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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无言之歌

流淌在地上的血液已经聚成一滩血水,多到让她怀疑自己身体里到底哪里藏着这么多血。

疼痛已经化为麻痹,感受不到了。虽然她施放了镇痛魔法,但也不知道那个构成是不是还在生效。缇娜夏朦胧地抬起了头。

月光照射下的城堡中庭的模样,已经变得十分凄惨。庭院里的树木都被炸开,坑洞布满整个庭院。矗立在庭院中的石柱也被悉数破坏,其中一根的上半部分被炸碎,而缇娜夏正跌坐在地上靠着柱子的下半部。

像是被恐怖的风暴袭击后的惨状。但尽管如此,现在整个中庭里却没有一点声响,因为胜败已经明朗。缇娜夏开始默算自己残余的时间。她低头看像自己被挖去一半的侧腹部。

「……卡尔……米拉……」

她呼唤着精灵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从刚才起就是如此。十二只精灵被同一个男人全数击溃。她希望他们还留有一丝气息,在身为主人的自己死了之后,至少他们还能重获自由,或许还能逃离这里。她如此冀望。

缇娜夏呼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息。

「——奥斯卡。」

只是说出他的名字就让她感到一阵心痛。眼泪自然地渗了出来,缇娜夏咬紧了嘴唇。

这时,她眼前落下一道人影。

「你在叫谁?还有人来救你?」

男人的嘲笑声。那是用压倒性的力量将她和精灵们击败的男人的声音。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也没有什么感情,仅仅是因为「好像很有趣。」,就将他们蹂躏至此的对手。

看到代表着死亡的这个男人,缇娜夏淡淡笑了笑。

「没人来救我……那个人,不存在于现在的任何地方。」

在孩提时代时代救了她的那个人早已不复存在。他已经消失了。作为拯救她的代价,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那之后的五年里,缇娜夏拼尽全力治理国家……但最终还是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就算她被称为最强的女王,但结果还是天外有天。

听到女人的自嘲笑声,男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不存在于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一段旧日往事。」

缇娜夏吐着浅浅的呼吸闭上了眼睛。看到这样的她,非人男子的美丽脸庞上露出了笑容。

「说来听听,我就是来玩的。难得有机会,就让我多愉快一下。」

沉睡。

持续沉睡。深深地,无梦地。

听见青草微微摇动的声音。听见小河的涓涓细流。

在这小小庭箱中的那些,无论经过多少岁月都不会改变。像是隐藏起来的乐园一样永续存在。

然而,这里并不是乐园,更像是美梦的碎片。

这是为了持续沉睡的小箱。没人能碰触被严密封存的那样东西。

所以现在只是沉眠着。

直到有一天大幕再次拉开。

只是持续等待着,那一个人。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这里的景色有着他所不熟悉的洗练感。

漆成白色墙壁的街道并不稀奇,但仔细一看,就能发觉这里的墙壁和招牌上到处都刻着魔法的纹样。临街商店的窗户上也没有安装玻璃,而是张着一层薄薄的水膜。他好奇地伸出手指,没想到手指直接穿过了水膜,这让他大为惊讶。

「真的是水,好有趣。」

「在这个国家,比起高透明度的玻璃,使用这种水膜魔法具更便宜。」

青年弹了弹微微沾水的指尖,跟随他的魔法士苦笑道。

听他一说,青年再度环视周围。

「魔法之国铎洱达尔……」

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服饰和邻国相比并没有太多不同。但每十人中差不多就有一人,穿着上下连体的本国特有的魔法服。如果这些人都是真的魔法士,那确实这个国家拥有的魔法士,应该有他国的数倍以上。

青年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些,身为他发小的随从却跟在他身后垂下了脑袋。

「我很郁闷,殿下……」

「怎么了?顺便我也不喜欢被称作殿下。」

「这种怎样都好的事就请您先别提了。」

他略微惊讶地回头看了看疲惫不堪的随从。

青年就是大国法尔萨斯的王子,今年刚满二十一岁。他匀称的高个和秀丽的容姿自然而然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因而从刚才开始,路上的行人都时不时回头望着他。

青年一副淡然的样子回复他的发小。

「还不是因为你说不想去找魔女,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的吧?尽量多考虑一下积极的一面?」

「我确实那么说了!但为什么要带着阿卡西亚一起来!万一被人认为有敌意怎么办!」

「我总觉得该谨慎一点。」

随从听到他无所谓的回应,不由得又有些泄气。随行的魔法士拍了下他的肩膀。

「拉扎尔,你还是放弃吧。来都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身为王子的发小兼随从的拉扎尔总算抬起了头,眼前已可以看到白色的石质王宫。

