发出笨重的声音破裂了。血肉碎片向奥斯卡飞来,但被缇娜夏张开的看不见的墙壁所阻挡。但这一瞬间,鲜红的血墙也挡住了奥斯卡的视野。

正感觉要糟糕的时候,奥斯卡已经向左跳开了。

袭来的大剑挥空了砍中地面。震动传到奥斯卡脚下,飞来的小石头也击中了他身体各处。

不管身上的轻微疼痛,奥斯卡向前冲去。他瞄准握着大剑的手挥动了阿卡西亚,但剑刃又被对方的剑挡住了。金属撞击的迟钝声响在森林中回荡。

「这还有完没完了。」

为了不接触对方的血液,需要在一定距离上用一击分出胜负。

这样想着,奥斯卡正把阿卡西亚收回来时,鲁卡诺斯举起了大剑。

接着——向他扔了过来。

「啊?」

看到他意外的举动,奥斯卡虽然有些惊愕,但仍反射性的躲开了剑。

但他的动作也在鲁卡诺斯的意料之中,他伸长了手臂抓住了奥斯卡的右肩。铠甲上传来了骨头破碎的声音,剧痛传遍了全身。

「奥斯卡!」

他听到了缇娜夏的悲鸣声。

在他眼前的东西拥有超越人类的速度和力量,是能唤起人本能恐惧的东西。

鲁卡诺斯把脖子横了过来,白色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感受着肩膀破碎的剧痛……奥斯卡笑了起来。

「受不了你,你就打算靠这玩意儿封住自己的嘴吗?」

失去理性,侵蚀肉体的禁咒。

不必害怕这种东西,也不能在此止步不前。

杀死他是容易的,但杀了他的话会让很多东西就这样埋葬在黑暗之中。

奥斯卡把阿卡西亚换到左手拿好。

「亏你敢在我的国家狠狠伤害那个女人。」

他瞄准了鲁卡诺斯喂喂发光的腹部。

「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向奥斯卡举起了拳头。

阿卡西亚的剑刃一闪。

王剑的剑尖分毫不差的贯穿了禁咒的核心。

男人的身体微微跃动了一下——但同时黑发的魔法士也飘落在他身后。

缇娜夏漂浮在空中,把手放在鲁卡诺斯的背后笑了起来。

「这样你就是我的了。」

新的魔力注入粉碎的核心,压倒性的力量支配了一切。

溢出的光芒消除了血腥味,这是标志着这场战斗结束的,最最原始的颜色。



一直没有收到联络,齐西斯的焦躁已经接近极限。

完全没有收到关于成功与否的消息,难道鲁卡诺斯被抓住了?

要是这样,他应该在被萨瓦斯追究前及早发动攻势才行。除了萨瓦斯起用的那些贵族以外的文官,基本都已经赞同齐西斯的想法,而将军里也有三分之一对他表示了肯定,宫廷内的人脉也是压倒性的对他有利。

——就得趁现在,马上改革王宫。

他有所觉悟,现在正是决定他将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的时候。

齐西斯下定决心打开房门,然而却发现门外站着两名困惑的亚尔达文官和两个陌生人,齐西斯停下了脚步。他略觉可疑地看了看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来到了他面前。

「我是杜安,法尔萨斯派来的使者。关于这次在法尔萨斯国内发生的袭击事件,有些事想要向您咨询一下所以来到这里。请您接下来和我一起去一趟法尔萨斯吧。」

听到预料之外,但也早有某种程度的准备的话,齐西斯冷静地回答。

「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事。也不清楚为何必须要去法尔萨斯。如果是和正在贵国逗留的公主殿下有关的话,那就是我们国内的问题,应该在亚尔达解决。」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齐西斯嘴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说到底,法尔萨斯并没有因涅菲莉被袭击的而留他的权限。如果他们强硬推进的话,这件事就会变成干涉他国内政,亚尔达也有相应的手段。

