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自然而然地,一色彩羽踏出一步-章节
周一的放学时间,我们在学生会室集合。
在和海滨综合高中会合之前,我们要对和他们进行的会议进行预备会议。 要不然,在那个会议中,说不定还要展开为了研究这个会要怎么开的会议。
由比滨受我所托在昨天之内给各方面的人按部就班地发业务联络风格的邮件以联络他们,拜此所赐,全部人都集中起来了。
学生会成员们在会议桌的一角坐着。我和其中的一色对上了目光。
我本以为一色会因为前天的事而变得消沉起来,但并非如此,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当然,也许只是看上去是这样。
一色怯生生地环视了下在场的人。
「呃,为什么让大家在这里集合呢—」
「确认方针和关于今后的打算吧。」
我回答道,一色不知道明白了没,用「哈啊~」暧昧地回答。雪之下看到她这样,皱了皱眉头。
「原本是应该由一色同学把大家召集过来的。」
「是、是……」
雪之下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她,一色猛然地挺直了背。的确雪之下现在有点可怕……。不过我们并不是想教训一色才让众人在这里集合的。
「不,这种事现在无关紧要了……」
我试着推进话题而这么说道,这回雪之下狠狠地朝我瞪了过来。
「我觉得你别把天真和温柔混为一谈比较好。」
我明白雪之下想说什么。除此之外也不能把爱恋、心痛还有坚强混为一谈。雪之下的严厉对一色来说大概是所谓的爱之鞭笞了吧。(注:NETA篠原涼子的单曲《爱恋、心痛与坚强》)
「但我认为唯独严厉是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很冷淡的。」
「所以我才说,你要是什么都要干的话,对一色同学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吧。」
雪之下对我回嘴道。不好,这样下去争论就会趋于平行线了。
「总有种被父母训斥的感觉……」
一色小声嘟嚷道,由比滨阻止了准备再开口责备她的雪之下。
「嘛,别这样,彩羽妹妹还没习惯嘛……」
「……也是。」
因由比滨的劝解,雪之下也只好作罢。
不过,雪之下说的也是正确的。要是今后一色能作为会长自立起来的话,大概是最理想的状况了吧。没有什么比被人指导更伟大更了不起的了。顺带一提,虽然不知道我心中为啥会忐忑不安,但我还是应该以我的方式为一色在今后提供帮助。
我刻意清了清嗓子,正面看向一色。
「一色,你知道现在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哈啊,钱、时间和人手都不够对吧—?」
「没错。所以,该怎么办?」
「唔,……因此,需要外援,对吧?那么就要试着从别的地方找人,而由于请这些人的钱不够,我觉得要集资吧……」
一色也能正确的把握现状了。我本以为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的很清楚。老实说,我觉得就算这样她也已经比比起文化祭和运动会时候的负责人强了,有点不可思议。
确定一色理解了之后,我继续说道。
「单看平塚老师的反应的话,预算大概不怎么容易获取。而且我也讨厌募捐。」
「后者完全是你个人的理由吧……」
雪之下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啊,小雪!比滨同学和小彩羽也在『嗯嗯』地点头哦!要募捐的话,我在脑内粗略估算了一下,每人也至少要拿五千円左右出来……。这是不可能的……。虽然哭着央求父母的话也许会有办法,但要把钱花在这上面的话,还不如先收下从父母那里哭着求来的钱,然后再把这个活动毁掉。而且之后,募捐的金额还有可能会进一步上升。
金钱的问题毕竟还是太现实,学生会的成员们也面面相觑。其中露出对此最为厌恶的样子的是一色。实在是拿这人没办法……。
「现在的方案太不现实了。要实现大概也就只能办到其中的一部分。要是那样的话,打出的招牌就会显得格外寒酸。这活动就会变得非常遗憾了。」
「啊啊,大概的确如此……」
大概是想象到了这让人感到遗憾的活动的情景了吧,一色叹息着说道。
打着像『现在,音乐联播』这样帅气的旗号,只让来到的艺术家们一起演奏一个小时什么的也已经够糟糕了吧……。到底是什么在联系啊……。
「最初要确认的东西就这么多。这样到底怎么样呢,我想提前确认一下学生会的意见。顺带一提,我是觉得怎么都没关系。因为原本我就只是来帮忙的,我就只按你们说的去做。」
听到我的询问,一色『唔—』地抱起胳膊想了想,开始说道。
「唔,是不好呢—。我也有类似『要是寒酸就不想干—』的想法。但是,不想干这种想法可是不行的吧—。所以我觉得也算是有些迫不得已吧—」
雪之下大概是对她这天真的说话方式和没干劲的发言内容感到头痛吧,她按住了太阳穴。
「一色同学……」
「嘛,算了算了……」
由比滨劝解道,一色也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改口。
「我、我会做的!我会做好的!」
嗯—,虽然感觉是在胁迫,不过算了。
「我明白一色的想法了。……那么,作为学生会的你们要怎么做呢?」
「欸?啊,的确呢—……。怎么办?」
一色向其他成员投去了拘谨的目光。接着,包括副会长的其他的成员互相看着,试探着开口道。
「嘛,我们也要做」
「嗯,要是认真做的话就另当别论……」
其他的成员也回以颔首,看到的一色露出了像是有些困扰又像是有些害羞的笑容看向我。
「……差不多是这样。」
果然,一色和成员们之间还有着芥蒂。
以一色原本的交流能力(厚脸皮程度)来说,应该是怎么说也能和他们打成一片的,这说不定和名为会长的称呼和缺乏作为这个身份的自信的顾虑有关。
但这怎么说也不是我能说三道四的问题。不过,要是这次的成功体验能给一色带来作为会长的自信的话,这状况说不定又会发生改变。
「好。现在该讨论具体的做法了,但还有一些阻碍摆在问题的前面。……那么,我就此问下,那到底是什么?」
「哈?」
一色那到刚才为止的正经态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狠狠地用看到了的白痴的眼光看着我。可恶,明明我特意情绪高涨地用发问的形式说的……。好啦快回答吧。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雪之下抢在一色前面回答道。
「现在的会议的结构,完全是合议制吧。」
仔细一看,雪之下不知为何稍稍举了举手。她身体里流淌着的好强的血因我的发问形式沸腾起来了吗?等待我的回答的雪之下的眼神有些兴奋。
「没错……」
我说道,雪之下在桌子下面使劲地握紧了拳头。嗯—,我其实是想让一色回答的啊……。算了,就这样吧,给回答正确的人八万分(因为八幡*)。【*注:日语里八万和八幡是同音不同字】
「嘛,如同雪之下刚才所说的,由于那个会议要听取全部人的意见并一个个仔细地讨论,所以永远都结束不了。在那种情况下,并没有持有最终决定权的人。」
我说道,由比滨歪了歪脑袋。
「那不是对方的会长吗?」
「现状下玉绳只扮演主持会议和汇总意见的角色。即使汇总了意见他也下不了决定。」
会议只是看上去活跃而已。虽然也有相应人数提出意见,却不让人提出否定。所以,在小的部分、细枝末节的地方很容易作出决定。然而,核心部分却都仿佛不见影。
不清楚什么人拥有决定权的会议是没实际意义的。即使得出了最终结论,也没有把这结论确定为决定事项的人。
正因为全部人都是同等的,才下不来最终裁定。
作为领导的人,姑且有海滨综合高中方面的玉绳,以及总武高方面的一色。虽然有领导人,但由于这两人做的都是「嗯—,怎么办呢~」之类的事,所以也不能敲定需要决定的事项。
一色大概是听了后想到了什么吧,她短短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我不好吧—」
我对低着头的一色说道。
「你并没有什么不对。」
「前辈……」
一色抬起了头,用润湿了的眼睛看着我。所以,我也「唔呣」地回以颔首,继续说道。
「肯定是把你推上会长的位置的人不对。」
「那不就是前辈吗……」
一色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你看,就是那个嘛。「不是我的错,是社会的错」的精神,应该也是很重要的哦?