他们所处之处,正是被称为魔法大国,以其魔法技术和力量而闻名的铎洱达尔。

为了隐瞒身份而轻装前来的青年,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胸前。

「没事的,我已经让父亲准备了介绍信。」

「请您先把这件事告诉我!我还以为我们要来突击访问呢!」

「突击也的确是突击,我还是昨天想到的这个主意。」

「我们下次还是事先跟人家约好吧,至少!」

把进行着无聊对话的两人丢在一边,魔法士走向城门,与卫兵们交涉起来。不久后,他好像已经谈妥,回头望向两人。

「殿下,应该没问题了,我们走吧。」

「有劳你了,杜安。」

「多少还有些脸面。」

魔法士杜安曾经在铎洱达尔的王宫留学过两年,有在这里学习魔法的经验。即便如今,他认识的人也为数不少,这次也是看准了这点才让他一起来的。杜安向主人行了一礼后走到了他身后,他看着王子的背影自言自语。

「在这里能找到办法就好了……」

杜安回想起来这里路上听到的关于诅咒的事。凡侍奉法尔萨斯王族的人听到这件事都会哑然,因为王子竟然被魔女诅咒了。

『无法留下子嗣的诅咒。』

这就是身为国王唯一后代的他被施加的诅咒,这个诅咒会让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在生产前被诅咒杀死。而且法尔萨斯在十五年前就接连发生孩子失踪事件,目前王家的直系年轻人已经只剩下他一个。可以说这个诅咒能够直接导致法尔萨斯王族家系就此断绝。

然而,十五年里都未找到任何解咒线索的这个诅咒,真的解得开吗?

这个国家的确在魔法技术上高人一筹。但这是国家层面的强大,以个人力量而言,铎洱达尔的国王也完全敌不过世界上只有三人的魔女。魔女压倒性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她们是一种活生生的灾厄。想要防御她们身上播撒出来的灾祸,从一开始就不与她们扯上关系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即便如此,但凡有一点点希望也还是会想要尝试一下。

与魔女作对,就是如此让人绝望。

尽管突然到访,铎洱达尔国王卡尔斯特仍旧在大厅接见了他们。

这也是因为他们带着邻国国王的介绍信吧。

微笑着迎接他们的卡尔斯特,是与法尔萨斯国王同年代的国王。和其他国家相比,他是一个相当年轻、态度温和,又给人以知性感的稳重男子。在他们提出与诅咒有关的请求之后,卡尔斯特面露难色地看了看这位青年。

「大致的情况我知道了,但诅咒这种东西,并不一定存在着解咒的方法。」

卡尔斯特这么说着,就诅咒的构造进行了说明。简单概括一下他的话,就是「如果是魔女那种水平的术者施放的诅咒,基本上就不可能解得开。」的意思。

与脸色铁青的拉扎尔相反,他的主人一脸坦然的听完卡尔斯特的解释。

恐怕离开这里之后,他就会马上说出「那就先去趟魔女那边吧。」这样的话吧。杜安开始有点头痛,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卡尔斯特煞有介事的结束了说明。

「——也就是说,理论上只要有魔力强大的女性作为母体,也许就能经得起出生孩子时的强大力量。」

「原来如此,很有参考价值。」

听到青年如此坦率的回答, 卡尔斯特的表情比他还要难看。然而王注意到青年身后的拉扎尔怀抱的长剑时,又改变了表情。

「那把剑是……」

「啊,不好意思,我平时就一直带着他。这是法尔萨斯代代相传的名为阿卡西亚的剑。」

虽然捧着王剑的拉扎尔露出一副「所以我说不要带它来。」的表情,但青年很干脆地无视了他。

卡尔斯特沉思了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虽然我没有什么办法解除诅咒,但或许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虽然可能性也很低……」

听着内容不清的铎洱达尔王的话,法尔萨斯的三人惊讶地面面相觑。

三人在王的带领下走过了好几段向下的阶梯,最终来到了城市的深处。

他们来到一条漫长的地下通道,在无人的走道上前进了一会儿,便到达了一个巨大的石造大厅。圆形的大厅里,呈环形放置着十一座雕像。

看到这些非人也非动物的雕像,杜安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难道这些就是……铎洱达尔的精灵像?」

「是的,没有被王役使的精灵就会以雕像出现在这里。不瞒你说,包括我在内,近百年来没有王能够役使精灵。在以前的铎洱达尔,国王总是由最为强大的魔法士担任,但自从以血脉继承王位以来,国王自身的魔力就逐渐变得没有那么强了。」

卡尔斯特脸上浮现出自嘲般的微笑。他身为这个国家的国王,说话时候的姿态却十分平易近人,可能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自卑之处吧。

杜安稍微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数了数雕像的数目。

「……好像还缺一只?」

铎洱达尔自建国以来传承下来的精灵应该共有十二只。但无论他怎么数这里也只有十一座雕像。如果现任王没有役使任何精灵的话,那剩下的一只究竟在哪?