看到齐西斯的态度,杜安苦笑着后退了一步。另一个男人则向前走来。

「想要询问你的事,与亚尔达的公主殿下并无关系。而是你们的人让我铎洱达尔的公主受了重伤。关于这件事,瑞吉斯殿下希望务必能和你聊一聊。」

「……啊?」

齐西斯瞬间脸色苍白。试图理解刚才听到的话。

——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知道铎洱达尔的公主正在在法尔萨斯,但他认为她与这件事完全无关。他也极力叮嘱了鲁卡诺斯千万不要对法尔萨斯的人出手。

自称雷纳特的铎洱达尔使者,没有在意齐西斯的内心活动,只是继续告诉他「因为是在法尔萨斯发生的事,所以请你去一趟法尔萨斯。」齐西斯在他的眼中发现了闪动的杀机。

「你会去吧?」

他无法拒绝。齐西斯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走上了无法回头的下坡路,不由战栗。

齐西斯经由转移阵被带到法尔萨斯,来到了一个大厅之中。

法尔萨斯的国王、铎洱达尔的王子以及涅菲莉都在那里等着他。

与脸色苍白的涅菲莉不同,两个男人冷眼看着齐西斯。

齐西斯被雷纳特推着前进。与他温柔容貌不同,铎洱达尔王子瑞吉斯以尖锐的声音拉开了序幕。

「好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晓事情原委了,也就是追随涅菲莉公主的武官袭击了缇娜夏这件事。虽然那人因使用了禁咒失去了理智,但我们已经把他治疗好。当然他也已经供认这是在你指示下的行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什么都……」

「而且还有多位目击者,你知道她还有十多天就要继承王位的吧?这甚至可以理解为亚尔达对铎洱达尔的宣战。」

涅菲莉脸上的血色逐渐减退,齐西斯用视野的一角看着她,拼命思考着。

——虽然这是他有过预想的事,但真的被人指出后就像当头淋下一盆冷水。

铎洱达尔是不与任何国家亲近的魔法国家,它从未侵略过其他国家,自四百年前的塔伊利战争后也从未被其他国家攻打过。这也是由于周边诸国一直都十分避忌以魔法为主轴的铎洱达尔。它在这四百年里,每当出现禁忌魔法或者涉及到巨大魔法要素的事件,都会派遣人员前往处理。其中体现出的实力,确实是压倒性的。

亚尔达不可能与铎洱达尔进行战争,它是借助法尔萨斯之力刚刚开始安定下来的国家。而且从沉默着的奥斯卡的表情来看,如果发生战争,亚尔达很可能要孤立无援地被魔法大国蹂躏。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齐西斯反复思考,能够推脱不是自己的责任来逃过这件事吗?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一天真的想法。既然已经被带到这些人面前,即使没有证据都可以判他有罪。

无处可逃,阴谋之环已经完全被封闭了。

齐西斯舔了舔嘴唇。

他没花多少时间便下定了决心,双膝跪地深深低下了头。

「一切都是我独断专行,与国家无关。本次事件恕我僭越,希望能以我这条性命抵罪。」

女人叹了口气。

意味着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齐西斯被雷纳特拘束起来。像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有人打开了大厅的门扉。男女两人走进了大厅里,齐西斯察觉到了气息,回头看了看,大为吃惊。

男子是亚尔达的王子萨瓦斯,而女子他是第一次见到,是一位有着长长的黑发和暗色的眼瞳,让人印象深刻的绝世美女。她看到齐西斯后笑了笑。

「初次见面,我是缇娜夏。」

「是你……!伤,伤口呢……」

「已经治好了,断了好几根骨头,很疼的……」

缇娜夏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向边上避开了一步,萨瓦斯走了上来。

他用至今为止未曾见过的沉痛表情,俯视着跪在地板上的齐西斯。

齐西斯带着一丝惊讶看向他。这个懦弱的王子,明明是在贵族们的请求下接下了现在的职务,却又很快把责任推给了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用悔恨而非责难的眼光看着自己,齐西斯有些意外。