「倒不如说,单看这次的话,不对的是大家都在互相顾虑,没能好好地确定下上下级关系。」
一般来说,不管是双赢(Winwin)关系还是平等交涉,在提出不分上下级的集团这种概念之前,理应先指定什么人持有最终决定权。在一开始没有进行指定的情况下,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
「……所以,将这种勾结的选项排除掉,好好开会吧。在会上去反对、去对立、去否定,堂堂正正地决出胜负」
听着我的话,副会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对立……从现在开始提出反对意见吗?」
「嗯,既然不想募捐的话。那就使劲地反对、彻底地否定。」
「是这样的理由啊……」
由比滨吃了一惊,但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而且,以被那样的会议决定、接受冒牌货而结束,也更为讨厌。
不过,这终究只是我个人的感情。之后就要委以结论了。
「一色,我的提案就是这么多。作为学生会,你们要怎么做?」
「呃,让我来决定吗?可以由我来决定吗……」
突然被问到的一色开始东张西望。她把视线投向其他的成员。
「……该、该怎么办呢—?」
副会长接下了她的疑问。
「我觉得……,不搞纠纷比较好。我觉得在这种时候提出不同建议有些困难,而且我们也无法反对他们,况且真要是起纠纷的话我们的风评也有些,怎么说好呢……」
这副会长是个有常识的人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保守。但有这样的人辅佐一色还是非常难得的。
「的确呢—」
一色说道,『嗯』地低吟着稍微想了想。然后,她猛地抬起了头,笑着对副会长说道。
「但是,我要做。」
「咦。」
面对困惑的副会长,学生会长一色彩羽毫无畏惧地说着。
「对我来说,寒酸什么的果然还是有些讨厌呐—」
听到这句话,雪之下按住了太阳穴,由比滨苦笑了起来。而我则是吃了一惊。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极为个人的理由,这人搞不好是个狠角色。
得出结论后就有必要准备另一份提案了。在那个会议中,我们劣于海滨综合高中的是发言数量,以及核心意见。所以,不针对这些进行准备的话就无法正面击倒对方。
「那么,来考虑一下要做什么吧。」
我站在学生会室的白板前,咯吱咯吱地写下「要做的事」。那是一如我平常的没什么干劲的字。接着,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一年级女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轻轻地说了声「啊」便站起来代我进行板书。看起来这个女生是学生会的书记。
一色「嗯—」有些困惑地看着再次在座位上坐下的我。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啊—」
「……的确。我也没有。」
我说道,一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很糟糕吗……」
「这样就行了。我们要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话就和玩没什么不同了。做不想做的事、做辛苦的事才是工作。」
接着,坐在对面的雪之下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
「……姑且不论你的劳动观如何,你说的的确很正确。现在的这个企划,面向的主体并不是到场的观众啊」
「啊,原来如此……」
一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如此。大概玉绳他们的计划就是以自己一群人想做的事为中心组成的,本来就不是面向那些观众的吧。的确有些老人喜欢音乐,这一点没问题;但也有很多人并不是那么有兴趣的。另一方面,幼儿园的孩子们应该是耐不住无聊的吧。当然,也许也取决于有由选曲和舞台演出,但连这种细节都没考虑,就要强加给他们。哪怕说是献给观众方面的,也不见得客观。
这完全把宗旨搞错了。原本就和我们想做的事没什么关系。
一色似乎也理解到了这一点。不过还是先把这个放一边吧。
「……但是,要做什么好呢—」
被问到后,我稍微想了想。
「多少有些推进工作的方法吧……。唔,就是那个。工作的精髓就是为了能不干活。」
「怎么觉得非常矛盾……」
由比滨冷冷地斜眼看着我。真是失礼……。
「才没有矛盾。已经在不想干活却不得不干活的时候想过该怎么办了。要是在工作期间又是偷懒又是休息的话,其实还要付出许多多余的精力。这样看,问题就在于如何高效率地解决掉工作上了。」
「明明出发点乱七八糟,结论却让人觉得挺正确……」
大概是头也痛了起来,雪之下按住了太阳穴。
结论正确是理所当然的。其根据就是人类的历史。
技术进步往往是因为好麻烦而不想干活这样的感情而产生的。也就是说,觉得好麻烦而不想干活的我已经可以被称作进化到最顶点的人类了。在感觉到『这男人真是麻烦死了』。
算了,我的问题怎么都好。现在有应该提前告诉一色的话。
「在这么想的时候,一开始提出问题是很麻烦的。那么,对已经存在的问题还击就行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掏出玉绳做的会议梗概。
「就这次而言,就尽情地讨论这个计划的不好方面吧。没问题的,虽然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毒舌,却对别人毒舌得不行。这是一色擅长的地方,加油吧。」
「前辈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啦—……」
「行啦,大家就试试看吧。」
让不高兴地发着牢骚的一色和其他学生会成员一起坐在桌前,我轻轻地给雪之下和由比滨使了使眼色,请她们两人静观一色他们的情况。
我们静静地看着学生会成员们,只要有人提出问题也有人认真地应对。他们并非干劲低落。
找到了话题与讨论契机的学生会成员们,慢慢地开始了商谈,一步一步地迈向了企划的争论点。一色他们中有时甚至会有人露出笑容。
嗯,果然要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要靠嚼舌头啊。
我看准『争论点大致上都已经被提出来了啊—』的时机,开口说道。
「然后,从现在开始反过来想,建立计划就行了。」
听到了一声「原来如此」的低语。循着声音的方向,我看到雪之下抱起了胳膊。
「……从这个角度分析的话就能产生方案了。到头来,问题还是集中在预算、时间和人手上啊」
「只能考虑那些基本不耗费金钱和时间的项目了。」
