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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章节

——现在想起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有“不对劲”的感觉了。

人数众多,七骑对七骑的战斗。这确实是必须召唤Ruler的非常事态。

但是,Ruler却有着“自己被赋予的目的并不是这个”的确信。

内心的某处似乎有什么正在催促着自己。那与其说是使命感,倒不如说是危机感。

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正在发生。在看到那座巨大浮游要塞的瞬间,Ruler的焦躁就达到了顶点。

恐怕“黑”方和“红”方的大决战就要开始了吧。无论是哪一方取得胜利,只要胜者寄托于圣杯的愿望是好的,那对Ruler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在这一点上,Ruler当初是相当放心的。

因为双方阵营的Master都是魔术师。魔术师尽管是脱离人类伦理的存在,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并不会祈求实现邪恶的愿望。他们所期望的只不过是到达根源而已。或者说也有可能是跟魔道有关的其他愿望——总而言之,他们的愿望应该都是比较妥当的内容。

但是,在“红”方向自己发起袭击这个问题上,Ruler就产生了疑问。企图笼络Ruler的“黑”方还好,因为那只是为了在圣杯大战中赢得胜利而采取的行动。

然而“红”方却是个大问题。实在完全想不出他们要杀害自己的理由。毕竟这样做带来的不利因素要远高于有利因素。而现在,“红”方则以空中要塞向“黑”方的大本营米莱尼亚城寨发起进攻。

Ruler和齐格一起翻山越岭,绕路来到了城寨的外周。穿过前一晚“红”Rider和“红”Archer入侵城寨展开激战的那片森林后,那里已经成了战场的中心。

人造人和魔偶们跟龙牙兵互相碰撞,展开了凄惨无比的厮杀。魔术就像炮弹般在各处引起爆炸,Servant间的战斗更让周围变成一片荒芜之地。

眺望了凄惨的战场好一会儿,Ruler又抬头看向应该属于“红”方的空中要塞。尽管圣杯战争多不胜数,但是那样的东西也实在过于异常了。如果只是飞天的话,根本就没必要动用Servant,因为那只是连魔术师也能轻松办到的简易魔术。

但是,那个东西——跟纯粹的飞天魔术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即便是神代的魔术,能实现这种壮举的也是少之又少。

“你知道吗?齐格君。我们现在就要横穿过这个战场,去跟另一侧的‘某个人’见面。”

“……为什么啊?”

“在这个战场上有我必须去见的‘某个人’,但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道是Servant还是Master,或者也可能是另外的人。但是,我必须去见他。”

人造人虽然感到有点不解,但是她说的话却有着不可思议的说服力。她并不是满怀自信,反而是以有点不安的声音说的。明明如此,却能让人从中感觉到绝对不会停步的坚强意志。

原来如此——人造人明白了。她并不是因为以坚强的意志说出强有力的话语而赢得士兵们的仰慕。她所说的话,并不含有强制他人的要素。

那只是为了传达“我要去”这个意志而说的话。

“虽然我觉得那样很危险,但如果这是你的意志就没有办法了。”

说完,他也毫不犹豫地用手握住了剑柄。这其实就是“自己也要跟着去”的意志表明。尽管相处时间并不长,但Ruler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握到他的想法。这个为自己起名为齐格的人造人,是一旦作出决定就会一直干到底的性格。

就算跟他说“不要跟着来”而自己一个人去……他恐怕还是会随后跟上来的吧。那样就太危险了。对“红”方阵营来说,他毫无疑问会被视为敌人。而“黑”方阵营的魔术师在看到他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也实在难以预料。

然而,齐格在这个战场上却有着跟自己不一样的目的。

“你打算怎么做呢?”

“在前线战斗的同伴就先不说,在后方待机的那些人也许是有进行短暂对话的机会的。根据具体情况,我打算跟他们对话,拜托他们释放城寨内部的人们。然后——”

“然后?”

齐格似乎有点愧疚地低着头,小声说道:

“……不,我是想去见一见Rider。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毕竟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也只会给他添麻烦而已。”

“我看他应该是不会这样想的……”

不管怎么说,一起去还是目前最妥当的解决方案——Ruler做出了如此判断。

“总而言之,你先跟着我来吧。但是……你要好好记住,可千万不要跟Servant战斗哦?如果你跟‘黑’方的魔术师们发生问题,就请把我的名字说出来。那样的话,或许还可以避免马上被杀死的情况。”

“谢谢你。”

——就在那一瞬间,她就无意识地感觉到自己的选择有着可以对神发誓的正确性。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也产生了一个疑问。在Servant展开激烈战斗的战场中,身为区区人造人的他究竟能做到些什么呢?……就算拿着剑,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剑士啊。但是,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余力去担忧他的未来。

接下来,Ruler必须投身于混沌,寻找藏身于其中的某个致命的存在。

“好!”

她以双手拍了拍脸颊,然后紧紧握住召唤出来的旗帜。那是生前一直与她同在的战旗,同时也是圣旗。“要跟紧一点哦”——她向背后的齐格小声叮嘱道。

“——那么,我要去了!”

Ruler朝着战场猛然突进,紧跟在她背后的人造人也奔了起来。

瞬间,无数的龙牙兵马上涌到了两人的周围。龙牙兵们甚至无视了正在跟他们战斗的人造人和魔偶,直接把目标锁定在Ruler身上。

“果然如此……!”

Ruler挥舞起手中的战旗,将龙牙兵们一一击碎。Ruler虽然基本上都会以“避免做出跟圣杯战争结果有直接关联的行动”作为原则,但既然对方向自己做出敌对行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伴随着割裂战场般的锐利咆哮声,Ruler朝着目的地飞速疾驰。

◇  ◇  ◇  ◇

士郎的动作突然间停住了。他咂了咂舌,以严肃的表情纵身向后方跳开。

“Caster,要撤退了。看来她的‘察觉’比想象中还要快。这个……或许是接到了什么启示呢。”

“黑”Berserker对突然拉开距离的士郎感到莫名其妙,决定暂时先观察一下情况。

“为了执行公平无私的裁断,听说被选为Ruler的大多都是圣人,难道她就是属于那一类么。”

“红”Caster以充满讽刺的态度耸了耸肩膀。

“看来是这样了……现在是关键时刻,Caster。如果她对我提出弹劾,状况将会变得非常混乱。不,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会变得非常没有意思了。”

“把原本没有什么高潮情节的部分强行拉长是愚作的特征,既然如此,Master在战场上的故事就暂时到此为止吧。”

“嗯,我们撤退吧——没什么,反过来说只要闯过这一关就行了。很快就会发展到连Ruler也无能为力的状况。而且,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我还是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死亡’。”

士郎这么说完,就像竖起一道墙壁似的,把黑键插进了正准备猛冲过来的Berserker面前的地面,然后就开始以全力脱离战场了。

“Master。Ruler那家伙正在笔直地朝着你的方向突进。快点吧!光靠龙牙兵可没有办法挡住啊!”

“我知道了!”

内心泛起了一丝焦躁。士郎无视了这种感觉,进一步提高了速度。在那没有任何灯光、甚至连月光也几乎照不到的漆黑森林中,士邮却毫不在意地以全力向前疾奔。其速度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异常。如今的士郎正以远远超过六十公里的时速向前疾驰。

……然而,有一个人却在对他穷追不舍。回头看到了那个人的士郎,不禁稍微瞪大了眼睛。

“‘黑’Berserker……没想到她竟然会追着来。”

在看到那黑键竖起的墙壁时,Berserker就决定要追踪这个名为士郎的Master。那是一种本来跟人造人应该无缘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直觉的感觉。

虽然考莱斯叮嘱她“如果Master和Servant逃走的话就到其他地方迎击另外的Servant”,但是她却以呻吟声拒绝了这个命令。

总的来说,事实上——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是感觉到如果让那个男人逃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那个Master绝对是异常的存在。不,话说回来,那个人真的是Master吗?

根据自己本身的感觉,那简直就是——

“————呜!?”

仿佛要打断她的思路似的,眼前被射出了四把利刃。看来对方是一边逃一边在不暴露身姿的情况下向自己投出了黑键。

“黑”Berserker瞬间做出了最妥善的选择——那就是无视。

没有任何痛楚,有的就只是数值上的伤害度而已。而且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字。毕竟那是以魔力编织而成的刀身,其物理破坏力非常有限,并不是可以打倒Servant的东西。

即使如此,正面击中的话也还是可以拖延一点时间的吧——假如对手不是她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令人心也感到震撼的嚎叫声,她开始了进一步的加速,丝毫没有理会直击在身上的黑键。不用多久,解除了魔力的刀柄就这样从她身上滑落,而伤口也在瞬间内愈合了。

“——真没想到。”

回头看到这一幕的士郎也不知道该为之感叹还是该感到无奈。如果说是将黑键击落的话还可以理解,要是她停下脚步就最好不过了。但是,她却是在直击后完全没有改变速度……!

“就是叫什么弗兰肯斯坦博士吧,她的创造者。到底要怎么设计才会造出那样的怪物啊?”

对于“红”Caster的这句话,士郎不禁露出苦笑——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Caster,请你实体化吧。现在我需要你的‘剧场’。”

瞬间,Caster就带着一本书实体化了。

“噢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就让你又爱又恨的他跟你见面吧!‘人的一生就是四处彷徨的影子,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演员。就是在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候,在舞台上煞有介事地大喊几声而已!’”

他高声吟诵出这样一段话,黑暗的森林中就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确认到这一点后,“红”Caster又再次恢复灵体化的状态跟上了士郎。

然后,继续追踪着士郎的“黑”Berserker,却在那里遇到了那个人。

“……呜……!?”

混乱,头脑就只有一片混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正以不像他风格的温和表情向自己说话。生前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向自己露出过这样的微笑。

“——停下来吧。”

“……啊、啊啊……”

在遭到黑键地直击也没有停止反而是继续加速的Berserker,此时却停下了脚步。向来不愿意表露出感情的她,这时候却由于惊叹而张开了嘴巴。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弗兰肯斯坦博士。他是创造出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憎恶的对象,是自己的——

为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Berserker并非对他身在此地感到吃惊。她感到震惊的,是他脸上的无比温和的微笑。从最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开始,挂在父亲脸上的就是厌恶的扭曲表情。本来以为他会给自己祝福,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全是辱骂的话语。

那是在十一月份的某个宁静的夜晚发生的事情——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这家伙简直是个毫无用处的木头人偶!”

“没有感情!难道是线没有接好吗!?泪腺也不行,这样子的话别说什么完美少女夏娃,就连人也算不上!”