杜安内心思考着这些,但这毕竟也不是适合提出来的问题。这时卡尔斯特继续向前走去,他穿过大厅中央,站在里面的一扇门前。

卡尔斯特在那里回望三人。

「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再往前就已经有非常久远的时间无人进入了。」

「这又……有什么原因?」

「只能说……没有被邀请吧。所以,如果你能在此继续深入,或许就能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

青年对于他不明所以的话略感疑惑。他确认了一下腰间的阿卡西亚。

他看到这把剑才把他们带来这里,或许是因为这里有这严密的魔法机关?这是大陆唯一一把具有绝对魔法抵抗能力的王剑,青年身为其主人,带着轻微的怀疑看向卡尔斯特。

「恕我僭越,为何您要做到这个地步?虽说是严重的诅咒,但这只是他国的事吧、」

他率直的说法让王不由苦笑。卡尔斯特退到门旁,看着上面复杂的图案。

「这么说吧……如果你能够进入更深处,或许会带来对我国也有益处的结果。也就是说我们算是互惠互利。」

王的话语让他有些似懂非懂。青年虽然觉得有些可疑,但还是点了点头站在门前。

——反正这种事情,不去看看的话也搞不明白。

他怀着不小的好奇心,推了推白色的门扉。

摸在门上的手掌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痹感。

但那种感觉很快便像雪花融化般消失了。

门扉自动朝里逐渐敞开,他随即迈步走了进去。拉扎尔和杜安慌忙想要追上毫不犹豫走进去的主人。

然而,想要跟上去的两人的身体却被看不见的墙壁弹开了。

「欸?」

「呃……」

拉扎尔跌坐在地上,杜安则有些摇摇晃晃,青年看着两人略显讶异。

「你们俩在做什么?」

「做什么……殿下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吗?」

唯独被问了这个问题的青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地穿过了门。杜安轻轻伸出手,碰了碰他与主人之间的障壁。那里的确有看不见的屏障,拒绝外人进入。

「看不见里面有什么构成……是结界?」

「……果然。」

卡尔斯特轻声说了一句,他带着紧张的表情,凝视着站在门对面的青年。

「请小心,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铭记在心。」

青年一个人走上了长长的走廊。随着他越往里走,走廊也逐渐变暗。

当门扉变成了远处的小小光点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另一扇门前。走廊尽头的这扇门和之前那扇一样,白色的表面雕刻着花纹。

青年一手搭着腰上的剑,用另一只手推开了门,明亮的光芒随即泄进走廊。

他眯着眼睛向里面确认,这里比精灵像的大厅还要宽敞许多。

高高的天花板,四四方方的巨大房间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只有一只巨大的红龙躺在灰色石地板的中央。

「什么……」

看到占据了房间一大半的巨龙,他也不由闭上了嘴。不仅如此,在红龙的背上还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少女,她正看着书。看到这一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景象,青年哑然站在原地。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来访者的气息,随即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深红,有着与外表年龄不相衬的端正脸庞,双眼让人无法看出真实的想法。明显散发着异常感的少女,看到他后微微歪了歪头。

「咦,早了一年呢?不过既然你已经出现了,那就是这么回事吧。」

少女合上了书,随手敲了敲巨龙的头。

「那克!起来了!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被咚咚敲了几下,巨龙缓缓抬起了头。少女像是轻的没有体重似的从它背上降落下来。

巨龙紧闭的眼帘慢慢睁开,火焰般的双眼注视着他。

「!」

青年反射性地拔出了阿卡西亚。

没想到地下深处竟然沉睡着巨龙,就算带着王剑,他也不知道能否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与它战斗,紧张感蔓延了他的全身。

巨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它的外形模糊起来,一眨眼间就缩成了老鹰的大小,发出愉快的吼声向他飞了过来。

青年思考了一下是否要拔剑斩向它,但看起来对方也没有敌意。他略带犹豫地伸出了左手,红龙顺着他的手臂停在了他肩膀上。

看到红龙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趴在青年的头上,少女笑了起来。

「啊,果然没错么?那就没问题了,请进。」

话一说完,至今为止一片空白的里侧墙上出现了第三扇白色的大门。青年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向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女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容貌和气息都明显不是普通的人类。更何况呆在这种被封印的地方本身就是异常的事。看到露出警戒表情的青年,少女耸了耸肩膀。

「我只是个看门的。而且我随便是什么人都无所谓吧?」

少女站在门扉的旁边,像是演戏似的微屈膝盖。

「请进去看看?里面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至宝哦。」

「……至宝?」

他搞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总觉得有种从刚才开始就如坠五里雾中的感觉。

但少女与巨龙一样,对他似乎没有敌意。青年略带着不信任感,按她所说站在了门前。

明明还没碰到那扇门,它却自行向里打开了。

——那里面,是一片绿色的庭院。

「啊……?」

从空中倾泻而下的柔和光芒,与地表上看到的别无二致。

宽阔的室内,放眼望去长满了不高的小草,四处点缀着摇曳着绿叶的树木。

他怀疑着自己的眼睛,走进了门里。入口的左右都是白色的石墙,但不远处便被树木遮挡,看不见尽头。

简直就像是把地面上的庭院整个关进一个白色箱子里似的。

不知从哪里还传来了潺潺流水声。

感受着温和吹拂的微风,他呆然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地方……」

他原以为这里是魔法做出来的幻影,但脚下传来的青草触感又是真实的。房间中吹拂的微风微微摇动着树木中隐约可见的纱质床帘。那明显是有人工痕迹的东西。

——难道说这种地方还有寝床?