「不过,不花钱的话,到最后不还是太寒酸了吗—?有一点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
一色带着些许不满说道,由比滨轻轻一拳砸在自己另一只手上(*)。【*注:想到了什么的那个动作。】
「啊,比如说那种!朴素的自制感,家庭风格的!类似这样的。」
「我认为那是收听的一方给出的评论,而并不是播放的一方的卖点……」
听到她的话雪之下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
不过,由比滨所说的也有一番道理。
总而言之,有必要转换想法。
并不是花了钱就是好东西。在总制作费用上大砸钱的电影大都票房惨淡。尤其是动画的写实化电影什么的。谁会想要那种东西啊。
要怎么样才能把带着未完成、不完全、偷工减料等负面印象的作品,表现出自制感与朴素这种正面印象呢。这一点有必要好好考虑。
啊—,就是那个,有点像是在大人看的影片里的素人一样吧……。正因为不是专业的才值得玩味,拙劣、自然、真实什么的,让人有触手可及的感觉什么的,不对,不如说在平常中有着非平常性、隐匿性和不像演技的演技的矛盾文学性吧……呼。嗯,我大概明白了。
「就是那个吧。小学生,还有幼儿园吧。很多都能交给那里的孩子们做吧。既然是孩子,廉价和素人感也可以当作他们的武器。」
「……原来如此。你有认真想呢。」
雪之下用绽放着光芒的眼神看着我。不过由于想法的源泉有些那个,所以我难以和她对上目光。回答的声音都变尖了一些。
「呃,啊,嗯,对。你们看,CM什么的也难办,总之不也有类似扮演animal或野兽的方案嘛?」
但雪之下已经在集中精神整理思路,不看我这边了。
「的确,要是看到了孩子玩的东西的本身的话,谁都不会再有意见了吧。老人也比较好接受的样子。这样的话,做的内容也就受到限制了呢。」
雪之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包括一色在内的学生会成员。
「啊—,对。比如歌对吧—……」
「比如戏剧……」
一色和编着三股辫的书记小妹回答道。
「歌的话和音乐重叠了啊……」
副会长说道,去掉了一个选项。
这样内容就差不多决定了。我站起来在白板上写下戏剧两个字。
「那么,就戏剧了。幼儿园的话大概经常进行游戏会吧。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有小道具和服装之类的东西。」
我说道,雪之下点点头。
「而排练时间就很成问题了。」
「记台词好像挺不容易的……」
由比滨明明自己没有上过舞台,却发出了悲惨的声音。由比滨也是不擅长背书的啊……。不过,这场戏剧可不是考试,稍微耍一点滑头也是可以的。
「……把舞台上的演员,和负责读台词的人分开吧。」
我提了出来,雪之下似乎立刻就明白了。
「要请声优来吗?」
「嗯,这么一来不用背台词也行。」
「真厉害呢,都帮别人想好怎么偷懒了。」
能得到你夸奖真是诚惶诚恐……。还是别摆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这么说了。
嘛,我听说声优老师们实际上是非常辛苦的,也听说过他们实际上努力得一塌糊涂。虽然他们埋头于练习和排练,不过这次毕竟只是文娱会级别的活动而已,所以我们这种想法应该也是没事的吧。
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已经大体上有了谱。然后在实际操作的时候落实应该就足够了。
「话说,这样就行了吗……」
一色一副没什么自信的样子,转而看向学生会成员们。接着,包括副会长的全部成员都返以颔首。看到他们的样子的一色露出了微笑。
由比滨显得很开心地对一色说道。
「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能做到就好了呢!」
「的确如此—,嘛,能做到的话是不错啦—」
「我们的戏剧和对方的音乐会,时间对半分的话哪边都能成。也可以在这次的会议里试着提出这个方案。」
我说道,由比滨和一色两个人都不明白似的歪着脑袋看着我。搞啥啊这种白痴的反应……。
「……这样,也可以成功吗?」
「不,我不知道。嘛,就算两边一块儿做,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法吧。」
「哈啊,原来如此……」
一色看起来似懂非懂,带着有点心不在焉的表情点点头。
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所以,大概也是有人不喜欢玉绳他们的计划的吧。要是我们这边能提供让他们喜欢的东西的话,就可以提高整个活动的顾客满意度了。当然,大概也会有对我们做的东西不感兴趣的人,这些人说不定也能欣然接受玉绳他们的计划。
有对立才足以构成这种图式。
「那么,就请在这里等待会议开始,然后在会议上加油给对方提出意见吧。」
这么说着,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的,等等,欸!?你要去哪里!?话说回来,要我来给对方提意见吗!?」
一色猛地抬起了头,再次看向我。接着,随着我站起来的雪之下拍了拍裙子后『呼呣』地把手抵在下巴下。
「提出意见说到底的确还是学生会的工作吧。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来帮忙的。」
雪之下说道,由比滨也一边用手按着因站起而飘起的外套一边微笑着说。
「啊,不过,你看。要是为会议所困的话小企和小雪乃也会提供帮助的!」
「你不帮忙的吗……。回见,一色。今天点心由我来准备」
这么说着,我们走出了学生会活动室。
距离会议还有些时间。为了去便利店买东西以消磨时间,我们朝着出口走去。
「会议,要是能顺利进行就好了。」
由比滨一边围起围巾一边说道。
「嗯,没问题的吧。就算不通过也要强行通过。也差不多该让它结束了」
虽然打算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但由比滨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我回过头,由比滨用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这样的话,小企觉得,能行吗?」
雪之下也随着由比滨停了下来。我无法窥而得知她那轻轻地垂下的眼睛到底蕴含了什么样的感情。
「……唔,那个时候再想吧。实话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尽可能诚实地、以现在的自己所知道的范围回答道。即便如此,我也并不知道太多解决办法。大概由比滨也明白这一点吧,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团子发,低着头开口说道。