——啊啊,看来我是一个失败作。

自己之所以感到悲伤,并不是因为自己被断定为失败作,而是因为觉得半狂乱地使劲抓着自己头发的父亲太可怜了。

“对不起,父亲大人。对不起,我是失败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改的。我会好好改正的。所以请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明明是想哭的,却不知为什么哭不出来。似乎连流眼泪的机能也没有正常运作。每次想要安慰借酒消愁的他,都总是被他推开,被他殴打,被他一脚踢飞。

自己并不觉得痛。但是每次被他殴打……心脏都会有一种被紧紧勒住的感觉,但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看到过了几天后也依然悔恨不已的父亲,少女就觉得他很可怜。她暗自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安慰父亲呢?于是,她下定决心走到了屋子外面。

——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翠绿的树木,澄澈通透的水池,光辉耀眼的太阳。也许把这些东西拿去给父亲,他就会很高兴吧。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一条野狗突然间向她袭来——恐怕是对她衣服里传出来的腐臭味道产生了反应吧。

看到狗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就直接将狗的脖子扯断了。瞬间,她得到了天启。

“啊啊,真美丽,真美丽。这真的很美丽。因为我没有这样的东西,所以一定是很美丽的吧——”

她接着又撕开了狗的腹部,从中发现了色彩更鲜艳的内脏。这也是她所不具备的东西,所以她觉得一定是很美丽的。因此,她决定把这些东西拿去给父亲看。

桃色的内脏很漂亮,鲜红色的血液也很美丽。什么丑陋,什么肮脏的,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至于其中的血腥味,她也没有产生任何不快感。

……在拿给父亲看的瞬间,她和父亲的关系就发生了决定性的决裂。因为她不仅是个失败作,而且还是个丑陋的怪物——这个事实已经表露无遗了。

认为血很美丽,看到内脏而为之陶醉的生命体——那就是被称为怪物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真的,我是正常的。我只不过是想让父亲高兴而已。”

父亲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对她露出过笑容,只是怀着恐惧而不断逃亡。最后,父亲还给她留下了绝对性的诅咒。

“你就是个怪物!是个疯狂的怪物!”

……所以,她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正常,决心让自己保持理性,决心去理解世间的常识,同时也决心要获得伴侣。为什么?因为正常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在被父亲拒绝的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也需要有家人。

但是,那并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到的东西,也不是可以抢回来的东西。尽管如此,她还是尝试过把几个男人掳回家来,但还是没有一个能成为她的家人。

所以,她决定去拜托父亲。

“请给我愿意爱我的人,请给我愿意看着我的人,如果你说我是完美少女夏娃,你就应该有义务创造出作为原初人类的亚当——”

父亲拒绝了她的要求,少女在愤怒和悲伤中发狂了。愤怒是来自于父亲的背叛,悲伤——是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直到死为止都只能是孤单一人的过下去。

她只是希望得到爱,她只是希望去爱别人,她只是想知道什么是爱。……不,如果连这个愿望也无法实现,那么至少也希望他憎恨自己。她追赶着父亲,指责父亲,对逃跑的他感到不耐烦而杀死了他的家人。即使如此,父亲也还是一直在逃跑,逃跑,不断地逃跑。

直到最后的瞬间,他都一直在逃跑。他的心已经折断,甚至连向杀死心爱之人的凶手报仇的想法也没有。

“为什么你不愿意憎恨我?为什么你不愿意看着我?”

……少女和父亲一起投身于烈火之中。这样,弗兰肯斯坦的故事就完结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丑陋的怪物”这个传说而已。

现在,背叛了少女的父亲就在眼前,他正以温和的表情注视着少女。这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瞬间。

“——是的,这样就好。你不要再战斗了,因为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创造你的。”

“呜、啊……”

博士向自己的头伸出手来——看来他正打算做父母常对孩子做的事情。也就是要抚摸自己的头吧。那正是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

很像被爱,很想得到他人的爱。也很想爱上他人。

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

然而。

正因为如此——

“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erserker开始狂乱了。不,并不仅仅是狂乱那么简单。她流露出强烈的杀意,以“少女的贞节”重重地击在自称博士的那个男人的侧腹上。

“干、什么……!?”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Berserker在吐血的男人脸上再次击出一拳。噗沙——他的脸就像泄气的皮球似的扁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Berserker大喊起来,同时以战槌对他的全身展开了彻底的殴打,男人就连痉挛也无法做到,只能任由这压倒性的暴力肆意蹂躏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已经无法分辨出是否曾经存在过一个人,“黑”Berserker才总算停了下来。

“啊……啊啊……”

在不愿意听的时刻听到了渴望已久的话语。她是知道的,她已经明白了。这恐怕只是Caster施展的魔术吧。

事实上,尸体已经消失了。被自己击成齑粉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人偶之类的东西。到处都飞散着木屑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据了。

但是——啊啊,但是。

我又一次在思念着重要的人的同时伤害了他——!

正当人造人少女沮丧地以两膝跪地的时候,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却传进了她的耳中:

“——我以令咒命令你,Berserker,冷静下来。”

瞬间,无论是恸哭、愤怒、焦躁还是绝望,一切的感情都突然从头脑中消失了。

“啊……啊……?”

“好,冷静下来了么,Berserker。他们已经逃走了,你的追踪就暂且到此为止吧。其他还有许多需要你去战斗的地方,明白没有?”

“黑”Berserker顿时产生了一种理论性的思维正在慢慢渗透自己内心的舒适感。

是的,Master说的没错,需要自己战斗的地方还有很多。自己暴露出了感情。啊啊,这是多么耻辱的事情。Master会不会因此而降低对自己的评价呢——

“……不用在意,你已经干得很好了。刚才的那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那个Master太异常了。总而言之,现在最优先的目标是解决‘红’方的Servant,你千万不能忘记这一点。”

看来,Master并没有低估自己的能力。

为了表示理解而点头答应的“黑”Berserker,马上就离开森林飞奔了起来。不过,在恢复冷静后的现在,她思维中的某处还是对自己让那个Master逃掉这件事感到相当的不甘心。

考莱斯也同样如此。虽然他只是通过使魔远远观察着当时的状况,但是那个Master的异质感……或者说是异常性,也还是如实地传递到了他的意识中。

但是,他只不过是一个Master罢了。考莱斯挥散涌上心头的恶寒,把精神集中在指挥Berserker的行动上。

这样使用令咒是不是太可惜了呢?不——考莱斯对自己的判断怀着坚定的自信。Berserker刚才的错乱状态确实是非同小可。毕竟她杀死了集自己的崇拜与憎恶于一身的父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而且这很可能还会影响到以后的行动。为了一下子冲走这些杂念,自己使用令咒的判断应该是没有做错的。

……至少也应该比为强制Servant使用宝具而用掉一画,接着又为阻止Servant使用宝具再用掉一画的做法来得更有意义——但愿是这样吧。

◇  ◇  ◇  ◇

爆炸声、悲鸣、惨叫声、咏唱——战场上各种各样的声音互相交混,以一体化的方式传进Ruler的耳中。不管是期望的人还是不期望的人,连期望是什么也不懂的人都没有理会,Ruler在战场上疾驰。

“……!”

巨大的空中要塞——在那里待机的Servant是一骑。伴随着从这里也能感觉到的压倒性数量的杀意,攻击性的光线被释放出来。足以破坏整座城寨的破坏力,都集中到了Ruler一个人的身上。

然而,Ruler却不慌不忙地竖起了战旗。她的对魔能力是规格外(EX)的级别。恐怕连神代的魔术也无法伤害到身为圣人的她。但是,这只不过是改变魔术轨道的力量。换句话说,这并不是承接下来或者使之消灭的力量。

“齐格君,快远离我!”

听她这么说,齐格马上作出了反应。以滚地的方式迅速离开原地的他,直接目睹了Ruler在自天而降的光线中消失的瞬间。

“Ruler——!”

他反射性地叫了起来——但是到了中途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因为他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自出生之日起就已经是魔术师的他非常清楚。刚才自天而降的光柱,简直就是带有恶意的落雷。那等同于轰炸机同时投射炸弹的威力,恐怕就连拥有最高对魔力的Saber也无法全身而退。

然而——她却避开了。避开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准确。那并非对点、而是对面展开制压的魔术全都偏离了轨道,完全没有伤害到她。

原本明明是带有恶意的落雷,现在其恶意却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雷的破坏力分散到了她的周围。

如果她刚才没有叫齐格避开的话,他恐怕也会被卷入其中吧。本来她周围有许多魔偶的残骸和企图向她发起袭击的龙牙兵……然而现在那一切都已经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了。

简直是一尘不漏……要不是她特意提醒自己,自己说不定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吧。

“这就是……第八Servant。”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头看向天空。尽管Ruler那非比寻常的对魔力也很惊人,但更让人震惊的却是刚才这个魔术的行使者。拥有能跟轰炸机比肩的破坏力的魔术,就只可能存在于神代。

恐怕那是来自于“红”Caster的攻击吧。那座空中要塞应该是“红”方Servant的宝具之类的东西。至少现在的魔术师是不可能做到那种事情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还是达不到消灭Ruler的程度。齐格和Ruler都以为在空中行使魔术的Servant已经放弃了。

然而——

“!?”

两人都同时吃了一惊。上空的Servant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刚才的攻击被弹开,反而开始连续行使同样的魔术。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不,意义是有的。这纯粹只是在拖延时间。只不过是所采用的手段有着压倒性的威力罢了。

“唔……!”

Ruler向齐格看了一眼。是的,虽然Ruler在这种状况下也依然可以行动,但齐格却必须一直远离她。齐格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就先去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去找必须见面的那些人。”

“明白了。”

她并没有对齐格说“祝你武运昌隆”之类的话。这并不是只要运气好就能平安无事的战场。如果要勉强说的话,是不是应该为他祈祷不要遇到Servant呢?

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说是要去找必须见面的人。那么首先他当然是去找人造人吧。因为拯救他们就是齐格此行的目的之一。

然后,他必须见面的还有另外一人。那就是Servant——“黑”Rider艾斯托尔弗。想跟这个Servant见面……这应该不是有明确目的意识的愿望吧。也许只是因为想见他才去找他罢了。对此,Ruler不禁产生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但是,去跟Rider见面也就意味着也会跟Servant相遇。他的手里拿着剑,身上也散发着战意。

那么,他对“红”方来说应该会变成敌人吧。本来自己是应该组织他的,但是他多半是不会停步的吧。跟Rider见面这个行为是多余的、是毫无意义的,同时也违背了Ruler的祈愿——齐格是在明知道这个事实的情况下决心要去见他的。

Ruler向前奔了起来。感觉到“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进一步加快了速度。就连挡开龙牙兵们的斩击也放弃了,只是一路奋起疾奔。

她并不是想要阻止这场战争,只要双方阵营的争斗处于正常的节奏之下,Ruler是完全没有异议的。

但是,某种让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焦躁感,却促使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横穿整个战场。必须去见他,必须跟逐渐远去的“那个人”见面。

此时,“红”方Servant却有意识地对她制造障碍。把龙牙兵堆叠成一座小山似的,构筑起一道阻挡她前进的障壁。

“——不要妨碍我!”