他怀着疑问慎重向前走去。

越靠近那里他也看得越清楚,的确有一张寝床。

青年手持王剑,站在了白色的床前。他略带紧张地用手撩起床帘。

然后不由屏住了呼吸。

那里躺着一个女子。

她的年纪大概在十八岁左右,丝绸般的艳丽长发散开在被褥上。

她的皮肤如白瓷般透明,长长的睫毛在她紧闭的眼帘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高耸的鼻梁和娇小的红唇。她纤细的身子像是雕刻家花费一生才完成的杰作,无比美丽。

他还是第一遇到这样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那仍未睁开的双眼甚至让他略感遗憾。她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呢?他很想确认一下。

她双颊雪白,但也不至于毫无血色。他有些在意她的生死,盯着她看了起来,于是发现了她的胸口正在白色礼裙下微微上下起伏。

他一边注视着她,一边坐在了寝床边。

不知是否可以叫醒她,也不知道是否叫得醒她。但他仍立刻明白了,这个房间就是因她而存在的。

——所以她才是对抗诅咒的关键吗?

或许她就是卡尔斯特所说的额「能承受诅咒力量的女人」。

青年伸出空着的左手,触碰了她的脸颊。光滑的皮肤上的确能感受到温度。

他想要就这么轻轻敲一下,但随即发现了她长长的睫毛正在微微摇晃,他便缩回了手。白色的眼帘微微抬起。

藏在她眼帘下的双瞳是深黑色的,比夜晚更加深沉的暗色。

她的睫毛上下扇动了几下。让人联想到深渊的双眸在空中游弋了一会儿,最终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她的双眼中有着意识。

他对这件事略感惊讶。

女人用像是仍在梦中般的暧昧动作扭动着身体,两手撑起了上身。

她的视线一直紧盯着他。青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光是看向她就好像会被她的暗色双眸所俘虏。

女人一直起身,便将雪白柔软的双臂伸向了他。他犹豫着是否要会开她的手臂,但注意力却被肩膀上正要飞起的红龙分散了。

这时女人的双臂已经缠在了他的脖子上,她纤细华丽的身体也靠了上来。

「奥斯卡……」

她的低语声,如同泪水一般炙热。

她温暖的触感让奥斯卡愣神了一段时间,但突然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他便一下子警觉起来。他用一只手将她纤弱的身体推开后看着她。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听到这句话,一瞬间睁大了暗色的眼睛。

在那看不透的深渊中闪着不清晰的光芒。

她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样,又像是被他伤害了似的,好像在探寻着什么遥远的东西。

但在她缓缓眨了眨眼睛之后,那光芒便利落地消失了。奥斯卡对这变化感到惊讶,是他看错了?

她后退着离开了他了手,略带寂寞地笑着。

「你的名字……我事先了解过。您是继承了法尔萨斯王剑的那位吧。」

「啊,原来如此。」

奥斯卡看了看腰间的王剑。这片大陆上佩戴阿卡西亚的人,就只有法尔萨斯国王一个。奥斯卡虽然例外地在即位前就继承了王剑,但也并没有故意对外隐瞒这件事。所以看到这把剑的时候的确就能知晓身为王子的他的名字。

「真的……是你啊。」

夹杂着叹息的话语。奥斯卡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暗色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

——无法看穿的,如夜晚般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满溢着隐藏不住的思念。

像小孩一样展露无疑,有着炙热力量的情感。至今为止也有不少女性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他。但是眼前的她的目光,远比她们真挚而沉重。甚至让他觉得如果继续看向她的话,其中的热量就会传染他。不知何时起奥斯卡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放松了屏住的呼吸,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问道。

「那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啊……我在睡觉。我是魔法士所以用了魔法……」

「为了睡觉还需要魔法?魔法大国还真是奇怪。」

「有这样一种魔法,是种可以停止体内的时间流动,来帮助术者跨越时间的构成。这个构成不太适合男性,也不怎么有人实践过……」

「我也搞不太懂,总之是用了魔法对吧。」

奥斯卡说出坦率的感想,她略带害羞的笑了笑。她的表情比她的外表看起来更像年幼的少女。她双手撑在床上,慢慢挪到他面前,抬起美丽的脸看着他。

「既然你已经来了,那现在是法尔萨斯历五百二十七年吗?」

「不,是五百二十六年。」

「咦?是一年前?」

「什么一年前?现在是铎洱达尔历六百五十三年,你没问题吧?」

「啊,没,没问题。」

她捂住自己发红的脸,然后稍微思考了一下,提心吊胆地问了句。

「那个,顺便还想问一下,你有和其他人结婚……么?」

「没有。其他人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多少?」

为了解除诅咒来到这样的房间,又听到这样的问题,想来她应该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情况吧,还是她把自己当成了新娘候补?奥斯卡略带警戒地问着,她的脸变得越来越红。