萨瓦斯用无力的声音说到。

「详细情况回到亚尔达再告诉我吧。」

「……我明白了。」

萨瓦斯身后的士兵们将齐西斯拖了起来。看着他被架起双肋带出了房间,缇娜夏说到。

「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如果没有被处刑的话可以来我们这里,是我想要的人才。」

听到突如其来的话语,齐西斯睁圆了眼睛。背后的奥斯卡皱起了眉头,瑞吉斯也苦笑起来。亚尔达的兄妹俩则哑然张大了嘴。

齐西斯回过神,露出自嘲的表情低下了头。

「谢谢您的好意,我受宠若惊。但是……亚尔达是的我的祖国。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埋骨于故乡……」

「是吗?那就遗憾了。」

缇娜夏笑着挥了挥手。看到齐西斯消失在门外后耸了耸肩膀。

「被甩了呢。」

她若无其事的动作甚至还有点可爱,房间里的诸位都用惊呆的视线看着她。

齐西斯被送回亚尔达后,三国的王族与部下们开始协商事后处理的方式。

这次的事情全都是在奥斯卡决定插手后,在暗中推进的计划。因为提出最终解决方式的人是缇娜夏,她就自己和涅菲莉进行了替换。

奥斯卡静静地叹了口气。

「因为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所以采用了这个方案,但那个咒歌真的很有趣。」

「毕竟不知道犯人是谁,所以就对所有人都使用了。事前已经对法尔萨斯的人施加了抵抗的魔法。现在也都已经解开,没有留下影响。」

瑞吉斯很感兴趣的继续问道。

「能够操纵别人的认知到这种地步?毕竟连头发颜色都完全不同。」

「只是强化了他们自己的认知,而且戴了面纱,服装也选了一样的。」

在森林里制造雾气的也是缇娜夏。她趁着那个时机与涅菲莉交换,再把法尔萨斯军和公主都转移到了稍远处。

奥斯卡看着缇娜夏泡好的茶。

「虽然因为他有禁咒的种子,最后额外花了不少功夫。但总体还是在预定范围之内。」

「和那种东西对上的话的确会被搞的很惨呢,最后的清洗也很麻烦。」

虽然现在轻松说着这些话的两人当时也都是一副惨样,但似乎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还是在场的其他人更加害怕。

缇娜夏把茶具交给了女官,便走到了墙边的希尔薇娅身旁,开始与她闲聊起来。

没有在意她的随意,奥斯卡和瑞吉斯、萨瓦斯三人商议后决定不公开这次的事件,并将事后处理交给了亚尔达。萨瓦斯向两人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道了谢。

「真的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我与涅菲莉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两人笑着回应了他。萨瓦斯起身准备带着部下离开房间,走向了门口。随后他向站在那附近的缇娜夏低头说到。

「您的话我会铭记于心,非常感谢。」

「反正只是他国人士不负责任的话,想要怎么理解还看你自己,我没有做什么需要被感谢的事。」

缇娜夏露出了恶作剧般的微笑。以这个情况看,萨瓦斯应该从拜访亚尔达的她那里得到了什么忠告吧。奥斯卡想象着说着这些那些多管闲事的她,内心笑了。

「即位典礼时我一定会去拜访您。还有,那个……」

萨瓦斯吞吞吐吐起来,他注视缇娜夏的视线里带着些许热量。

她微微歪着头等着他的话,但却没有下文。

「——缇娜夏。」

远处的桌边有个声音呼喊了她的名字,缇娜夏转过视线。瑞吉斯正微笑着向自国的公主招手。她向萨瓦斯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瑞吉斯那。