当然,对Ruler来说,像这种程度的障碍简直是连应付他们也觉得浪费时间。她以战旗的尖端对准一点,一下子就把狼牙兵堆成的小山击溃了。

然后,她就像以前那样以挥洒圣水来确认Servant的位置。因为“黑”方Servant在这时候不会造成问题,所以她就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红”方Servant的位置上。

如果是龙牙兵的话,要拖延时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是Servant就另当别论了。

Ruler迅速构筑起避免跟“红”方Servant发生接触的路线,然后循着这条路线向前飞奔。随着时间的推移,恶寒正不断在她心中膨胀起来。

然而,最糟糕的人物却仿佛要阻断这条路线似的闯入了战场。

◇  ◇  ◇  ◇

这样就好了——目送着Ruler背影的齐格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她有她自己的目的,自己决不应该妨碍到她。她的目的是更高尚更重要的东西,跟自己是不同的。

在开始奔跑之后,他才发现要做的事情比要想的事情还要多。蜂拥而来的龙牙兵——尽管对Servant来说只是随手一挥就能打发的杂兵,对自己来说却是必须逐一小心应付的对手。

因为刺击的效果很低,他就以整个人撞上去的姿势向前突进,在紧贴对手的状态下迅速将其腰部击断。龙牙兵瞬间倒了下去。接着他又把从旁边探出身来的龙牙兵的手臂切断,并以单手轻按在对方的身上。

“理导/开通。”

启动魔术回路——对触碰到的材质实行调查、分析、同步——然后将其完全逆转,编织出破坏所必需的规理。

瞬间,从手掌释放出的魔力就变质为最适合粉碎龙牙兵骨头的状态。因为齐格所使用的魔术必须在接触的状态下进行解析,所以射程距离可以说几乎等于零。但是,其破坏力却非常大。

龙牙兵名副其实地粉身碎骨了。

“Rider——!”

他的叫唤声融入了战场的喧嚣声中,就此消失了。在向前奔跑的同时,他也慎重地对战场状况进行着分析。魔力间的冲突显得特别强烈的位置,恐怕就是Servant间展开战斗的地方吧。

“你在做什么?”

齐格循声回头一看,只见两名战斗用的人造人正以带有责难色彩的眼光看着自己。你在做什么,你也应该去战斗啊——难道他们是这个意思吗?

“不要不要,停手吧。”

听齐格这么说,两人不禁困惑地对望了一眼。

“……如果你们想死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们。但是,如果还想活下去就赶快回去吧。回去之后就去解救我们的同伴。不管是被榨取着魔力的人,还是其他的人,你们都是不受任何束缚的存在。”

“但是——那样就违背命令了。”

“没错,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讨伐Servant以及他们的随从啊。”

“那个命令是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一点你们也应该明白吧。而且话说回来,我们有什么义务非要听从这样的命令不可?”

听了齐格的说法,两人又再次对望了一眼。一具龙牙兵仿佛要打断他们对话似的向齐格挥剑劈出。

齐格迅速拔出“黑”Rider的宝剑,从侧腹自下而上地向脖子挥出一剑。人造人们也配合他的攻击,以战斧击碎了龙牙兵的头盖和双足。

齐格再次宣告道:

“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下去……我们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最终通告了。其中一名人造人答应了他的恳求,回到了城寨那边。另外一人却说“即使这样也还是要遵从命令”,又重新回到了战场。

这样就可以了——齐格心想。只要有选择的余地,人造人们就不得不做出选择。因为他们的思考回路还没有模糊到连这种道理也不明白的地步。

自出生起就被定性为奴仆的他们,不知为什么头脑中总是不会浮现出反抗这个选项。但是,如果获得了选择的机会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自己周围的身处后方战线的人造人们,齐格都逐一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应该都会做出各自的选择吧。然而对于此后的事情,齐格并不会负任何的责任——或者应该说,他不可能负起这个责任。

接下来就只剩下去找“黑’Rider这件事了。至于找他做什么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想过。这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傲慢,何等的——不管用多少话语来描述也无法形容自己的不像话。自己在获得自由之后第一个选择的行动就是这个,“黑”Rider一定会为此而叹息吧。

——但是,即使如此,心中也还是有着几近疯狂地驱使着自己行动的思念。总是想做一点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也没有过上平稳日常生活的觉悟。

比起那种如同梦境般的世界,自己还有着更重要、更重要的东西。想拯救同伴们,想跟“黑”Rider见面,想报答他的恩情。

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也不在乎,在明知道从来没有期望过自己这样做的Rider也许会为此叹息的前提下——他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没错,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就不可能再回头了。因为那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他深呼吸了一下——非常害怕。之前在差点就要被杀死的那个时候,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的恐惧。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或许会再次失去——他就感到无比的恐惧。

……但是,心脏的跳动却让他内心的某处振作了起来。

他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地紧握着自己变得冰冷的双手。自己一定能做到——怀着这样的自信和祈愿,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  ◇  ◇  ◇

Lancer之间的战斗,依然维持着势均力敌的状态。

尽管同样是枪兵,其风格却完全不同。以一根手指调动铁桩展开攻击的“黑”,和纯粹以手中的长枪直接击碎目标的“红”。

“黑”在拉开距离的同时释放出铁桩,“红”则一边粉碎对方的铁桩一边逼近对手——总是在重复着这样的过程。

神秘现象会被更强大的神秘现象无效化。就这一点来说,“红”Lancer可说是远远凌驾在“黑”Lancer之上。光从生前的强大程度来看,大英雄迦尔纳就已经是破格的存在了。

为了让他归于黄土,雷神因陀罗也不得不绞尽脑汁使出各种阴谋诡计。尽管遭到所有的同伴的背叛也还是没有堕地的高风亮节的最强枪兵。

——然而,即使是那样的他,也无法将“黑”Lancer攻陷。

跟是否真实存在也难以确定的“红”Lancer不同,“黑”Lancer——弗拉的三世是确实曾经存在于世上的英雄。

被周边国家视为恐惧的对象,民众也同样对他怀抱着同等强烈的恐惧心——尽管如此,他依然是集尊敬与崇拜于一身的救国大英雄。

假如没有他,我们国家就不存在了——被如此铭刻在历史上的英雄,如今又在这个国家降临了。在这个国家里,他的知名度就等同于大圣者。

他的宝具“极刑王”也同样有着非比寻常的威力。

的确,那只不过是普通的铁桩而已。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些铁桩是可以随着“黑”Lancer的指示自由自在地进行召唤的存在。

当然,尽管只针对一个人动用如此强大的宝具,“红”Lancer也依然是万夫莫当。双足、右肩、左侧腹、左肘等等,明明各个部分都不止一次地遭受过铁桩的攻击,他的动作和力量也依然是毫无变化。那些都只是能在战斗的同时进行修复的微不足道的伤害而已。

但是——

“——的确很厉害。你用枪击碎了一千根铁桩,以缠绕在身上的火焰烧毁了八百根铁桩,以那身黄金铠甲抵挡了两千根铁桩么。‘红’Lancer啊,你的确是无愧于英雄的称号。凭你这一身铠甲,别说是铁桩,恐怕就连破城槌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吧。”

对于“黑”Lancer的赞赏之言,迦尔纳则以严肃的态度回应道:

“过奖了,领王。”

“如果你不是异教徒的话,我一定会容许你的降伏。唯独这一点是最可惜的,没想到你竟然信仰着伪神。”

“唔,你怎么知道我信仰的神是伪神?”

“我当然知道。所谓的神就是洁白无垢的绝对存在。否则的话还有谁会相信?还有谁会依靠啊?与人交欢、与人共寝的神什么的,都只不过是丑恶的怪物罢了。”

“唔,这个就难说了。信仰根据地域的不同有着千变万化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是经常发生洪灾的地区,那么支配水的存在就是神了。如果你说我们和他们的神都是怪物,那么你所信仰的神也同样是被强加了‘绝对存在’这个概念的怪物罢了。”

瞬间,“黑”Lancer的双眸燃起了怒火。面对如此状况,“红”Lancer却依然冷静地宣言道:

“——原来如此,你确实很暴烈啊,穿刺公。对你来说,这铁桩既是攻击也是防御,既是示威也是恐怖的象征么。

“……什么?”

“划定领地,划定城池,划定要守护的东西——换句话说你其实就是企图光凭一人来形成一个国家。是对祖国的热爱促使你这样做吗?还是说来自于为王者的责任感?”

“红”Lancer以平淡的语调揭穿了“黑”Lancer的外皮——并不是身体的外皮,而是心的外皮。

“但是,在这里你可没有可以率领的部下啊?虽然王也许应该保持孤高的立场,但是世上并不存在没有随从者的王。你失策了,穿刺公。我是英灵,即使以国为敌也不会有所畏惧。”

“——噢,有意思。”

“黑”Lancer露出了笑容——那是仿佛填满了愤怒、激情、憎恶和杀意的凄厉无比的笑容。

“即使单枪匹马与我的国家为敌也毫不畏惧么。果然不愧是英雄——针对你的傲慢,我已经施加了三次惩罚。没错……前后总共三次,我的枪刺到了你的身上。因此,你就死在这里吧。”

“——!?”

感受到袭向全身的恶寒,“红”Lancer反射性地想要向后跳开——然而,现在已经不是动作快慢的问题了。因为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攻击已经结束了……!

“警觉得真快啊。没错,我‘极刑王’的铁桩并不是宝具,宝具其实是‘竖起来的铁桩’本身。只要身在这个领域里,无论如何巩固自身的防守,只要存在着我发动攻击的事实——”

“红”Lancer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猛烈地膨胀起来。那坚硬而锐利、而且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是——

“是铁桩……么……”

迦尔纳身上的黄金铠甲几乎可以完全防住铁桩、利刃、战槌、以及所有物理性和魔术性的攻击。然而,唯独来自内侧的攻击是例外的。而且这铁桩还是以穿刺着目标的状态显现的。

即使是在天上自由飞翔、拥有捕食猎物的强韧下颚和毒针的雀蜂,假如被困在重叠了十几二十层的蜘蛛网里面的话,也只不过是无力的饵食罢了。

从刺在身上的铁桩中,鲜血开始不断滴落。在披着这身铠甲的状态下受到损伤,对迦尔纳来说恐怕是头一次的经历吧。

看准这个时机,“黑”Lancer为了夺取胜利而举枪猛刺。他本来就没有想过凭这点程度的伤害就能把“红”Lancer置于死地。

所以他并没有放过这一瞬间。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在被铁桩穿刺的状态下都不可能做出抵抗——!!

“到此为止了,‘红’Lancer……!”

如浊流般袭击而来的无数铁桩,以及持枪发起突击的“黑”Lancer。那些东西与其说是宝具,倒不如说是食人鱼更贴切。毕竟他并不存在魔力用尽的情况。只要有从人造人们身上榨取出来的魔力,他的铁桩就可以永远再生。两万这个数字,只不过是发动时的最大数目。无论铁桩被折断多少根,只要有魔力就能不断地获得再生。

换句话说,这个战场事实上已经被他带有恶意的铁桩填满了。那根本是不可能战胜的,以单枪匹马向支配整片土地、统领整个国家的王发起挑战,是决不可能取胜的。

但是——对英雄迦尔纳来说,这种周围全是敌人的状况,只不过是极普通极普通的状况而已。

面对瞄准脑门刺出的长枪,“红”Lancer竟然轻而易举地随手拨开了这一击,简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被铁桩穿刺所造成的伤害。

“……!!”