「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冒昧了。」

「那倒是没关系。」

虽然她害羞的样子很可爱,但好像不是在问诅咒的事。虽然他觉得有些可疑,但也犹豫是否应该当面指出这些。

她继续在床上挪动,来到了他身旁,然后把双脚放在了青草上。她准备就这样站起来——下个瞬间却跌坐在了地上。

奥斯卡略显呆然地扶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没事吧?」

「因为很久没走路了……但肌肉应该没有衰退,所以没事。」

看到她有些萎缩的样子,奥斯卡苦笑着把阿卡西亚收回了剑鞘,伸出两手将她抱了起来,她纤细的身体像是用羽毛做成似的非常轻。

「好了,要去哪里?啊,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少女睁大暗色的眼睛,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我叫缇娜夏,初次见面。」

看到她如花一样灿烂的微笑,奥斯卡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奥斯卡抱着女人走出房间,深红色头发的少女高兴地欢呼着。

「缇娜夏大人!你起来了?没事吗?」

「托你的福,米拉,辛苦你了。」

被称作米拉的少女在听到缇娜夏的慰劳后,满足地笑了起来,紧接着她的身影便消失了。奥斯卡因这突然发生的现象皱了皱眉。

「她是什么……应该不是人类吧?」

「她是我的精灵,虽然有着役使的关系……但其实就像朋友一样。」

缇娜夏这么说着,把手伸向空中。刚才那只变小的巨龙飞到了她手上。接着她把龙抱了起来,放在奥斯卡肩上。

「这孩子是那克,已经让他听从你的命令了。你是他的主人哦。」

「我是主人?真的?」

「真的,它很亲近你对吧。」

「我还真没见过亲近人的巨龙。」

缇娜夏大声笑了起来。响铃般的声音悦耳地回响在他耳中。

奥斯卡抱着她沿着长长的通道走了回去。他们逐渐接近了最初那扇门。

等在门外的三个人看到缇娜夏后都哑然了。卡尔斯特像是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注视着她。奥斯卡看到国王的那副样子感到有些疑惑。

「里面就只有她和一条龙在……这是要把她当做新娘让我带回法尔萨斯的意思吗?」

「咦咦!?」

叫出声的并不是卡尔斯特,而是被他抱着的缇娜夏。她用双手捂着自己通红的脸看着奥斯卡。

「为,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就是因为诅咒……」

虽然他只说了那么多,她却「啊!」地发出了理解的声音。

「果然,来了这里真的太好了……」

虽然缇娜夏安心的低语声让奥斯卡觉得有些可疑,但他还是看向了卡尔斯特。

铎洱达尔王的哑然转变成了略带难看的表情。

「抱歉,这是办不到的。她是将成为这个国家下一任女王的人。」

「欸欸欸!?」

缇娜夏再次发出惊愕的叫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已经……」

「我清楚知道您是哪一位。所以我才想要拜托您。这个国家已经有百年没有出现可以役使精灵的王了。王家的魔力已经衰退到了这个地步。」

「——王所需要的并不是魔力。」

缇娜夏的声音清澈而通透,甚至冷漠地有些毅然。奥斯卡惊讶地看向她,她暗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那里浮现出威严的强烈光芒。

——这是王的眼神。

能够让人为之服从的这种眼神,王族中也并不多见。

缇娜夏让正在感慨的奥斯卡把她放了下来。他扶着她纤细的身体,让她自己占了起来。

缇娜夏摇摇晃晃走了两三步,终于摆正了姿势,注视着卡尔斯特。

「王并没必要非是强力的魔法士不可。即使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力量能作用的范围也仍旧是有限的。所以比起这个来,应该还有其他对于国家更为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不管这个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保护国家仍旧需要力量。您现在正是这个国家最为需要的人。」

「过度的力量只会招来他人的警惕。」

两人互相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缇娜夏注意到法尔萨斯的三人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了看略显为难的奥斯卡。

「不好意思,我和这个人有些话要说,可以在外面等我吗?」

「那倒是没关系……」

「诅咒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看到她自信的微笑,奥斯卡在不甚明了的情况下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了最初与卡尔斯特见面的大厅,面对事态的发展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拉扎尔理所当然的提问。

「殿下,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看到她睡在最最深处,我就把她捡回来了。」

「请您先问一下她是什么人吧!您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不是说她是下一任女王么……我问了她的名字,是叫缇娜夏。」

「和杀死魔女的女王同名啊。」

一直沉默着的杜安随口说道。听到他的话,奥斯卡回想了一下大陆历史。

「是铎洱达尔和塔伊利战争的时候?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应该是,据说那个女王也是位大美人。」