「小企你,……讨厌这种事吗?」
「我也是有讨厌的事的。」
「那么……」
说着,由比滨抬起了头。在她把话全部说完之前,我自己开口回答道。
「……我讨厌的,是在这种表面的商谈面前低头。这是我最讨厌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移开目光,用力挠了挠头。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还被这种表面上的事物给涂满的自己,就感觉自己这么说实在是厚颜无耻。
即使如此,我已经无法再天真地接受冒牌货给予的东西了。
周围暂时被沉默支配。
然后,我听到了微弱的叹息声。我转回视线,眼前的雪之下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由你自己的性子来做就可以了」
比起平时更为轻柔的声音,说出的毫无涩滞的话语非常坦率。
「……嗯,我知道了。」
由比滨即使还像是哪里没弄明白似的,但也静静地点头。
她大概是还能理解吧。或者她被吓到了也说不定。
我仅在口中编织着话语,她们也只是不发一语地回以颔首。
在那以后,三人一言不发地向外边走去。
被冬日的海风吹拂而过的校舍之间透出的夕阳,给人带来了些许温暖。
× × ×
按时开始的圣诞联合活动的会议,随着时间的流逝热度已经降了下来。
海滨综合高中的学生会长玉绳,有些困惑地笑着叹了一口气。
接着,总武高中的学生会长一色彩羽,笑嘻嘻地跟他以只有坐在她附近的我才听得到的细小声音咬起耳朵。
两人说的话从刚才开始就只是在沿着平行线前进。
「嗯,我认为作为想法来说这是可行的,不过我觉得以两校联合的形式来做才有意义。如果各自做自己的事的话synergy(协同效果)就少了,这样不就会出现double risk(双重风险)吗?」
「话是这么说啦—,就我个人而言,也有非常想做的事呢—你说对吧—。无论怎么看都超有利不是嘛—?」
不管听多少次他们之间的对话我都不明所以。
玉绳用各种外来语来强词夺理的话,一色就侧着脑袋歪着脸,利用这可爱的样子喋喋不休。
这种情形从开会的伊始就一直持续着。
会议开始后,玉绳首先提出要追加预算的份额。而一色就从说出「我有些想说的—」开始,一直不停地像是在击出还击拳一样主张着戏剧的提案。然而,敌方也非同寻常,出示了在现在的方案的幕间编入戏剧的折中解决方法。当然,一色也以无法解决现在的方案的金钱方面的问题为理由,提出了削减现在方案的内容、构建音乐和戏剧的两部结构的方案。
到此为止的展开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和雪之下以及由比滨,都像是看着某种预定和谐(*)一样放心地注视着他们。【*注:预定调和,原文予定調和,来自法语harmonie préétablie,是德国数学家、哲学家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的理论。也就是一切“单子”之间,特別是心与物之间,存在着一种预先被永远确定了的和谐。这种和谐,在上帝创造世界之初便已预先安排。】
然而,至此,会议已经急剧停滞下来了。而一色和玉绳则不停的重复着和刚才如同一辙的对话。
在我旁边的雪之下呼—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巧,我现在也是这种心情。然后,我们为不妨碍会议而低声交谈起来。
「一色同学,没问题吧……。我刚才听到她咂嘴了……」
「谁知道呢,她好像的确非常急躁……」
「我很明白她的心情……」
雪之下摆出疲劳的表情说道,再次叹了口气。
我和雪之下虽然任由一色在这会议上发言、并准备着在适当的时候提供帮助,但这样没进展的话我们也不能从旁插嘴。正在考虑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坐在右边的由比滨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小企,为什么会这样争执起来的?」
「迄今为止都是一起做的,要是现在突然提出要分开两组做,要是你的话你怎么想?」
由比滨『唔』地想了下开口说道。
「总觉得会出现不好的事……」
「分裂、决裂……,的确都是坏印象啊。」
雪之下也轻轻点了点头。嘛,玉绳在意的就是这种问题吧。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稍微看了看玉绳。只见玉绳夸张地喀嗒喀嗒地敲起了Macbook air的键盘,然后「嗯」点点头开口说道。
「我觉得这戏剧非常棒。所以回到concept(概念)来,音乐和戏剧的collaboration(共同作业)之类的方向也是一种可能性吧。」
又是一个折中方案被提了出来。接着一色「呼呼」地微笑起来。
「嘛的确是一种想法呢—。但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呢—,而且有没预算呢—?最后能做成吗—。诸如此类。」
说着,一色仿佛要掩饰自己难为情似地笑着扮了个鬼脸(*)。但她眼睛完全没在笑。【*注:てへぺろ。】
「这就让大家来考虑吧。就是为了这样才开会的啊。」
玉绳重复起了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这样下去又会进入无限循环的。
接着,在我视野的一角有意外的人物站了起来。是我们的副会长。
「那个,我可以说句话吗?反对分成两部构造的理由是什么?」
「呃—,我并不是反对啊。我只是觉得共享vision(构想)的话能够有更强的一体感。就算从image(形象)战略的角度考虑,不把联合活动的主要框架分开不是更好吗?」
对意想不到而来的反驳,玉绳稍微想了想继续说道。
「要是因为flash idea(突然的想法)而做出两份program(计划)的话,两所高中互相混合分成两group(组)——不也有这样solution(解决方法)吗?」
「但是,这样不就赶不上了吗—。我们这边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一色向副会长伸出了援手。我们这边其实还没开始准备,她应该是做出了不这么说的话事态就不会进展的判断了吧。
接着,海滨综合高中学生会中有一人举起了手。看到玉绳的阵势不妙,提供了支援。
「正因为时间的关系,比起现在开始开动新的计划,想办法让大家共同努力去实现原有的计划会更有效率,而且在开销上也更有性价比。」
然后,争论再次走向回头路。
正将大家的交流记在会议记录上的我,突然被奇妙的不自然感困住了。
玉绳并不反对两部结构本身。即使如此他还是拘泥于大家一起做。其中的理由是什么呢?我为了寻找不自然感的本体而开口说道。