就连“黑”Lancer也哑然无语了。这时候,“红”Lancer更发挥出自己超人的意志力。

“火焰啊——”

火焰一下子包裹了“红”Lancer的全身。瞬间,“黑”Lancer就明白他是要用火焰来把铁桩烧毁。

刚要发出嗤笑的“黑”Lancer却一下子僵住了。火焰竟然被吸收到了“红”Lancer的体内。燃烧、燃烧、不停地燃烧——蹂躏着“红”Lancer的铁桩已经一根不剩地被烧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此时,铁桩有如暴雨一般向他袭来。

然而,它们企图穿破的却偏偏是火焰的化身,即使是炎灵也无法烧尽的太阳之子。

黄金铠甲,神赐予的刚枪。由于母亲的恳愿而被授予的黄金铠甲,还有继承自太阳神的神之血脉——这一切作为介绍迦尔纳这个Servant的信息也仅仅是囊括了一半的情报而已。

迦尔纳最强的武器是“意志”。坚强的意志,坚强的心,在承受所有不幸的同时并没有怨恨任何一个人的伟大英雄。尽管被赋予了比任何人都更特别的东西,却并不因此而将自己看成特别存在的男人。

既不高傲,也不自满,是自出生到被击坠为止都坚持着无愧于父亲威名的生存方式的英雄。

因此,即使被区区三条铁桩刺穿脏腑和刺断手臂的神经,即使承受着来自无数铁桩的精神压迫感的侵袭,即使为摆脱现状而承受着让火焰在身体里循环这种超乎想象的痛楚——

“红”Lancer也决不会有所畏惧,同时也决不会屈服于敌人——!

火焰在两人周围转动。这跟刚才的光景简直完全一样。火焰能将一切归于无形。然而,并不仅仅是这样。

“——领王,你的首级我收下了!”

身上依然缠绕着火焰,“红”Lancer猛然向前突进——对来自铁桩和火焰的伤害完全没有在意,以猛烈的一击刺中了对方的肩口。

“呜……!”

难以掩饰的苦闷声音。均衡就在此时被打破了。“红”Lancer终于捕捉到了“黑”Lancer的破绽。然后,“红”Lancer为了向对方使出致命一击,开始窥伺着解放出足以跟黄金铠甲相匹敌的宝具——亦即“梵天予我诅咒”的最佳时机。

◇  ◇  ◇  ◇

米莱尼亚城寨。Master们正在通过使魔和七枝烛台观察着战场的状况,有的在对Servant下达指示,有的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而屏着气息关注着战况的推移。

在这个时候,达尼克忽然说道:

“——我要出去外面了。菲奥蕾,Master们的指挥就由你来负责。接下来,你们都必须遵从她的指示。”

“……伯父大人?”

达尼克没有回应菲奥蕾的呼唤,就这样从窗户纵身跳了下去。飞行对魔术师来说并不是太困难的术式。就像在登楼梯似的,他在空中走了起来。

——果然还是要发动吗。

他一边注视着令咒,一边慎重地对自己的Servant……“黑”Lancer所处的状况进行确认。与“黑”Saber——英雄齐格弗里德展开势均力敌的战斗的“红”Lancer。还有“黑”Archer断定必须由继承神之血脉的英灵才能打倒的“红”Rider阿喀琉斯。

除了这两骑之外,“红”Saber莫德雷德也同样是极难应付的敌人。如今也正跟己方的Rider展开着单方面的战斗。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黑”Rider艾斯托尔弗恐怕不用多久就要出局了。

但是,达尼克还保留着最后的王牌。那就是“黑”Lancer的另一个宝具。

只要发动这个宝具,就可以轻易把“红”Lancer撕成碎片,即使是继承神之血脉的英灵也能轻松解决,可以说是必杀的宝具。

当然,其中的代价是非常大的。或者说,那是他绝对不希望使用的东西。

“‘鲜血之传承’……”

一旦使用这个宝具,“黑”Lancer将会变化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吸血鬼。并不是英灵,而是变成名副其实的怪物。

而代价就是达尼克的性命。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黑”Lancer本来是为了把弗拉德三世被血玷污的传说——也就是吸血鬼德古拉的传说从历史上抹消,才作为Servant跟达尼克订立契约的。

“——换句话说,让我使用那个宝具,就等于是在向我口吐唾沫。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使用那个宝具。然后,假如你以令咒强制我使用的话,那么后果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就是刚完成召唤的“黑”Lancer向达尼克提出的警告。不,是命令。也就是说假如自己让他使用这个宝具,那就必须以死赎罪了。

“……但是,在这场战争中落败的话我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那的确是事实。虽然逃跑的话还是可以苟且偷生,但是作为魔术师的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就会死去。只有这个选项是不能选的。

为了夺取胜利,达尼克可以容忍任何的牺牲。然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黑”Lancer的Master是自己这一点。

以第一画令咒强迫他使用“鲜血之传承”,然后以第二画令咒让他自尽。这样的话就没有问题了。但是这样一来,达尼克的Servant就没有了。

就算那时候已经把“红”方Servant全部消灭,接下来的却是自己人之间的争夺战。虽说达尼克是尤格多米莱尼亚一族的族长,但这毕竟是围绕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杯而展开的争夺战。

就算是最听话的菲奥蕾和考莱斯,恐怕也不会遵从他的命令吧。

那么,是不是应该让哪个人把Servant让给自己呢?

这也是一个大难题。把Servant让出来什么的,究竟有谁会老实遵从这样的命令呢?而且那还必须是足以跟菲奥蕾的Servant喀戎相抗衡的英灵,除了已经消失的“黑”Saber之外,恐怕就没有别的人选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无论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风险都非常大。

“——真没办法。”

已经走投无路了——达尼克非常明白这个事实。但是,在近百年来他也多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尤其是六十年前的第三次圣杯战争,那场战争的激烈程度,简直让自己觉得现在还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个大奇迹了。

从崩塌的洞穴发现了通往大圣杯的道路实在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幸运。以花言巧语对纳粹德国进行笼络,以总统直达的命令派出令人难以相信是同盟国的大军,强行把大圣杯抢了回来。

接着,在移送到德国的途中故意让他们路经托利法斯这个地方,然后把曾经并肩战斗过的魔术师和军人都全部杀死了。自那以后,就是专注于研究和政治的日子了。面对协会方面,达尼克总是伪装出“尤格多米莱尼亚家一直甘于充当没落魔术师的收容所这个地位”的假象。

达尼克为了让大圣杯适应托利法斯而使其缓慢发生变质。在此过程中,大圣杯变得不仅能够召唤纯粹的英灵,更获得了召唤“只拥有作为英灵侧面的人物”的能力。这是不是应该说是意料之外的副产物呢?

不管如何,只有时间是很充分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这份执着意念的基点究竟是什么呢?

是到达根源这个所有魔术师的原动力?当然,这是一个很大的因素。既然作为魔术师而生,以此为目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光是为了如此“纯粹”的愿望,他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八十年前的苦涩记忆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作为一名新锐魔术师华丽出道的他,迎来了一门亲事。那确实是一段良缘。对达尼克来说,这将会给自己家系升华为贵族的血脉的奠定基础。

然而就在这时候,这门亲事却被搁置了。尤格多米莱尼亚的血脉混浊,恐怕无法维持到五代以后,今后就只能走上没落的道路——这是来自某位魔术师的忠告。

——实在太荒唐了。如果还有维持五代的时间,采取相应的对策来补救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这样想的人似乎只有达尼克一个人。对于不愿意冒风险的一族来说,他马上就变成了必须马上排除在外的异端分子。

无论是曾经笑眯眯地拍着自己肩膀诉说友情的义兄,还是含羞答答地向自己表露爱意的本来即将成为伴侣的女人,都同时离他远去了。

——这也没关系,在漫漫人生中,有时也会遇到这种事吧。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尤格多米莱尼亚走向贵族的梦想就被彻底断绝了。就算克服了五代后的衰落问题,一度被贴上的标签是绝对无法撕下来的。

光是自己当然无所谓,然而现在却连后续者们的未来也被那个魔术师夺走了。这一瞬间,达尼克就判断出以通常的途径到达根源——也就是作为魔术师日夜钻研,在协会中努力提升地位,成为贵族——这样的做法已经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而放弃了。

于是,他必须想出一个避免让一族就此衰落的方法,另外他还必须探索到达根源的途径。

虽然脱离魔术协会、隐匿于世间自己继续研究这种做法也不是行不通,但是达尼克却拒绝了这样做。

当然,留在协会中是一件相当屈辱的事情。然而达尼克却一分一秒也没有忘记过这份屈辱,并且将其铭刻在心中——以此作为努力的动力。

在这段期间,他偶然间获悉了有关冬木市的圣杯战争的情报。他拉拢了对隐秘术抱有强烈兴趣的纳粹德国,作为获得军队力量支持的Master参战。

由于爱因兹贝伦采取的违背准则的犯规手段,状况变得非常混乱——这不得不说是一次出乎意料的幸运。

……第三次圣杯战争在混乱局面中迎来了终结,处于疲惫状态的爱因兹贝伦、远坂和马基里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达尼克和纳粹德国的行动。

根据风闻所说,爱因兹贝伦似乎还没有放弃圣杯,现在还企图创造出新的圣杯。远坂则放弃了圣杯,开始在冬木市探寻另一条途径。马基里在那时候已经是开始走向衰退的一族了。虽然没能掌握到他们的消息,但恐怕第三次圣杯战争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决定性的打击吧。

达尼克对于舍弃了自己的一族也已经没有怨恨了。考虑到现在的状况,他甚至想反过来向对方道谢。不过他们那一族早就已经彻底灭亡,而且也没有在历史上留名——

达尼克并没有对他们直接下手,只不过是通过政治手段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而已。只是诱导他们把资金投在毫无意义的实验上,让他们一族秘藏的术式外流,让他们继承刻印的孩子偶然地、不幸地死在实验的事故中罢了。

对于最终堕落到要向达尼克献媚并且想要卖身投靠的他们,达尼克却并没有把他们编入尤格多米莱尼亚,而是直接进行放逐。自那以后,达尼克只确认到他们去了作为圣杯战争舞台的极东之地——也就是日本,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大概一直都在过着终日哀叹忧愁的生活吧。

自己的人生是不断把别人踩下去的人生。到了现在,他要踩下去的对象就是魔术协会和一族的魔术师们。

当然,他没有丝毫的踌躇——无论是将一族的人们踩下去,还是让自身的Servant使用禁忌的宝具。

假如是对他平时的样子很熟悉的人,看到达尼克现在的表情一定会感到不寒而栗吧。那张脸显得无比冷酷,就像被冻住了似的冰冷如霜,完全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在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一些极其恶毒的事情。只要有必要,他是不会对任何恶行产生半分犹豫的。他特意走到外面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毕竟没有必要让其他人产生多余的警惕心。

“——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呢。”

达尼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他必须做出一个不惜让鲜血玷污双手的决断,但这对他来说早就不成问题了。

◇  ◇  ◇  ◇

——这只能以单方面的战斗来形容。

无论是原本作为英灵的格别,还是作为神秘现象的格别,所有的一切都相差太远了。

大概是近似于动物的直觉吧,“红”Saber并没有直接抵挡“黑”Rider所持的黄金色的马上枪,而是以敏捷的身手不断躲避。

尽管毫无威力,却拥有“强行让Servant的脚部灵体化”这个极端致命能力的枪——“一触即摔(Trap of Argalia)!”。

然而,要是无法击中对方的话就根本派不上用场。“黑”Rider决不是一个不熟悉操纵长枪的人。凡而是因为参加过多次马上较量,其枪术已经达到了普通骑士无法与之比肩的领域。

然而,“红”Saber却不是普通的骑士。她是骑士王亚瑟·潘德拉刚的不义之子,自幼就学习和效仿他的技能、并且将其转化为自身血肉的稀世天才莫德雷德。

“太慢了!”