拉扎尔没有跟上两人的对话,他的视线四处游移。

「欸?怎,怎么回事?魔女?女王?」

「你也该好好学习历史了。」

「我能学的都学了……好疼!」

奥斯卡紧紧按住了扎拉而的太阳穴,杜安则是叹了口气开始说明。

「四百年前铎洱达尔和塔伊利之间不是打过一仗?因为铎洱达尔开始接受在塔伊利受到迫害的魔法士,塔伊利开始进攻铎洱达尔。」

「好像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回事……」

奥斯卡戳了戳脑袋不太清醒的拉扎尔。

「那件事怎么想都是历史的转折点好吧。铎洱达尔对其他国家开放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呜呜……抱歉。」

没管正在呻吟的拉扎尔,杜安继续说到。

「那时战局正在僵持的时候,塔伊利方面先撤退了。据说战争中有人向铎洱达尔女王派出了刺客,而且刺客竟然是一位魔女。女王虽然击败了魔女,但这时却有传闻说魔女是塔伊利国王古维德的恋人。虽然现在无法知道这个传闻的真伪,但如果魔女是古维德王派出来的话……」

「……那对于塔伊利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丑闻。」

「是的,所以当时古维德王因为内部的弹劾不得不撤军,最终退下了王位。而女王拥有可以杀死魔女的力量,那她是否也可以被称之为魔女?这一点在铎洱达尔国内也造成了一些问题。而且女王任内进行了包括与他国开展交往在内的各种制度革新,她也一直为旧体制派所不容。同时又考虑到与塔伊利的关系,最终她也退下了王位,算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吧。」

「明明做了这么多事,竟然还被退位了,还真是不合理啊……」

听到拉扎尔略有些想不明白的感想,奥斯卡苦笑着。

「她出现的时代太早了点,这也是常有的事。」

「她是一位在魔法士间非常有名的女王,刚才那位小姐应该也是因此被取了相同的名字吧。」

杜安轻轻挥手结束了对话。拉扎尔似乎理解了这件事,抬头看着天花板嘟哝着。

「而且她也是个美人。」

「我还以为会把她给我呢,真没意思。」

「请千万别对他国的下任女王出手啊!这可是真的会影响国家关系的!」

「嘛,反正我也收下了这个。」

奥斯卡说着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坐在那里的红龙小声叫了一下。臣下两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小的红龙。

「从前面开始我就很在意了,这是什么?巨龙?而且还是活的?」

「活得好好的,好像我是它主人的样子。最初它的体型更加巨大一些,所以应该能够自由变化吧?」

「哎……」

「而且好像诅咒上她也能帮我们做些什么,目的算是达到了吧。」

这样就不用再去魔女那里了,杜安放下了心。他的主人却好像无视了他的安心,随口说道。

「能做些什么呢?会不会嫁给我?」

「不是刚刚才说过请您不要对她出手嘛!」

「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这时大门打开了,卡尔斯特和那个女人回来了。

卡尔斯特一脸清爽的表情,缇娜夏则是与其相反的满脸苦涩。

她看着奥斯卡,有些尴尬的开口说道。

「我需要在半年后继承王位了。」

「在那之前您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看看久违的外面的世界也没问题,我会为您在城里准备好房间。」

缇娜夏用白眼看向亲切地规劝着她的卡尔斯特。

「我要先解析这个人的诅咒,否则就没有来这里的意义了。」

「请您随意,但同时也请您注意自己的立场。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与我的儿子结婚。」

「那就不在我的责任范围内了。」

看到气氛险恶的两人,杜安和拉扎尔面面相觑。

缇娜夏美丽的脸庞上虽然有着浓郁的不愉快,但当她看向奥斯卡时,表情又变得柔和起来。奥斯卡看到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向缇娜夏招了招手。

「好了,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有各种需要做的准备,还需要解析用的触媒……可以的话最好能够让我留在离你比较近的地方。」

「需要多长时间?」

「我,我会加油的……但如果要给个确定的期限的话我想应该要半年时间。虽然我也不清楚从头开始分析的话需要多久,但我毕竟曾经看到过正确的解法。」

「正确解法?」

缇娜夏没有回答,只是暧昧的笑了笑。虽然她的话里有一些让他弄不明白的部分,但总结来说应该是「半年左右时间就可以解咒。」。这毕竟是十五年都不曾解开的诅咒。这点时间就能解决它的话,他也没有任何问题。他对来到他身前的她微笑了一下。

「那在即位前的这段时间里你就留在法尔萨斯吧,你是魔法士的话,也可以靠转移往来于铎洱达尔。」

「欸?可以嘛!真的吗?」

「毕竟我是拜托你解咒的立场。」

缇娜夏听到他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如少女般天真可爱。他看向卡尔斯特,铎洱达尔王则向奥斯卡露出了假面似的笑容。