「……有必要联合起来做吗?」
「那是因为,联合起来做能产生group synergy(团队协同效果),这样就能成为大型的活动吧。」
「根本就没有形成synergy吧,而且就算你说大型,也已经不能够做这么大了。那为什么还在拘泥于形式?」
回过神来,我已经像责备一样质问了起来。而周围的人也像在责备这样的我一样,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会议最大的失误是不存在否定。最开始就没有否定。所以,就算知道已经出错,也没有人能够做出修正。
我也无法作出否定。或许并没有这样的做法,我这么想。
刻意保持着相互间的距离,又在意着对方的感受,就这样用谎言掩饰起来。
可是,并不是这样。也许被否定,根本不是一件坏事。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搞错了。走投无路,空洞地全盘肯定,这才是最无情的否定。恐怕,正是这样才是拒绝。
玉绳焦躁地快速指手画脚地说道。
「这样就偏离企划意图了。而且达成consensus(共识),也能共享grand design(大计划)……」
的确达成consensus的话,就能共享grand design。
为了让全部人都能接受而故作不知,强迫全部人忍耐,把伤强加于大家,让每个人都吞下谎言,让自己的情绪被抑制住。
给对已经决定了的事唱反调的人扣上异端的帽子,以此暗地里胁迫大家做出一致的决定。
而在失败的时候就说『因为是大家决定的』,将责任分散开来,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把错推给无名的某个人。最后以「大家」一起决定作为胁迫,大家一起扮成共犯者。啊啊,就像是不知哪里的空盒一样。
所以,不将其否定的话,我们就怎么也无法把正确的东西说出来。但是,正因我们受到了否定,正因我留意到了自己的错误。正因如此,我们不能接受这个结论。我们知道自己是搞错了。可是,世界错得更厉害。
我一声不响地盯着玉绳。然后,扭曲起嘴角。
「……不对啊。你只是觉得自己能做到,而变得自大了而已。所以,就算出了错,也没有办法承认。你是想把自己的失败掩盖过去吧。为了这样,耍花招、说漂亮话,才能放心地做出承诺。出错的时候,就安心地把错推到别人头上。」
不知不觉间,我就像是看到了不久前某地的某人一样,声音里混入了自嘲。
没有否定的充满和气的空间很美好吧。把肤浅的议论留在会议记录里,留下会议的形式继续下去。这样的话就能自己骗自己。
但是,这是冒牌货。
周围嘈杂起来。人声此起彼伏。小小的、但是慢慢地扩散开来的音波反响着。声音的漩涡把我包围,冰冷的视线向我投了过来。
「并不是这样吧—,我觉得只是communication(交流)不到位。」
「等到cool down(冷静下来)的时候再次冷静地商量吧……」
从海滨综合的人们发出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冷淡、顽固。可他们的态度根本就没有改变。他们并不否定这边的意见,而且是仿佛想要将我们融合起来一样,用言语的触手把我们捕缚起来。
然而,将其撕破的声音响了起来。
「要玩儿的话请到别处行吗。」
明明声音并不大,只是因为这一句话,这个场所骤而回到寂静之中。
发出声音的人继续说道。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净在说些空洞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地装作讨论,把工作当作玩耍就这么有趣?」
除了雪之下雪乃外谁也没人说话。她的话,慢慢地变成了挑衅。
「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以为自己明白了,却什么行动都没有。这样是无法前进的啊……。什么也创造不出来,什么也无法得到,什么也无法给予。……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猛地看向自己的身边,我看到雪之下紧紧地握起拳头,低下了头。
但是,抬起头的她脸上带着凛然的表情,带着坚韧的目光看着前方。
「可以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吗。」
讲习室的人仿佛都忘记了说话。无论是谁都为雪之下的魄力而感到惊讶,失去了言语。持续了长久的毫无进展的议论中,产生了空白区(*)。【*注:原文空白域,原指将发生大地震、需要长期观察的地区】
「那个—,虽然也许看起来有些难,但我觉得比起强行一起做,两方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不是更好吗?这样才能体现各自学校的个性。」
由比滨揪准空隙,竭力开口说出开朗的话,给还在目瞪口呆的出席者们注入了清流。
「怎么样,彩羽妹妹?」
「啊,是。我、我觉得挺好的……」
然后,由比滨转过视线。视线的前方是折本香织。
「怎、怎么样—?好吗?」
「欸,啊,嗯……不是、挺好的吗?」
大概是被突然问道而反射性回答,折本做出了肯定。她似乎对自己的回答没什么自信,于是和着旁边的人对起目光。和她对上目光的人都点点头。
没有否定者的会议一旦出现了倾斜,就会像雪崩一样土崩瓦解。
冗长的会议,终于被打上了休止符。
× × ×
会议结束后,讲习室再次回归了喧嚣。得出了结论的总武高中学生会,终于可以正式地着手准备活动了。大家把书和资料在桌子上摊开,商量着戏剧有关的内容。
一边斜眼望着大家的活动,我一边和雪之下两人直立着,听着一色发脾气。由比滨苦笑着注视着我们。
「为什么你们两人要说那种话呢—,气氛都变得不能更糟了—。我都以为这个活动要开不成了—」
一色在白板前抱着胳膊。噗地鼓起的脸颊有些可爱。
「我又没说错什么。」
雪之下像闹别扭一样移开了脸。看到的一色,『噗咻』地呼出一口气。看起来是有些上火了。
「那也许是正论没错,但是不是还有很多不会破坏气氛的做法吗—」
一色说道,雪之下再次移开了脸,这次不知道为何她向我看了过来。
「期待这个男人看清气氛是没用的哦。就算在活动室里,他也只会读文字序列而已。」
「真可惜啊。到了我这种等级的读书家,可是必须要读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才行的。说起来,她现在生气的对象不是你吗?」
我说道,雪之下『咦』地歪起了头。
「一色同学刚才不是承认了那是正论吗。那么就没有被责难的理由了。」
「啊—,就是因为你这样她才会生气的。听人说话、听人说话啊。」
我回嘴道,一色砰砰地敲起了白板。
「那个—,你们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说的可是你们两个哦—?」