“红”Saber的全身铠甲从旁人看来也是重量级的水准。就算是以魔力编织而成的东西,其重量也是不会有所改变的。对自己的敏捷度怀有自信的“黑”Rider原本是打算以此来搅乱她的步调。

然而,跟不上速度的反而恰恰是“黑”Rider自己。他竭尽全力才勉强以马上枪抵挡住“红”Saber的剑。这时,赤雷闪烁了一下又消失了。

这是“红”Saber的魔力。因为她全身都在释放出洋溢于体内的狂气般的魔力,光是挡住她的剑就让双手感到一阵发麻。“黑”Rider顿时不寒而栗了——因为每一次的兵刃相交,都会把她身上的狂气、憎恶和对战斗的喜悦等如火焰般的激情传达到自己的身上。

“啊啊,可恶,我现在可忙得很啊……你就给我赶快死掉吧!”

“红”Saber咂了咂舌,很不耐烦似的自言自语道。“黑”Rider在这时候总是最擅长做出让对方最厌恶的事情——那就是笑。

“不不,你别这么说,再稍微陪我一会儿吧?”

“少废话——!!”

而“红”Saber的沸点也很低。在强烈愤怒的驱使下,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同时使出更猛烈的一击。

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即使如此那还是勉强能称之为“剑术”的招式。

跟她对阵的“黑”Rider非常明白,在她所用的剑技中,狂战士般的凶猛性和剑士特有的技巧正以极其绝妙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一只凶暴的野猴子。假设先教会他想获得食物就必须战斗,然后让他跟千千万万个“敌人”战斗。当然,他并不具备学习武艺的智力。但是,假如说本能给了他教育,多次的战斗让他的精神得到磨练,报酬也令他足以维持生命的话——

最终诞生出来的,就是一个掌握了并非武术的“什么东西”的极限怪物。

“红”Saber的剑术就跟这种情况极为相似。那是只有不断持续着杀戮的人才能学会的、完全舍弃了优雅性和骑士道等东西的、只为生存和杀戮而存在的剑技。

除她以外并没有别的人能学会这种剑技,而且除她以外也不存在其他能适应这种术理的人。这完全是由她自己领悟出来、并且也只有她懂得使用的独门绝艺。

“呜……!!”

枪与剑发生碰撞,瞬间溅出无数火花。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为止,“红”Saber的攻势都一直压倒着“黑”Rider。

但是,怀抱着强烈焦躁感的却是“红”Saber。

——可恶,无法放手全力进攻啊。

“红”Saber所具备的近乎于超能力的直觉,一直都在提醒自己绝对不能抵挡黄金色的马上枪。尽管觉得即使被那钝钝的枪尖戳中也不会受到什么大不了的伤害,但是直觉却不允许自己那样做。

结果,躲避攻击的动作幅度就稍微变大,和反手攻击的连接也不太流畅。虽然还不至于降低攻击的精准度,但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威力。

要不干脆无视自己的直觉,只管迎上去看看吧——?虽然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她还是马上否决了。那把枪毕竟是宝具。既然是宝具的话,那么不管其威力再怎么低也必须加以警惕。

让被刺到的对象无法行动,或者动作变得迟钝……假如是这一类效果的话就会非常致命。不,既然是跟被誉为最优秀职阶的Saber交手,“黑”Rider当然不可能在毫无策略的情况下跟自己硬碰硬。

Saber抑制住内心的焦躁感。这时候的焦躁感,并不是对败北的担忧,而是担心这场战斗会不会在自己跟其他Servant碰头之前结束,尤其是担心无法跟上次还没有决出胜负的Archer战斗而产生的焦躁感。

“红”Saber暂时制住了这种心情,只是一直在等待着“黑”Rider露出破绽。

——来了!

然后,机会终于来临。她以全力将枪向上方弹开,然后用剑朝着毫无防备的腹部猛刺下去。锁子甲在她的宝剑面前简直是形同虚设。

“咕……!”

在最后关头,“黑”Rider把自己的全力都灌注在扭动身体的动作上。大概是这个即时反应取得了成效吧,他只是被剑贯穿了侧腹,至少还是避免了即死的结局。

但是,这样的结果真的能说是取得了成效吗?现在的“黑”Rider,已经连撑过治疗魔术和自我治愈能力发动前的这段短暂时间的力量也没有了。

“——再见了,我玩得很开心。”

“红”Saber说完就高高挥起了大剑。“黑”Rider勉强抬起脸,笑着说道:

“……准备,完成了。”

听了“黑”Rider所说的话,“红”Saber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喂,你说什么准备完成了,嗯嗯?”

——瞬间,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受到令咒支援的“黑”Berserker使出的强力一击,正猛烈地袭向“红”Saber毫无防备的后背。

这是决出胜败的关键时刻——做出如此判断的考莱斯立即行使了第二画的令咒。根据“黑”Archer的估计,“红”Saber并不具备像“黑”Saber和“红”Lancer那样的近似于概念武装形态的防御型宝具。而头盔纯粹只是用于隐藏真名和能力的东西,应该没有其他的力量。

既然如此,这一击至少是可以直接造成伤害的。尤其是Berserker所持的战槌并不是用于斩击,而是施加冲击用的武器,用在全身铠甲的对手身上应该会特别有效。

那就跟汽车压块机压扁车子的声音差不多。“黑”Berserker对这一击是很有手感的。在旁边看着的Rider也同样这么认为。

“——怎么会,不可能。”

值得惊叹的,并不是成功命中了原定目标的“黑”Berserker。而是在承受了这一击后非但没有被击飞,反而双腿依然像扎根在地面上似的纹丝不动的“红”Saber。

无论是通过使魔看到这一幕的考莱斯,还是身为当事者的Berserker和Rider,都难以掩饰内心的惊愕。

“Berserker……像你这样的三流角色,就算再多来一个也没用……”

那是一个压抑着痛楚和愤怒的冷酷无比的声音。她的剑尖已经笔直地对准了“黑”Rider。本来打算配合时机刺出马上枪的Rider,现在就连一步也动不了。

“——呜——呜!”

“不好,快拉开距离,Berserker!”

几乎在考莱斯发出指示的同一时刻,产生了强烈的“死亡”预感的Berserker迅速往后跳开了。其距离足足有二十米之远,恰好混进了排在那里的一群魔偶之中。

然后在下一瞬间,“黑”Berserker和“黑”Rider又再次亲身体会到“红”Saber究竟是何等强大的一位英灵。

“——难道你以为自己能赢过我么!?”

她跳了起来。不,那根本不能说是跳跃,应该是“射出”才对。“红”Saber就是装填好的子弹,而扳机就在此刻击打在雷管之上。

“红”Saber的技能“魔力放出”——顺着膛线在旋转的同时射出枪膛,朝着目标准确无误地直飞而去。

她手上的大剑就相当于弹头。明明以头盔完全覆盖着脸面,Berserker却明确地感受到了。

——这个Servant现在一定是在笑。

连同周围的大群魔偶一起,“红”Saber那描绘出圆弧轨道的斩击瞬间炸裂了开来。炸裂这个说法实在非常贴切。周围猛然卷起一阵爆炸烈风和赤雷,附近的所有魔偶都在其余波中化作了尘埃。

监视着这一幕情景的“黑”方Master们,还有偶尔目睹了这个场面的部分Servant们,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真是太荒唐了……”

某个人以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这么说道。在场的全员都在心底里产生了同感。那一击确实是强烈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且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那并不是来自“宝具”的攻击,仅仅是英灵以全力释放出的通常攻击而已。

“Berserker……!”

考莱斯拼命以念话进行呼唤,然而Berserker却完全没有回应的迹象。她并没有死,身为Master的考莱斯当然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在遭受了刚才这一击后,她究竟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

“红”Saber以剑驱散了眼前的烟尘。她看向Berserker,在察觉到对方的真面目后,她的脸顿时扭曲成充满憎恶的表情。

“你——”

“喂,打中了吗?”

Saber以很不高兴的声音向以念话中途插嘴的Master回应道:

“打中了。虽然打中了,但是还活着。还拼命挣扎着苟延残喘,真是不像话。”

“……你心情好像很差啊。那么,你看出她的真面目没有?”

“谁知道。不过——这家伙应该不是人类。而且就连是不是生物也很难说。跟人造人……好像有点相似。”

“你说是人造人?”

“在切断的手臂上,露出来的不是血管而是导线。Master,你听说过这样的英灵么?”

“人工生命体吗……那样的英灵我可没听说……好像有听说过,也好像没有听说过……”

“喂,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Master……不,反正怎么都无所谓了。像这种濒死的Servant,就算知道真名也只是徒增多余的知识罢了。”

“等一下等一下……人工生命体……我先问清楚你,她并不是全身都是机械吧?”

“只是一个参差不齐地把肉拼接起来的不良品,并不是机械……不过那都无关重要了。现在我就把她解决掉。”

要“杀死”Servant,就必须将其灵核击碎。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只需要把跟灵核直接相连的器官——即心脏或者脑部破坏掉就可以了。

“红”Saber毫不犹豫地把剑刺进了她的胸口。“黑”Berserker毫无抵抗地承受了这一剑,仅仅在刺进去的瞬间猛地抽搐了一下。

“——结束了。”

既然已经施加了致命伤,现在就没有时间再理会她了。接下来就轮到“黑”Rider。回头一看,只见Rider正举起马上枪向自己猛冲而来。

好快。然而,在没有得到完全恢复的状态下使出的一击,最多也只有稍高于英灵平均水平的攻击力。即使被连续刺上一百次,她也有自信能应付自如。

“放马过来吧,母狗!”

她有着确信——先以剑拨开Rider的枪,紧接着再把他的脑袋砍掉。那样就结束了。尽管她的直觉还没有达到预知未来的级别,但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推导出在这种状况下最正确的解答。

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将“黑”Rider解决掉。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只要集中精神就行了。

“红”Saber是正确的。但是,在这时候她却忽略了一种可能性。并不是像战斗用的人造人和魔偶那样的杂兵——同时也不是Servant,而是本来不可能存在于现世的“冒牌货”——假如有这样的一个存在的话……

那么她所有的计算都会被彻底推翻。

“——!?”