「这位大人就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他的声音里略带着些牵制的意味,奥斯卡苦笑着低下了头。大概也听出了同样的意味吧,缇娜夏用不快的眼神看着卡尔斯特。

到此为止,他来到这个国家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正是从此刻起,窥视他仍一无所知的自身命运的故事,也正式开始了。



「行李就只有这些?」

回到法尔萨斯,奥斯卡来到了给予缇娜夏的房间,说出了坦率的感想。

她从铎洱达尔带过来的东西,就只有十几本旧魔法书,和没几件魔法具。这些东西装进一个大木箱里就足够了,里面几乎没有裙子和饰品。

卡尔斯特给予了缇娜夏「铎洱达尔公主」的身份。奥斯卡看着她说到。

「如果有需要的东西就告诉我吧,衣服也会给你做的。」

「谢谢……衣服?」

缇娜夏没有带侍女,只有精灵少女陪着她,听到这句话后眨了眨眼。但她很快把他的话当成了玩笑吧。她微笑着说到「我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没关系的。」

这个回答让正在思考她适合什么样的裙子的奥斯卡略有失望,不过他还是准备尊重本人的意见。他走到箱子边上,帮着拿出了一块很大的石板。

「话说回来,你是『公主』吧,我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对待你的方式。」

「欸,不用了。总觉得有点不太对,请你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

「就算你这么说,但毕竟你是下一任女王,周围的人也都会对你很恭敬吧。」

「周围的人我也早就习惯了,但你是不同的,王子殿下。」

「……原来如此。」

奥斯卡自己也不喜欢被称为「殿下」。因为对于迟早要成为国王的他来说,这种称呼无论他是否愿意,都会让他想起自己仍旧不够成熟的事实。或许她也同样有什么讲究。奥斯卡拨弄了一下自己接近黑色的茶色头发。

「那你也用名字称呼我吧,这样比较轻松。」

立场上他与她基本是对等的,所以这样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听到奥斯卡像个孩子似的我行我素地说着,缇娜夏抬头看着他。暗色的眼睛像惊恐的小猫一样睁圆。

「那……果然还是因为还有和我结婚的可能性的吧!」

「没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那个迷之地下室相遇的时候或许还有这种可能性,但在她决定担任下一任女王时,这种可能性就彻底消失了。被即刻拒绝的缇娜夏无力的垂下了肩膀。

「我只是觉得或许万一有那么点可能性,但果然还是没有啊……」

「只是叫一下名字而已,你的思维太过跳跃了吧……会吓到别人的,还是别再这样了。」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就被她喊出名字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被这种有点非现实感的美丽女性深情叫出自己名字,他甚至觉得现在那个呼喊声也还在他身体内某处回响着,挑起靓丽的波纹。

他正回忆着那种感觉时,缇娜夏苦笑了一下。

她像是夜晚的窗户般的双眼盯着他——嘴唇微动。

「奥斯卡。」

清澈的声音传到他耳边。

她的喃喃细语中,注入了无法抑制的热情。这是饱含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物的声音。她的呼喊声差点让他晕眩,奥斯卡用尽心思保持了平静,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你放松一些就行,还有,不会结婚的。」

「不用再强调一次啦!说一次我就知道了!」

「这么说来,你和铎洱达尔王族有血缘关系?」

听到突然转换的话题,缇娜夏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你真的是……血缘关系是没有的。我也没结过婚。被当做公主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卡尔斯特好像想要给我增加一些束缚,所以这方面就妥协一下吧。总比成为王子妃候补要来的好得多。」

妥协地接受公主的地位,从她的口气来看,这并不是开玩笑。实际上从奥斯卡看来,卡尔斯特虽然想让她与自己的儿子结婚,但如果继续这么主张会损害缇娜夏的心情,他应该也并不打算坚持到那种地步。取而代之施加于她身上的束缚是王族身份,但现在她好像也并不在意。毕竟是能够成为下一任女王的人,想必也有着一定程度的胆魄。

奥斯卡把石板放在架子上,一边说道。

「虽然拜托你来解咒,但其实在你即位之前,你就当做放松放松,随心所欲地度过就好了。」

「谢谢,不过其实我也没有即位的打算。」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虽然觉得提问的顺序有些颠倒了,但在到现在为止的对话中,他也还是完全无法掌握她的真实,所以也只能这么问了。

缇娜夏听到这个问题歪了歪头,轻轻浮上了空中。她飞到吃惊的奥斯卡面前,在空中对他笑了笑。

「会在那个地方,只是因为我的任性而已。」

「任性?那可是城里的地下深处。」

「这种事情还是可以便利处理的。」

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她美丽地笑了起来。

忽而,缇娜夏像是忍耐着什么痛苦般皱起了眉毛,眯着的眼睛看着他。

「……我可以碰你一下吗?」

她轻声说道。那深暗色的目光,就像是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看着某个遥远地方。奥斯卡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因为她看起来十分悲伤。