「我要回去了。」

「不好意思让你这么忙还跑一趟,我送你吧。」

「只要你希望,我随时随地都可以。」

瑞吉斯牵制的视线越过缇娜夏的肩膀看向了萨瓦斯,萨瓦斯僵在了原地。两人向奥斯卡和周围的人打了招呼,便转移消失了。

制造紧张氛围的人物们都消失后,空气也缓和了下来,奥斯卡笑道。

「嘛,这也是正常的反应。」

毕竟已经是即位前夕了,瑞吉斯于公于私都不希望有虫子粘过来吧。

奥斯卡也知晓,其实自己才是他最想牵制的人。他一边吐了口气一边站了起来,向坐在对面的涅菲莉说道。

「总算可以回到祖国了,这些日子你也很不容易吧。」

「不,没有,谢谢你。」

涅菲莉慌忙起身,站在了奥斯卡身边。

两人一起走出大厅。她注视着前方,忽而提起一件事。

「您还记得亚尔达十年前提出的申请么?」

「休战调停?大体上还记得。」

涅菲莉深呼吸一下,仰视走在身旁的男人。

秀丽的侧脸,但他青色的瞳孔并没有看向她。她跨越了心中的一丝犹豫,开口说道。

「如果现在提出联姻的话,你会接受吗?」

奥斯卡微微睁大了眼睛,青色的双眼转向她。

数秒钟的沉默,他正在思考如何回答。

「这个嘛……如果这件事对双方都有好处,到时我会亲自提出来的。」

——委婉的话语。

这意味着他从个人角度对她并没有兴趣。但如果政治上有意义,也可以联姻。

预想中的回答让涅菲莉感到了些许痛苦。

虽然她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她也是王族,并没有想过能够自由地恋爱。

但仅管如此,她也无法否定自己仍有些许期待。

虽然这种期待落空了,但她并没有什么怨恨的心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涅菲莉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回前方,挺起胸膛走了起来。

就算什么都没发生,自己的这份心情也是真实的。仅凭这一点,她便满足了一半。

至于剩下那一半里的苦涩,也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变质吧。

她就这样走了下去。

小小的背上,背负着包含自己在内的诸多生命。

齐西斯回到亚尔达坦白罪行后,被处以无期徒刑。

王太子萨瓦斯在那之后也逐渐不再为贵族们的意见所左右,开始重视值得信赖的人才。偶尔他也会来到监狱拜访齐西斯,征求他的意见并逐渐成长。后来听说到这个情况,缇娜夏无声地笑了起来。

但那已是与她自己的物语无关的,别人的故事了。



「——话说回来,这次在预料之外让了你不少功夫……」

涅菲莉回国后,缇娜夏在王的执政室里沏着茶说道。

听到她的话,奥斯卡保持看文件的姿势回复了她。

「你是说鲁卡诺斯?那种事一开始就交给我才对。让你跟他做对手还白白多费我一次功夫。」

「但是,确保被盯上的公主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吧!要是还有其他埋伏的话不就糟了!」

经过他们事前的多次讨论,才最终定下来「奥斯卡保护涅菲莉,缇娜夏负责刺客。」的方针。虽然双方都认可这是发挥最大战力的方案,但最后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数。

缇娜夏叹了一口气。

「我还觉得自己的剑术已经有点长进了,但果然不实战一下还是不行的……」

「想要实战的话就去训练场吧,我很乐意给你增加几块淤青。」

「不是这种意思啦!我是想要还上欠你的人情!」

「能让铎洱达尔女王欠人情这件事本身,对法尔萨斯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我个人欠你的,和国政没有关系——」

缇娜夏吐了吐舌头坐在长椅上,奥斯卡看着她纤细的双脚思索着。

「个人欠的啊……虽然我可以想到不少让你还情的方法,但对方是女王的话多少还是有点问题。」

「你是又准备怎么让我不痛快了!」

他直直地盯着缇娜夏。

像是无光的黑夜般的头发与眼瞳、比雪还洁白的肌肤,她的存在如同大朵鲜花一般华美艳丽。

从四百年前穿越时间而来的奇迹般美丽的女人。内里是一位高傲的女王……也是一个容易寂寞的女子。

奥斯卡对她微微苦笑。

「我还会给你做礼裙,你就穿着它来法尔萨斯吧。一年一次就好。」

要向身为邻国女王的她提出自己的愿望,也就只有这些了。

走上不同道路的两人,仅仅偶尔一次的互相面对,那时如果能把她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的话,即使自己已经放开了她也能感到幸福。