「嘛,别这样别这样,见好就收就行了。」
在旁边看着的由比滨劝解道,一色也叹了口气作罢了。看到像是有些闹别扭的一色,由比滨又一次解围。
「你是觉得要是活动没了的话就好了吧。对吧?」
「……哈啊,嘛,我并没有这么想—。而且,嘛,……我也有些做过头了。」
想着『这家伙,真是不坦率啊—』的性格扭曲的我到底在说啥。不过,理应对学生会的工作没什么干劲的一色怎么会在意活动的有无呢。
那个一色『呜呜—』地抱起了脑袋地呻吟起来。
「但是,这个和那个是不同的—。超难办的啊—」
「啊啊,不,这个真是抱歉。」
由于这次也如同平常一样是我的错,我踏实地向她道了歉。虽然迄今为止和玉绳直接交谈过的就我和一色,但因为这一次玉绳也不会想直接和我对话了。这样的话,这工作的方方面面都要交给一色来办了。
「的确,没有协作的话也会很困扰呢……。虽说是各干各的,主干还是共通的。我是不是有些做过头了呢……」
雪之下把手抵在下巴下思考着,由比滨说了声『是』举起手。
「跟对方的交涉之类的联络工作就交给我和彩羽妹妹来做吧。」
「欸—,我也要吗—?」
「当然了,你可是代表者啊。」
雪之下向有些讨厌似地说着的一色发起了快攻进行责备。
「是、是!……话说回来,因为雪之下前辈的关系……」
被雪之下瞪了一眼后,一色清了清嗓子蒙混了过去。然后,偷偷地和我咬起了耳朵。
「前辈,雪之下前辈好可怕啊……」
我并没有把『不,那样还算温柔的了』说出口。因为她现在还在狠狠地盯着一色。小雪可是顺风耳啊……。
「一色同学,对方给的预算和时间的分配,能让我确认下吗。还有,我想细算下到现在为止的经费。」
「啊,那么,就和会计同学一起做吧。」
一色说完,带着两人朝着成员们所在的角落走去。
由于我现在没有其他事可干,于是拉起了张手边的椅子坐下,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抬头望起了天花板。周围没有人朝我走近,就像空白区一样的时间流逝着。
时不时地,可以感觉到别人的视线。本应都习惯别人看珍禽异兽的视线和窃窃私语了,但由于隔了好久才意识到,有种奇妙的怀念。雪之下也收到了一些这样的视线。
「比企谷。」
正在坐着的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平塚老师在我头上伸长了脖子看着我。
「您也来了啊。」
「路过顺带来看看情况。」
平塚老师大概是不打算呆久,并没坐在椅子上。只有我坐着也感觉不好,于是我站了起来。平塚老师贴近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苦笑起来。
「你又不像话地当了坏人的角色啊。」
啊啊,她在那个时候已经来了吗……。被看到那样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在我害臊的时候,平塚老师环顾起讲习室。她的视线落在了雪之下身上。
「不过,那孩子竟然会做出那种举动……。稍微有点吃惊啊。」
「嘛,的确……」
我毫无意义地随声附和着。我理解有人会对雪之下在那个时候说出那种话感到吃惊。只是觉得不太好用言语表达出来。即使如此,平塚老师『嗯』地返以颔首。
「一同受伤的话,也许就不算受伤了。……这是不协调之美吗。」
「啊?」
我不明白她低声说着的话的意思,于是问了回去。平塚老师没有看向我,继续着话语。
「看到即使受伤了,变得乖僻了……以及变得扭曲了也还是尝试着的人,也会觉得他们很美。在他们身上有种货真价实的价值。……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然后,她转向我。从她的眼神看,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让人害怕的地方。我现在在想,这样真的好吗。因为也有别人无法理解的幸福是封闭了的幸福的说法。」
「这样不好吗」
我问道,平塚老师慢慢摇了摇头。她长长的艳丽的黑发轻轻地飘起。
「谁知道呢……。教师会批改答案的只有定期测验而已。……所以,至少不停地问下去吧。这一点,你就继续想吧。」
留下这样的话,平塚老师离开了讲习室。目送着她的背影,我也寻找起应该回答的话。
恐怕我所祈愿的东西和世间普遍的正确并没有关系。大概就像是把救人反被拽入水底吧。真是自私自利的感伤啊。
就算她不说也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也一直会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 × ×
长长的一天结束了,我踏上了归途。我咯噔咯噔地蹬起自行车离开了社区中心。
回到家附近的时候,背后响起了铃声。什么嘛。切,吵死了我这不是正在骑着么——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让到路边。然而,铃声并没有停下。
我快不耐烦了,回过头去。
然后,看到折本正骑着自行车紧跟着我。她看到我后露出了笑容。
「干嘛无视我,真逗。」
「……哦哦。不对,逗个头啊。」(注:还是同音NETA,和“受”同音的)
因为是在同一所初中,理所当然的,我和折本的家距离并不远。从相同地点出发向着相同地点前进,又在同一个时间段回家的话,即使不是算数的TAKASHI君也能明白可能会在哪里碰上的。(注:算数的TAKASHI君,twitter上某著名机器人,经常出一些小学歪题,类似“小明有心理阴影,求阴影面积”)
折本和我并肩前进。
「你还住在这一带啊。」
「不,只是住在父母家而已……」
「啊啊,确实呢—。因为在那边完全没怎么看到过你嘛—」
不过见不到的话是因为我不想碰上所以基本没怎么出过门哦……。说到我的不想碰面排名榜,折本也是能排到相当高的位置的,不过这种事还是不告诉她比较好。
「啊,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吗。」
折本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了自行车。虽然折本也在我不想等待排行榜上排在相当高的位置,但她既然这么说,也没有办法不去等她。我仍然坐在自行车上,耐心地等着她。然后,折本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饮料。
「给,我请客。」
她这么说着,递给我一罐温暖的罐装红茶。什么嘛怎么不是MAX咖啡啊。话是这么说,毕竟吃人嘴短,还是乖乖地收下吧。
然后,折本打开另一罐饮料。
「YEAH」
「哦,喔……」
是打算干杯吗,她碰了碰我的罐子。折本打开易拉罐的拉环,一边慢慢地喝起来一边说道。
「比企谷,有些变了呢。以前让人觉得超没劲的。」
「是、是吗。」
……呼、哼—。你、你对我是这么想的啊。这种情报就不需要了吗?