她稍微降低了一些高度,像刚见面时一样将双臂缠绕在他脖子上,把身体靠了过去。奥斯卡轻轻抱住了她纤细的身躯。

「我还小的时候,有人曾经给了我许许多多……我再也无法回报他的东西。所以我总想稍微为他做些什么。就算早已不复存在了……也还是很想见到……」

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在哭泣。

奥斯卡决定不再细听,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当她退位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已经全都完成了。

就算自己不在,继承自己志向的人们也会继续引导国家。回顾作为女王鞠躬尽瘁的这五年,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而这些都过去之后,她忆起了一个男人。

给予她生命和爱情的男人。

和他不足一个月的短暂生活,是她至今为止人生中最美好的……最幸福的日子。一想起来就会流下眼泪。

正当她准备怀抱着这份感情度过剩余的人生时,某一天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他随口说着「我对杀了魔女的女人很有兴趣。」出现了,像是一时心血来潮地便将她击败。即使有十二位精灵帮助,缇娜夏仍旧败北。

但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击溃他们无非也只是单纯的消遣而已。而后他治愈了奄奄一息的缇娜夏,怀着无法捉摸的兴趣感询问着她过去的事情。

在听完了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之后,他便说道,「那就去追他吧。」。

——再次与他见面就好。

那个时候,他不是说过么,他们会成为夫妻。

跨越四百年时间的那次相遇如果曾经是事实的话,那现在也还一定留有可能性。

还没有开始,还来得及。

就算自己没有记忆,他也没有记忆,即使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事实已经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角落,哪怕没人能保证他们还能再度携手共进,至少,她还想多回报他一些。

想要再次与他相见。

所以她经由悠长的睡眠,再次诞生在这世界上。

身怀能匹敌魔女的恐怖力量。

「四百年还真是漫长,魔法研究也进步了好多,有种浓浓的被时代抛弃的感觉。」

「话虽如此,但基本法则不会变,构成的差异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里是法尔萨斯属于她的房间,她和米拉围坐在桌边喝着茶。缇娜夏听到精灵的话笑了笑。

「不稍微学习一下是不行的呢。不过我想应该很快能跟上的。」

「缇娜夏大人真是认真。」

「我喜欢学习嘛。」

缇娜夏把茶杯放在一边,翻起了魔法书。这本厚厚的书不是她带来的那些书,而是她从法尔萨斯的图书馆里借来的新书。她还是女王的时代里没多少人知道的魔法理论,在现代的书里已经被解释得非常清楚了。看到这些,缇娜夏眯起了眼睛。精灵少女笑嘻嘻的看着主人。

「缇娜夏大人想和阿卡西亚的剑士结婚?如果铎洱达尔国王碍事的话,我可以去杀了他?」

「不能随随便便杀人啦。你到底也是铎洱达尔的精灵,奥斯卡他……先不说结婚,能见到他就已经很好了。」

「太没欲望了!」

「是这样吗?」

话虽如此,但她对现状已经十分满足了。能帮到他,就让她真的很开心。

缇娜夏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古老纸片。那是她少女时代从奥斯卡的血液中提取了诅咒和祝福时画下的构成图。

「这个,真的是之前的我解开的吗……」

「米拉也不知道,我现在还觉得回到过去这种事非常令人怀疑。那人真的和阿卡西亚的剑士是同一个人?」

「我也是半信半疑……虽然他好像没有这些记忆,但应该没错。救了我的时候,那个人曾说过他『篡改了过去』,所以应该对历史也产生了影响吧。」

救了还是孩子的她的奥斯卡,应该知道她会在那天晚上被用作禁咒的触媒。所以原本的那个时候,她必须一个人面对那场袭击自己的暴行。但现在因为那段经历被篡改了,所以历史上应该有着或大或小的变化。至少现在他完全没有要与她结婚的迹象,如果她即位为铎洱达尔女王,也根本不可能嫁给他国的国王。果然,至少关于她的这部分历史,都已经改变了吧。

缇娜夏怀抱着未曾自觉的沮丧感,双手托脸撑在桌子上。

「那个魔法球总觉得十分可疑呢……虽然特拉维斯好像知道些什么。」

「那位大人太过危险,不要随意喊他的名字。」

「对不起。」

缇娜夏看到米拉难看的脸色便坦率地道了歉。

总之,回到过去这件事应该是真实的。

那个魔法球现在仍旧被缇娜夏封印在宝物库的深处,如果过去奥斯卡说的事情是真的话,那现在法尔萨斯的宝物库里应该还有一个魔法球。

缇娜夏看着画在纸上的,复杂而纤细到可以说是美丽的构成群。

——如果之前的自己能够从头解开这个诅咒,那她肯定拥有比现在的自己远为优秀的魔法技术。

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会度过四百年然后与奥斯卡相遇?又为什么会拥有这种超越人们智慧的技术?

然而这个故事——王与第五位魔女的物语,现如今已经是个无人知晓、不复存在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