缇娜夏听到他的愿望,眨了眨暗色的眼睛。

「这样就够了吗?」

「嗯。」

「你,真是让人搞不懂。」

「要你管,这是我的兴趣,很愉快的。」

奥斯卡咽下了很多很多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在文件上签上了名字。

缇娜夏紧紧盯着他。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有所顾虑的开口问到。

「说起来,奥斯卡,让涅菲莉公主就这么回去好吗?」

「怎么了?把她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她也想回家吧。」

「但你不是,要和她——」

缇娜夏的话语中断,皱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奥斯卡在对话间的空白抬头看向她。

——两人视线里的东西,都是并不准备传达的感情。

不准备表露出来的感情,以及没有自觉的恋情。

纤细的身体有些发热,女王闪着睫毛向他问道。

「那……还可以和你一起再待一会儿吗?」

她的声音让人联想到透明而纤细,但又仅仅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和她的心一模一样。

奥斯卡感受着她的声音给自己带来的涟漪,却平静地回答。

「随你喜欢,正式成为女王前都可以。」

如果看得到终结,那也能更容易接受这些。缇娜夏听到他的话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这时,杜安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王向一脸惊讶的臣下问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在进行亚尔达事件的事后处理,发现了一件有点在意的事。涅菲莉的亲信里面,还有另一位魔法士对吧。」

「啊,瓦尔托么?我也拉拢过他要不要来铎洱达尔的。」

「所以不是叫你别随便拉拢他国的人嘛!不会让你从法尔萨斯挖人的!」

「这种事情都是个人的自由哎,我只是去交涉一下而已。」

如果放任不管,两人的对话马上就脱轨了。杜安表情认真的插话。

「就是他……他并不是亚尔达宫廷的人。」

「啊?」

奥斯卡反问,缇娜夏也睁圆了眼睛。杜安看了看手边的文件继续说道。

「记录上根本没有这个人。虽然公主和盖特好像都认为『他五年前就开始侍奉宫廷了。』,但这好像是他植入他们的记忆。其实盖特在书信往来中也注意到些许原本应有记忆的缺失。」

「那就是说……」

——他用精神魔法操纵了他们的记忆。涅菲莉姑且不论,连宫廷魔法士盖特的记忆也能篡改,他的能力绝不一般。

缇娜夏哑口无言,坐在她对面的奥斯卡则问道。

「那这位瓦尔托现在是什么情况?」

「下落不明。不知何时起就消失了。我调查了一下,其实他的容貌和德莉拉证言里的那个魔法士很相似。」

「是那个宗教团体背后的魔法士!?」

如果瓦尔托和那个魔法士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就是给缇娜夏下毒的人。但这次为什么又要救她呢?

可能是想到了同样的疑问,缇娜夏用手捂住了嘴。

「欸……为什么……」

她的脸色略微发白,浮现出对难以理解之物的恐惧。

奥斯卡看着她,对杜安说到。

「继续调查这件事,对不明目的的人要更加小心,不能让他再惹出什么事来。」

再过不久缇娜夏即将离开法尔萨斯,他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帮助她了。听到王严厉的声音,杜安默默低下了头。

他离开政务室后,奥斯卡果断地对她说。

「别在意,你只要做该做的事情就好。」

为了让从四百年前来到这里的她,可以毫无迷茫的在这个时代继续走下去。

他期望她的道路上可以没有丝毫忧愁。即便这话只是在欺骗自己,他也由衷这么期望。

听到奥斯卡的话,缇娜夏睁圆了眼睛。但她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是为了帮你才来到这里的。」

就好像唯有这件事,才是她拥有的最最重要的一样事物。

看到她骄傲地笑着,奥斯卡眯起了眼睛。

这便是两位王所编织的全新物语。

也是在他们的命运变质前,这一年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