首先是“黑”Rider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而放慢了冲刺的速度,接着是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视野的一角。

是“黑”Berserker吗——不是。只是个杂兵罢了。手里拿着一把细身长剑,跟Rider一样向自己突击而来。那是对杂兵来说速度快得有点出奇的一击。

那并不能算是什么预感,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违和感。因此,Saber无视了这种感觉,为了彻底了结Rider而做好迎击的准备。

“黑”Rider挥散了头脑中的惊愕,仿佛有点焦躁似的进一步加快速度向Saber袭来。

首先接触到Saber的是人造人。但是Saber的全身铠甲应该能轻易弹飞他的攻击吧——必须是这样。至少铠甲被区区人造人的斩击刺穿什么的,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然而,人造人所持的武器却恰恰是Servant用的剑。尽管不是宝具,但是其锋利程度和其他杂兵们拿的普通武器相比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如此,假如使用者是普通的人造人也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

——他简直是不顾一切。他抛开了所有的东西,就连自己的性命也豁了出去。

“黑”Rider的突击一定会失败,齐格很明白这一点。拯救了自己的英雄,即将惨死在自己的面前。

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强有力的跳动着的心脏向全身输送着血液,双足获得了稳稳站在大地上的力量。

他发出了咆哮。什么都不需要——他心想。尽管这一击决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行为,尽管这样做也只能稍微延长一下“黑”Rider的命脉一

就这样把Rider扔下,自己去过一个安稳的人生……那根本汝有任何的意义——齐格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对“红”Saber来说最后的误算,就是她自己身上的全身铠甲了,她忘记了一个事实。诚然,Saber确实是抵受住了“黑”Berserker伴随着令咒强化效果的全力一击。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受到伤害。遭到战槌直击的装甲已经凹陷变形了。

既然如此,那部分的装甲变得脆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人造人的双眸,也确实捕捉到了那可以称之为破碎点的存在。

Saber和齐格共同承受着这带有重量感的冲击。从肩口撞上去似的突刺攻击,让齐格的全身都感到一阵剧痛。但是,Saber却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

在感觉到痛楚之前,她首先是愣住了。细身的长剑刺进了她引以为豪的全身铠甲中,血从侧腹流了出来。愤怒在一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支配了Saber的头脑。

“——你,究竟是什么人。”

齐格举着拔出来的细身长剑,一言不发。他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眼前的Servant并没有暴怒或者发狂,只是以覆盖着钢铁头盔的脸跟他正面相对——结果,齐格就连开口也无法做到。

“……你不回答我也不介意,我已经决定要杀死你。”

“——!!住手,Saber!”

“黑”Rider再次发起突击。对于他压低腰身以滑行姿势使出的这一击,“红”Saber以剑随手拨开,仿佛在说这就是鲁莽攻击的代价似的,向他使出了一记强烈的肘撞攻击。

“呜……!!”

因为被击中了在刚才的斩击后还没得到完全修复的部位,腹部又一次喷出了鲜血。在倒下的同时,“黑”Rider依然以紧迫的表情紧盯着“红”Saber。

Saber以近乎于哀怜的表情向Rider宣告道:

“非常遗憾,我已经把他认定为敌人了。如果他再弱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出路。”

“红”Saber缓缓地举起了那精工细琢的白银宝剑。其剑尖对准的并不是Rider,而是人造人。仿佛置身于梦境似的,齐格从正面呆呆地注视着Saber的英姿。好可怕,他心想。一定会死吧,他也有这样的预感。明明如此,感情却似乎麻木了。不,简直就跟平常心没什么两样。

心脏的跳动就跟平时一样。看来这个心脏是不会因为恐惧而加速跳动的。果然不愧是英雄——齐格在内心对“黑”Saber齐格弗里德如此称赞道。

……胜败只在于一击。

齐格连挥起手中的剑的时间也没有,“红”Saber的斩击已经撕裂了他的胸膛。从肩口刺进去的剑刃就这样直达心脏。

“——再见了。你的存在我会铭刻于心的,无名的人造人。”

那毫无疑问是来自“红”Saber的赞赏。色彩艳丽的血液喷涌而出,又一名人造人倒在了大地上。那是从刚才开始就上演过无数次的光景。

然而在这一瞬间,置身于这场圣杯大战的所有人造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这里。

无法为他鼓劲,也无法给他帮助。但是,他们都有着共鸣。在所有同胞中唯一一个选择了自由的他,大家都希望他能得到祝福。

战斗永不停息。无论是魔偶还是龙牙兵,还有人造人们也无法停下手来。然而就在这时候,由尤格多米莱尼亚创造的人造人,都在这时候产生了“完了”的感觉。

人造人们怀着除同种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的阴郁心情——在战场上继续挣扎。

“红”Saber这一次终于和“黑”Rider正面相对了。

“——让你久等了。”

“…………”

“黑”Rider保持着沉默。低垂的脸上已经抹去了平时一直挂着的柔和笑容。

“来吧,‘红’Saber。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哈,你对他产生感情我是管不着!但这里可是战场啊。和我敌对的人我当然要把他杀掉。如果是刺伤过我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啊啊,那种事我当然知道。虽然我知道,但是我艾斯托尔弗怎么可能会接受那种理由啊!!”

向激昂的“黑”Rider露出近似于挑拨的浅笑,“红”Saber正准备对他展开迎击。然而,突然传来的念话却令她不得不中断攻击。

对方当然是Master狮子劫了。

“喂,‘黑’Berserker怎么样了!?”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提问,“红”Saber在感到讶异的同时也还是老实的回答道:

“什么啊,MasterBerserker的话早就已经——”

“你有没有真正确认过她的肉体已经消灭了啊!?”

“……不,那个还没有。”

就算不那样做,她也有确实给了对方致命一击的手感。她一边对“黑”Rider保持警惕,一边稍微转过头——确认了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人在的事实。

“什么……!?”

Saber在感到愕然的同时迅速对周围展开了搜索。Servant并没有消失——证据就是她的战槌现在还直插在地面上。她首先是联想到墓标,但马上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在向对方使出那一记斩击的时候,“黑”Berserker应该是用手紧握着那把战槌的,但是现在那把战槌什么时候又被直插在地面上了?

大概是因为那一幕光景过于奇妙吧,她的注意力都被战槌吸引了。下一瞬间,“黑”Berserker仿佛计算好时机似的从空中猛然落下,随即压在“红”Saber的背上。

“呜……放开我!!”

长年在战场上打拼的“红”Saber马上就理解过来了。这毫无疑问是舍身的一击。也就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释放出的什么招数。

“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噢噢呜!!”

“黑”Berserker就像一头凶暴的猛兽、或者说是像地狱的亡者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同时更拼尽死力牢牢地抓住“红”Saber的后背。

不断膨胀的魔力掀起旋风,然后逐渐开始形成以她为中心的一条巨大的龙卷风。

“Berserker!”

“黑”Rider一边以单手挡住几乎要飞进眼睛里的尘土一边拼命大喊道。

但是,Berserker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只能到此为止了,Rider。Berserker将要发动宝具,你快点后退。”

头脑中传来带有某种不快的冷漠感的来自Master的声音。当然,Rider马上提出反驳:

“不行。Saber她……”

“闭嘴。继续留在那里的话你也会死的啊?难道你是想逼我用令咒吗?”

尽管对这句话感到万分不甘,Rider还是退到了自觉应该安全的位置。在冷静下来后,他才对自己所站的位置感到愕然。

那个地方跟刚才所站的地点之间足足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也就是说,Rider的肉体判断出必须拉开这么远的距离才能确保安全。

“黑”Rider知道,Berserker的宝具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常时发动型的宝具“少女的贞节”。而另外一个就是——

“……‘磔刑之雷树’。”

那正是把“黑”Berserker自身也逼进死路的禁忌宝具。

考莱斯不知道该向她说些什么才好。

只是,他完全无法阻止她的行动。因为那是打倒“红”Saber的最佳方法什么的——并不是基于这样的理由。

这并不是考莱斯下的命令。也并非受到了其他的Master、或者是菲奥蕾的强制。考莱斯只是在无意识中推测到Berserker会这样做,而Berserker在没有接到令咒命令的情况下主动做了。

“……Berserker,我通过令咒来支援你。”

既不是保护,也不是撤退,而是支援。就令咒来说,命令的范围越狭窄,越是瞬间性的命令,其效果就越强大。而且如果Servant也赞同Master的命令的话,那就更能发挥出强大的效力。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考莱斯通过令咒下达“最大限度使用宝具”的命令,就可以在通常威力的基础上获得加成的效果。

如果做到这个地步的话,应该就能达到足以彻底消灭“红”Saber的威力了。

“——呜呜。”

那肯定的呻吟声,听起来响亮得让人感到有点厌烦。在这个时候,考莱斯不禁打从心底里对Berserker是弗兰肯斯坦这件事感到后悔。

如果她是疯狂的就好了。如果她连Master的样子也认不出,连对话也无法做到,是一个只懂得屠杀敌人的狂战士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对使用最后一画令咒就不会感到如此的踌躇。本来他对参加这场圣杯大战就没有太大的积极性,也没有要实现的愿望。

原本自己是可以毫不惋惜、毫不叹息、毫不伤心地把Berserker抛开的。

……明明如此,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她以一脸茫然的表情摘花、拔出花瓣一片片扔掉的身影。还有就是她默默地注视着随风飞散的花瓣的姿态。

身上传来了仿佛内脏被咬破似的痛楚——他强忍住了。他不会流泪,本来自己也没有那样的权利。被杀死的是她,杀死她的人是自己。这一点是决不能弄错的。

他以令人感到厌恶的冷漠声音说出了那句话:

“第五之‘黑’以令咒下令。”

把所有微不足道的短暂的回忆都全部抛开。

“——全拘束解除。发动宝具‘磔刑之雷树’,打倒‘红’Saber。”

天空被切裂了。

“黑”Berserker所聚集的庞大魔力,令战槌尾部的翅片高速旋转起来。

“你这家伙……!”

“红”Saber发出了因焦躁而扭曲的声音。“黑”Berserker却反而露出淡谈的笑意宣告道:

“——跟我一起、来吧。”

从天空倾注到大地,或者是从大地升华到天空——蓝白色的光芒就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

“————!!”

雷击彻底地蹂躏了世界。把半径百米范围内的一切彻底破坏,就连一块肉片也不留下。

死了——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确信。除了像“红”Rider那样的例外中的例外,不管是何等强大的Servant,在遭受刚才这一击后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黑”Berserker以死为赌注释放出的一击,简直就是一种执着的意念。

“干掉了……?”

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在这场圣杯大战中战斗的并不仅仅是Servant。虽然在这个战场上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他们都是为了跟Servant并肩战斗而集中起来的人们。

没错,正如考莱斯以令咒对“黑”Berserker的一击提供支援那样——

“什么……”

“黑”Rider在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Servant时顿时无话可说了。黑乎乎的烟,以及烤焦了肉似的令人极不愉快的气味。

“红”Saber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恶,没能完全躲开么。”

“红”Saber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沉吟道。

“别那么说啦。说真的,光是没有被消灭就已经万万岁了啊。”

“吵死了。要是Master你早一秒发动令咒就好了嘛。”

“结果都一样啦。本来在以令咒把你移动到安全圈的那一瞬间应该是无伤的状态,但是那些雷却对你穷追不舍,甚至还企图把你拉回到中心点……恐怕是对方以令咒下达了‘打倒“红”Saber’的命令吧也就是说正是那部分的命令导致你受了伤。”

获得了令咒强化的全力一击。要与之对抗的话,果然还是必须要有令咒的援护。

身为“红”Saber的Master的狮子劫界离对行使令咒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通过令咒下的命令是让Saber撤退到安全圈内。这本来是连神代的魔女都只能在自己领域中使用的高度魔术。身为区区魔术师的狮子劫界离之所以能做到,也完全是因为令咒中凝聚着极其庞大的魔力的缘故。

……然而即便如此,也还是无法做到毫发无损。

考莱斯的令咒也同样扭曲了空间的概念甚至是因果关系,最终还是让“红”Saber遭到了“磔刑之雷树”的攻击。

但是由于令咒的庞大魔力都被消耗在那个方面,所以威力本身并没有获得进一步的加成,结果只是令“红”Saber受了重伤而已。虽然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但是要进行修复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恶!”