倒不如说,我有些在意她说我有些变了。我比起初中的时候变了吗。大概是变了吧。个子也长高了,背下的英语单词也多了。而且,和折本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奇怪地冒出汗了。其他方面也是有些变了的吧,但与其说是发生了改变,也许还是说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会更正确。
「可是,觉得别人很没劲,也许还是看人的这边有问题吧。」
折本脸上带着无趣的表情说道。接着,她摇了摇易拉罐以后,使劲了喝了一大口,『噗哈』地吐了一口气。
「但是,果然还是没办法和比企谷交往呢—」
「不,我现在又没请求你这么做……」
以前请求过,嗯嗯,是以前的事、以前的事呢。因为是以前的事了所以拜托你忘掉吧。
「话说回来,你突然是怎么了。」
「你今天,不是突然说了些什么吗?因为我的男朋友平时也是那样,所以就没忍住—。本来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啊」
听着我的回答,大概是回想了起来而不由得笑了出来,折本笑嘻嘻地说道。她突然收起笑脸,望向道路的前方。循着那个方向,应该是我们上过的初中。
「但是,作为朋友的话应该还是OK的吧。毕竟这么逗。……算了,怎么样都好。」
说着,折本把空掉的红茶饮料罐扔进了垃圾箱,再次骑上自行车。
「说起来拜比企谷和那个姑娘所赐,我们都现在都憋着一股劲儿呢。会长超有干劲的。真的会赢你们的。」
「不,本来又不是要分出胜负……。」
我说道,折本歪起了脑袋。
「是这样吗?算了,怎么样都行啦。那么再见。」
「啊啊。啊,谢谢你的红茶。」
轻轻地向跟我打招呼的折本挥手示意,开始蹬起了自行车。我将余下的红茶一饮而尽,将空掉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箱。接着,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响起了自行车的刹车声。
「呐。」
「啊?」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折本依然跨在自行车上,仅仅把头转向了我。
「下次要是办同窗会的话,比企谷也会来吗?」
「不回去的,绝对。」
「也是呢。真逗。」
「不,逗个头啊。」
听到我的回答,折本扑哧一笑,蹬起自行车。我也朝着不同方向踏起踏板,不去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 × ×
在那个会议过后的第二天放学后,社区中心的讲习室被匆忙的气氛给笼罩着。虽然决定了要做戏剧,可是还没决定要做怎么样的戏剧。
不过,根据一色做出的「总之要有演天使吧—?」的迷之指示,我们正进行着天使cosplay的紧急制作。真的要演天使吗……。说起来,那么登场人物不就都是死人(*)吗?【*注:neta Angel Beats!中的死后世界。】
而在制作工作中成为我们的强大队友的,就是在前些日子还被完全地当作沉重包袱的小学生们。此时此刻,完全成为了战力。果然小学生最棒了(*)!【*注:原文「やっぱり、小学生は最高だぜ!」neta萝球社長谷川昴的名言「まったく、小学生は最高だぜ!!」】
在其中由于留美尤以手巧,又是能够专注于作业的孤零零,再加上也有在第一天合流的时候来询问我们的指示的先例,所以成为了小学生队伍中处理琐事的王牌(Ace)。
其他的小学生们在互相说着话开着玩笑的时候,她也在拼命地做着天使cosplay。虽然只是我从远处观察到的情况,但不知是不是祸于她的认真态度,其他的孩子都把工作推到了她的身上。
把工作交给她一个人来做到底还是很辛苦的……。我这么想着靠近过去,擅自地在留美的旁边坐了下来。然后把手伸向制作天使cosplay的道具。接着,一个声音阻止了我伸出的手。
「八幡,行了。不需要。」
留美既不停下手中的工作,也不看我,继续说道。
「我一个人能做好。」
「不,就算你说能做好但你……」
就算这么说,预定要制作的东西还有很多。因为服装的尺寸本身和幼儿园的小孩相当,所以并算不上多大,就算这样一个人做也是很辛苦的。即使如此,留美摇了摇头。
「不用。」
「……这样啊,一个人也能行啊。」
这孩子是真的要一个人做的吗。也许只是在意气用事。最后说不定会因为赶不上而添麻烦。
即使如此,她一个人拼命做着的身影非常崇高。
我咔哒一声滑开了椅子,站了起来。而由美瞥了我一眼。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接着慢慢地静静地垂下了眼睛。
我站着嗵嗵地拍了拍胸口。
「但是啊,我一个人做更厉害。」
说着,留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那是什么,……像个笨蛋一样。」
留美微笑着说道,已经不阻止我进行工作了。两个人用剪刀裁起瓦楞纸,一点一点地做起了翅膀。
或许合作和信赖,其实是比想象中要冷漠的多的。
一个人做就够了,必须一个人来做。只有当能开始不给别人添麻烦地活着,才成为了别人的依靠。只有当能独自一人地活下去,才初次拥有了和什么人一同前行的资格。
能一个人活下去的话,一个人能做到的话,一定就能和什么人一同活下去了。
我看着在我旁边孜孜不倦地工作着的留美。这孩子恐怕是能够一个人活下去的吧。小学生就能做到这样,真是优秀。而且也这么可爱。所以,总有一天,她也许会和什么人一同前进的吧。为了那个时候,……进行一次预备演习也不坏。
「……呐,你要出演我们的戏剧吗?」
我一边咯吱咯吱地剪着瓦楞纸箱一边问道。听此,留美动着剪刀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盯着我看来。
「……不是『你』。」
「啊?」
干嘛突然瞪我啊。你是那啥吗?难道是那种在鬼故事里经常出现的、当人睡在旅馆里就会来枕边探头确认人脸的幽灵吗?