考莱斯使劲用拳头猛捶在石壁上,血马上从被擦伤的外皮部分流了出来。那有如针刺般的痛楚,也因为头脑中翻涌的热浪而变得毫无感觉。在确认了自己的Servant已经死亡的事实后,他就无言地离开了房间,在走廊的墙壁上发泄着内心的愤懑。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愿意在其他魔术师面前暴露出自己丢人的一面。

“……那并不是你的失误。”

大概是察觉到了弟弟的哀叹吧,菲奥蕾追上来安慰他说道。然而考莱斯却摇头否定了她的说法,大叫道:

“不,这是我的失误!我明明知道对方也有令咒,也还是决定要放手赌一回!这是我的失误。如果对方的令咒再迟几秒钟发动……如果我能早几秒钟决心使用令咒进行支援的话,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就不会让那家伙……不会让Berserker白白死掉了啊!”

是我的失策,是我判断错误——考莱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但是从菲奥蕾看来,他这么说有一半是对的,也有一半是错的。

他的失误,是无可避免的失误。在跟“红”Saber对决的过程中,考莱斯和Berserker毫无疑问已经是做到了最好。只不过是对手的力量还要更胜一筹而已。

“至少也还是让对方受了重伤吧?”

那决不是毫无意义的牺牲,菲奥蕾心想。倾注了她全副斗志的那一击,决不可能毫无意义。但是,身为魔术师的考莱斯却摇头否定道:

“那也只不过是有治愈魔术就能轻易修复的程度罢了……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姐姐你快回去指挥吧。”

“但是——”

“别管我,快去吧。”

听到考莱斯以不由分说的口吻这么说,菲奥蕾只好转身回到房间里继续执掌作战的指挥工作。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考莱斯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用手捂着脸思索了起来。

……在那一击没有奏效的时候,我是不是该让她撤退呢?

……企图以突袭的方式来解决“红”Saber的想法是不是一种失策?

……是不是以Berserker去对付Saber这个判断本身就很愚蠢?

当然,其中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理由的。如果不在那时候把Saber解决掉,己方的Rider就很可能会牺牲。

在实力上足以跟Saber对抗的Lancer和Archer分别都在跟另外的强敌战斗,根本无力分身。

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要怎么做才能取得胜利,要怎么做才能挽救她呢……考莱斯拼命思考着这些问题,但是得出的结论却没有任何意义。实在是糟糕透了。

毕竟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Rider,当时能最快赶到那里的就只有Berserker了。那时候的Berserker也因为没能追上那个Master和“红”Caster而正在寻找着下一个敌人。

不,现在不管再怎么后悔再怎么叹息也是于事无补的。

……“黑”Berserker已经死了。考莱斯的圣杯大战,也在这一瞬间结束了。右手的三画令咒已经全部被消费而完全消失了。联系已经彻底被切断。

这种如同胸口被挖穿般的痛楚,比想象中还要难受得多。即使如此,考莱斯作为魔术师其实也有着相当程度的觉悟。自己也许会死,也许会被杀死,或者也会杀死别人。最坏的情况是包括姐姐在内的族人也许都会被杀死——他有着这样的觉悟。

但是现在搅动着自己心胸的痛楚却完全是属于另一个次元的。这是他在召唤Servant参加战争之前完全没有想象过的痛楚。他实在没想到“黑”Berserker的死会给自己划上如此深的伤痕。

“我什么也没能为她做到。”

她的愿望是可以通过圣杯得到实现的。以Berserker的职阶来说,她有着例外的高度智能,是一个非常容易操纵的Servant。

他不由得对之前只认为那是在短短的几天内和自己利害一致的存在的自己感到恼火。她是跟自己互通心意、共同战斗的重要同伴——不,她已经成为那样的存在了。

正因为如此才感到悲伤。

但是过去永远不会改变——回到“座”上的英灵也不可能再重新出现。

明明有着人的外表却被强制充当怪物的少女,有着跟自己同一种类的——想得到愿意爱自己的“某个人”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

考莱斯对无法为她实现这个愿望感到无比的悔恨。

尽管“红”Saber受了重伤,但只要狮子劫界离立即对她使用治愈魔术,那种程度的伤并不会对战斗造成障碍。也就是说正如考莱斯所言,“黑”Berserker所发动的宝具在攻击的层面上说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这个宝具却还有另一个隐藏的力量。连考莱斯也没有注意到的设计图上的一节,上面是这样记载的:

“这种雷击并不只是单纯的雷,而是注入了弗兰肯斯坦的意志的力量。只要有这个在,她就绝对不会消灭。”

雷击在把周围的一切归于尘土的同时,也对躺在那里齐格的心脏施加了剧烈的冲击。急剧的收缩与膨胀,原本已经停止的血流又开始恢复循环。吸收了弗兰肯斯坦放出的魔力,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流动起来。

——给自己命名为齐格的少年,最初感觉到的是痛楚。

◇  ◇  ◇  ◇

“什么……!?”

即使是被召唤时应该已经获得了关于所有Servant的知识的Ruler,在看到那副模样的时候也顿时哑然无语了。

“嗯?那边的汝,难道是‘黑’方的Servant——应该不是吧。唔,是Ruler么。”

有如凉风般的爽朗声音,那轻盈的身手也令人联想到在风中摇曳的树叶。

在空中转动着身体,一位翠绿的少女落到了Ruler的身旁。拿在她手上的,是一把跟她身材完全不相配的大弓。

“——是‘红’Archer吗。”

Ruler马上对她提高了警惕。因为之前已经遭到过身为“红”方Servant的Lancer和Caster(估计)的袭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红”Archer却一脸讶异地看着Ruler说道:

“怎么,汝是裁定者吧。难道连现在应该警惕的对象也分不清么?”

“——不,我当然明白。”

她刚才的这句话是发自心底的。Ruler这才稍微放松了警惕。恐怕“红”方的意见也并不是完全统一的吧。看来至少她和她的Master并没有把Ruler视为杀害的对象。

没错,现在最应该警惕的并不是她。

“……对‘黑’方来说是第二个的Berserker——斯巴达克斯……吗。”

“红”Berserker由于遭到“黑”Lancer的捕获,结果被强行交换了Master。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尽管身为“红”Berserker,却是跟“红”方敌对的存在。

光是这样也没有什么问题。在圣杯战争中,己方的Servant变成敌人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真的是有可能发生的现象吗?Ruler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一座小山。接着,脑海里又浮现出“会不会是对叠起来的尸体?”的想法——最后,她才不得不否定这些想法得出结论。

“是Berserker……吗。”

“嗯,我实在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程度。越是对他射箭就越发增强,已经完全忘记了人的外形。不愧是Berserker,没想到竟然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仿佛感到万般无奈似的,身为当事者的“红”Archer如此叹息道。

在两人的眼前,存在着一个如同小山般的怪物。如果光是巨大的话,Ruler当然不可能变得哑然无语。

她之所以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是因为“红”Berserker现在的状态。

他的手臂总共有八条,其中的三条并没有关节部分的骨头。看起来就像章鱼似的,一旦挥动起来应该会像皮鞭一样把敌人击得粉碎吧。

那粗壮得像老树干的腿,还像昆虫似的长出了无数的脚。恐怕是因为无法光凭两条腿支撑巨大的身体,所以才通过这种方式来分担体重吧。

头部几乎完全陷进脖子里,而肩口部分则向外突出了类似恐龙的上颚和下颚般的物体。

——“疵兽之咆吼”。

那与其说是宝具,倒不如说是咒具更恰当——Ruler心想。他还活着,他还在行动,更重要的是……他还在到处寻求着战场和胜利。

将所受伤害的一部分转换为魔力,并且不断积蓄以提高自身能力。恐怕其中还包括着治愈能力吧。受到伤害,转换为魔力提高自身能力,同时进行自我治疗。其中完全没有Master可以介入的余地。

问题就在于其循环周期的运转速度实在太快了。由于治愈能力的失控,导致他的身体脱离了正常的范畴。明明如此,他的身体能力却随着受伤次数的增加而不断提升,结果身体就逐渐变貌为异形了。

要衡量人类的强大程度,最简单的标准就是身高和体重了。因为即使是被称为英灵的存在,其中的绝大多数——基本上都是有着人类的外形。

但是,“红”Berserker却完全舍弃了那样的认识。比起两条手臂,还是八条手臂更强。如果体重已经增加到双腿无法支撑的程度,只要再加几条腿就行了。

越是受到伤害吃更多的苦头,自己就会越接近胜利——对于怀抱着如此信仰的狂战士来说,这种程度的状况恐怕只是小菜一碟吧。

“在那里吗——!!”

位于他肩膀、脖子和腹部的五个眼球,都同时盯住了“红”Archer和Ruler。瞬间,两人仿佛被弹开似的向左右分开了。“红”Berserker丝毫没有在意,向前方释放出全力的一击。

被轰飞击碎的大地,就像榴弹一般袭向Ruler和Archer。

“咕、呜——!”

“呜……!!”

石头和岩块划破了两人的肌肤,Ruler甚至连装甲的一部分也受到了损伤。如果不是伴随着魔力的攻击,Servant是决不会受伤的。但是,Berserker挥出的剑却被灌注了满溢的魔力,就连被其击碎的石头和岩块也受到了污染。

这跟Servant投掷短剑是一样的道理。当然,魔力波及到以剑击碎的石头之上的现象,对Ruler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嗯,看来这次把你也牵连了进来。抱歉了,Ruler。”

对于“红”Archer的道歉,Ruler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这种小事也是经常会遇到的……不过,从立场上来说我也无法跟他敌对。毕竟目前涉及的范围也只是这个战场而已。”

“唔唔。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也是没有异议的,但是——”

“红”Archer以苦涩的表情看向Ruler。感受到忽然间掠过全身的恶寒,Ruler不禁绷紧了表情。

“……但是什么呢?”

“因为来自Master的命令,我差不多该撤退了。”

“那个,难道——”

“红”Archer在叹息之后,仿佛安慰似的拍了拍Ruler的肩膀。

“实在非常抱歉,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等——”

“红”Archer——阿塔兰忒。在希腊神话中以敏捷身手着称的英雄之一。她奔跑的速度,即便是Ruler也难以望其项背。

“啊!”