「留美。」
她带着些不高兴的情绪说着,脸转向了一边。看起来她是想让我这么称呼她。我有些抗拒叫女生的名字啊……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成分在,另外还会担心光是称呼人家名字会不会让人产生「哈?这人装什么男朋友的样子啊?」的想法。
在我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留美已经彻底无视我进行起工作。看来我不叫她名字她是不会搭理我了……。
「那个啊,……留美?」
听到我叫她,留美的视线依旧落在桌子上,小小地点了点头。
「来出演我们的戏剧吧?」
you,来试试吧。然后,我和一起参加偶像活动(*)吧。你长的这么标致,能行的能行的。让我来produce吧、produce。和我一起热烈地开始偶像活动吧。【*注:动画アイカツ!アイドルカツドウ!】
不知道我的满腔热情传达到了没有,留美稍微考虑了下开口道。
「……这个,可以由八幡决定吗?」
「啊?啊啊,因为我是类似producer(制作人)的人啊。」
除此之外我还在当提督(*1)和loveliver(*2)的。嘛,虽然不知道我擅自决定好不好,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让小学生和幼儿园孩子们出演戏剧了所以大概没问题吧。留美盯着我的脸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突然把脸移开,兴致缺缺地说道。【*注1:艦隊collection 注2:动画LOVE LIVE!的同名页游】
「哼—……。……我来演也没什么所谓。」
「真的吗。谢啦,留美留美。」
「留美留美这个称呼,真恶心。」
被女儿说恶心的父亲就是这种感觉吗……。这种出乎意料的激动挺不错啊,喂。我在被迷之感动包围着的时候,留美一边在白纸上连续贴着瓦楞纸一边问道。
「要演什么剧?」
「……说起来还没定呢。」
我想恐怕学生会的人正在讨论着吧,姑且去连同进展状况一起确认下是不是比较好呢。我正想着,留美抢过我手上拿着的瓦楞纸,用傲慢的口吻说道。
「赶紧去决定下来如何。」
看来这是在说这里交给她让我赶紧走的意思了。嘛,这么说的话不去可就不行了。也是为了做好能使唤得动协助人员的准备工作,我也去把该做的做了吧。
「……好滴。那就这样。」
我这么说着站了起来,朝着总武高中工作着的方向走去。正当我想着『首先向一色确认下吧』寻找起她的身影的时候,由比滨抱着茶色信封朝我走来。
「小企,你知道彩羽妹妹和小雪乃在哪里吗?」
「我也在找。」
「这样啊。因为已经拿到钱了正想着该怎么办呢。」
哈哈,是抢来了海滨综合高中控制的预算了吗。虽然太清楚,不过这人明明是个白痴却有好好地管理着钱啊。真是一股持家的感觉……。
我和由比滨两人四下寻找着一色的时候,讲习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接着一色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你这是……」
我问道,一色怔住了,脸上的表情暗了下去。
「我向叶山前辈寻求帮忙,被他拒绝了……」
「欸,骗人的吧,隼人君吗?」
由比滨有些意外地吃了一惊。我也有些吃惊。虽然也是对那个叶山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感到吃惊,但更吃惊的是一色明明被甩了还果敢地进攻。不过,那个叶山啊……。
一色抽着鼻子,悲伤地垂下眼帘,但她马上又嘴角上扬了。然后,抬起头用超精神的笑容说了起来。
「骗你们—的,叶山前辈这是不是正对我超级地在意啊—?不好,产生了超乎想象的效果了—!」
「啊啊,恩……」
我带着些无奈说道。真坚强啊,这个人。如果是天然的话已经相当坚强了,要是在逞强的话果然就更是了。
「啊,这么说来,他说了当天会来的了。」
「啊啊,原来如此—。那么,我也叫谁过来好呢?」
一色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到,由比滨也和她报有同感似的转向我。
「啊啊,不是挺好吗,虽然我不清楚。」
「……还是老样子说话敷衍了事呢。」
从身后传来了无奈的声音。我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雪之下就站在哪里。
雪之下开始跟由比滨和一色这样那样的打着招呼、做着指示。不时,『呼啊~』地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好像很困呢。」
「我没睡觉啊。有些事要做……」
雪之下简洁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正想着『不过,有什么非要通宵来做啊。』的时候,雪之下开始从书包里拿出各种东西。然后,她严厉地看向一色。
「一色同学。」
「是、是……」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雪之下的眼神比平常还要锐利。一色『不会又要挨骂了吧』地哆嗦了一下。雪之下看到她这样便噗地微笑起来。然后递给她几张打印纸。
「这是我整理好的参考,请善用。」
「哈啊……」
我也伸长脖子看起了一色接过的纸。那似乎是检验单和资料。
检验单上整理了到当天活动结束为止非必要和必要的物品。资料则似乎写着雪之下想到的各方面的建议。
她也提出了给参加演出的孩子们准备的补偿的建议,圣诞蛋糕、姜饼的配方,还估算了材料费用。并整理了学校和社区中心的烹调室的闲置状况。
剩下的还写着观众互动性剧本如何之类的关于戏剧的建议。哈哈—,这个就是那个吧。类似Q娃剧场版中使用神奇手电(Miracle Light)声援的样子(*)。【*注:起源于光之美少女系列yes5剧场版点心王国,后来在大集合系列剧场版中发给观众们,在有提示的时候一起一边摇一边大喊precure。】
我和一色还有由比滨都一边说着『嗬』、『哈』什么的,一边佩服地看着往下看着这些纸。似乎是因此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雪之下清了清嗓子,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然后还有这个,」
雪之下手上拿着几本书。她将其递到一色的手上。
「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我斟酌了一些圣诞剧的固定戏目。还有学生会活动室的备品里应该有免费音源的CD,试着去找下。我认为戏剧中有必要用到。」
「……非、非常感谢。」
一色以一副困惑的表情拿着那些书和打印纸呆站着。大概是被突然给了各种东西而吃了一惊了吧,我也对雪之下准备到到这种程度有些吃惊。
「干得不错啊—,你。」
我不知不觉地这么说道,雪之下一下子把脸别开。
「因为我没法像你和由比滨同学那样应对别人。」
被这样说后,我和由比滨面面相觑。然后,小小地笑了下。雪之下这人说不定非常关心一色。真是太难懂了!
「这样下来,大障碍都基本上排除掉了吧。」
雪之下交叉起胳膊,把手抵在下巴下。感觉就像在考虑着还有什么。我也试着想了想,看来演出节目就这样决定了,之后剩下的障碍就只有工作时间的问题了吧。
「嘛,基本上是吧。」
「是吗。」
我回答道,雪之下满足地吐了一口气,迅速看向一色。
「……一色同学,我觉得之后就应该由你执行指挥了。这样可以吧,比企谷君。」
「啊啊,原本我也不是指挥。」
迄今为止我做的都只是应付这个场面,并没有做什么能被称为指挥的行动。到这个瞬间为止都不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领导。
「呃……」
一色交互看着我和雪之下,不安地张开了口。雪之下制止了她。
「对我们作出指示也没关系。我也会参加工作的。要是有麻烦的话也可以问我。」
「但是,那个……,我觉得我,还是不行呢—」
一色有些困惑地『啊哈哈』地笑了出来。接着,雪之下闭上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
「能做到哦。既然有人把你推上这个位置,我认为你只需要相信这点就够了。」
对着她温和的声音,一色小声地回了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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