还没等Ruler开口,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森林中了——她并不是灵体化,而是跑着离开了。

Ruler默默地抬起头向上方看了一眼。眼前是一个异形的英雄……不,是一头。他手持着和身躯的尺寸相比就跟小针差不多的短剑,把目标锁定在Ruler的身上。

是的,“红”Berserker——斯巴达克斯是叛逆所有权力者的斗士。从这个意义上说,即使对方是Ruler也不例外。

“……被算计了。”

“红”Archer并没有敌意。但是,Master那边似乎有着不同的见解。

自己必须去见的“那个人”已经到达了空中要塞。应该怎么追上他呢……要是自己有能飞上天的翅膀就好了。

但是,留在这里就意味着必须跟“红”Berserker——斯巴达克斯战斗。是不是应该发动“特权”呢?

不行。除非命令他死,否则他是不会停下来的。Ruler将Servant消灭掉什么的,基本上是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那么是不是应该撤退?那也很难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人,她恐怕会选择撤退。但是,她在这个战场上还留下了一个人——尽管小而脆弱,却拥有如钢铁般坚强的灵魂的少年。

最低限度也必须先跟少年会合,但是现在的他似乎正在跟后方的人造人们进行对话。大概是为了挽救尽可能多的同胞吧。在完成这个使命之前,他都不会离开这个战场。

既然如此,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拖延时间……吗。”

既然已经失去了撤退和迎击的选项,Ruler现在可以采取的行动就只有防守了。只要自己坚持防守,恐怕“黑”方的Servant或者“红”方的Servant会过来把他击退吧。

那完全是一种愿望性的推测。而最恶劣的情况,就是“黑”方和“红”方都不过来帮自己,只是在旁边等着看戏的情况了。

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敌人的感觉。面对这种常人恐怕会害怕得脊背发冷的状况,Ruler却感到非常怀念。

嘲笑、憎恶、愚弄——尽管独力承受着这一切,自己的信仰还是没有丝毫的动摇。对连跟自己并肩作战的Master也不存在的Ruler来说,孤独是很平常的事情。

“……不,也不能算是孤独吧。”

尽管目的不一样,但还有一个并非以圣杯为目的而战斗者的少年。还有一个了解自己的存在、愿意跟自己并肩同行的人——现在,也许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红”Berserker发出咆哮。要来了——Ruler举起了圣旗准备迎战。

在短剑挥落的前一瞬间,Ruler的圣旗就将其挡开了。两条巨大的鞭臂猛然向她袭来——挡住,拨开。然而还有潜藏在后面的另一条手臂——!

“咕、呜——!!”

被直接击中。身体瞬间被击飞,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幸运的是,被命令杀死她的龙牙兵反而成了替她减轻冲击的垫子。作为抵挡冲击的代价,有三具龙牙兵被连续撞碎了,否则的话自己恐怕会被击飞到战场的边缘吧。那是拥有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劲力和不断积蓄的魔力才能得以成立的招数。

不,刚才的那个……真的可以算是招数吗?

重新站起来的Ruler擦掉了嘴唇的血。她所附身的肉体——蕾迪希亚的后备已经得到了保管。当Ruler达到目的、或者在中途被打倒的时候,蕾迪希亚的身体就会在那一瞬间恢复为原定的姿态,并且根据状况强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在此过程中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也会立即获得再生。

因此,可以说不管Ruler受多少伤都没有问题……但如果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中了刚才的那一击,自己恐怕也就离死不远了。

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似的,无数的光柱突然从天空倾泻而下。

“什么……!?”

那些七色的、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甚至会让人觉得美丽的光柱,其攻击目标却并不是Ruler——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那是混合了苦闷与喜悦的嚎叫。“红”Berserker由于受到伤害,立即就开始对被切裂的肉进行治疗。然而,即使是叛逆英雄斯巴达克斯,恐怕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不,实际上他早就超越极限了。不停地忍耐,不停地忍耐,承受着所有苦难与痛楚,接下来只要释放出来就行了——

瞬间,Ruler立刻理解了从天上射出光柱的“红”方的意图和Berserker自身的目标。

发出震耳咆哮的他,锁定的目标就是压制者及其臣下……那也就是说。

“要把这战场上的一切都毁灭掉吗……!!”

虽说“红”方也不例外,但是他们现在都在浮游要塞那里,要移动到Berserker无法触及的领域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龙牙兵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杂兵罢了,他们当然不在乎这些人造物的性命。

另一方面,问题就在于“黑”方了。恐怕对他们来说,这也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吧。有谁能预料到“疵兽之咆吼”竟然是一个如此糟糕的宝具呢。

积蓄起来的庞大无比的魔力,以及他在积蓄过程中发生变质的肉体,恐怕早就已经脱离了契约的束缚。即便是连拥有A级别对魔力的英灵也只能承受一画的令咒,恐怕也无法制约到他。

因为令咒是上对下的束缚。无论是如何低级的存在,只要他是Master,那就是凌驾于Servant之上的存在。

对于身为叛逆英雄的斯巴达克斯,即使是通常状态下也必须消耗两画令咒才能让他听从命令。至于现在这样的状况,恐怕就算消耗三画令咒也无法做到。

是的,也就是说“红”Berserker绝对不会停下来。假设他以全力使出下一击,那么杀伤范围恐怕会波及这个战场的全域。非但如此,搞不好连位于城市和战场之间的米莱尼亚城寨也无法幸免。

那么,要怎么做呢——苦恼中的Ruler得到了一个天启。通过令咒传来的类似发麻般的痛觉。

Ruler满脸愕然地看向远方。尽管无法以视觉捕捉到对象,也能察觉到其压倒性的庞大魔力。

Servant的状态参数发生了改写。被改写的Servant为两骑,其中一骑是从健康状态变为死亡,而另一骑则是从濒死状态变为……

◇  ◇  ◇  ◇

过去曾经有一位英雄,他是屠龙的大英雄。

在所有方面都完美无缺,是一位完全的、没有任何缺点的大英雄。是赢得了所有人的仰慕,也常常被人们求助于他的强大力量的男人。

自己很幸福——英雄是这么想的。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这个想法都没有变过。他从来不会屈服于压倒性的力量,也从来不会向绝望低头。

有的只是祝福和赞赏的话语。从出生开始到死为止,这一切也同样没有变过——英雄如此想道。

不断地满足着人们的要求的完美英雄,在最后的最后被要求的却是自身的死。

过去因为接到请求而做的事情,现在却作为对他的惩罚降临在他的头上。爱上某个美女的义兄求他帮忙攻陷那个女人,他就以由自己作为代理去抱那个女人的方式解决了。虽然那样做也许不是什么罪行,但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做法。

由于这件事被周围的人知道,英雄就因此伤害了女人的名誉,伤害了女人的尊严。那并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国的公主。正因为如此,他推测到将会发生丑陋的争执——就向过去跟他互称朋友、也曾经跟他举杯畅饮过的男人说道:

“啊啊,世事总是无法如人所愿。哈根,因为我是无敌的,所以绝对无法被你伤害。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拜托你把我杀死。”

过去曾经是朋友的那个男人,满足了英雄的愿望。他凭自己的执着意念找出了弱点,在明知那是卑鄙的行径也依然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计谋,趁英雄喝水的时候瞄准了他的后背。尽管明知道他的行动,英雄却放弃了抵抗。

英雄并没有留下任何不光彩或者愚蠢的形象,只是作为受奸计欺骗而被谋杀的悲剧英雄离开了人世。至于他过去的好友,则作为以卑劣手段杀死英雄的稀世恶徒驰名于世间。

本来的话,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争执最终得到平息,英雄就此离世——本来应该只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但是,这却反而引起了远远超出英雄预测的最恶劣的事态。

英雄的妻子被复仇心蒙蔽了双眼,致使许多男人因此而死。

这一定是因为英雄受到所有人的敬爱和亲近,所以并没有真正理解到什么是执迷不悟的爱情吧……也就是一旦被杀死了心爱之人就要加倍奉还给对方的热烈爱情。

或者是因为不断重复着接到请求再作出回应这种做法吧,他是不是觉得即使是心爱之人,只要不提出请求就不会作出回应呢。

结果,他的愿望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满足。对于一个不是为讨伐邪恶、也不是为行善积德、只是专注于“满足愿望”的英雄来说,这大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那位英雄在临死的时候却有一个朦胧的想法。看来在直面死亡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作为英雄而生,也作为英雄而死。对于这件事本身,我并没有任何的后悔。我可以断言,在我的一生中并没有遇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然而即使如此,我还是会这么想。假如我的身份并不是王子,假如我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话。

我是不是就能心无旁骛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了呢?

啊啊,如果还有第二次的人生,就请让我实现自己的梦想吧。

就算没有人承认也没关系,就算得不到任何人的赞赏也不在乎,我要自己承认自己,我要为自己感到自豪。只有那里才有我渴求的东西,只有那里才有我期望的东西。

我希望站在我信任的存在身边。只要能那样做——我就能挺起胸膛活下去。

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战斗,也不是为了自己去战斗。

为了我所相信的仁,为了我所相信的义,为了我所相信的忠,为了我所相信的爱。就让我拿起这把剑,以这个肉体去面对吧。

那才是我的梦想,我的愿望。

我——想成为正义的朋友。

◇  ◇  ◇  ◇

来自左手手背的强烈痛楚,强行让意识清醒了过来。

“呜……”

那仿佛被电烙铁烫到似的的剧痛,开始逐渐减弱了。我还活着吗。既然能感觉到痛楚,那大概应该还活着吧。

但是,这里并不是跟Ruler一起回到的那个战场。脊背传来的是冰冷而坚硬的岩石表面的触感。看来——自己是回到了曾经来过一次的那个地方。

大概是对刚才传来的剧痛感到在意吧,齐格无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什、么……?”

他顿时感到一阵战栗。齐格从出生时开始就被赋予了有关圣杯战争的基础知识。正因为如此,他感觉到连剧痛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的惊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可能,这个是……!”

左手的手背上有三画纹样。他当然非常清楚,这正是圣杯战争中作为Master的证明——也就是令咒。

不,这跟通常的令咒相比也存在着微妙的区别。尽管不同的Master拥有的令咒纹样各不相同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那都应该是带有红色的纹样。但是这不管怎么看都是黑色的。

在齐格的白皙肌肤上浮现出的黑色纹样,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忽然间,背后传来了巨大生物的气息。连手指和脚尖也为之发麻的恐怖感顿时让他果立不动。本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回头。对于那嘶嘶的吐气声,他也尽量不去意识。

但是 背后的那个东西,却毫无疑问是存在着恶意的。

自己必须战斗。必须拿起剑去战斗。而且用普通的剑是不行的。就算是“黑”Rider给自己的那把剑也不行。

自己需要的是能够实现“屠龙”伟业的魔剑。必须是在传说中被称颂、在历史上铭刻着名字的存在。

——笨蛋,哪里会有那样的东西。

——笨蛋,你现在已经拿着那个东西了。

脑海中浮现出的想法,却被细语声轻易地推翻了。

……自己的右手握着剑柄,刀身的一半都被埋在地里面。看来自己必须把这个拔出来。为了打倒背后的生物,自己必须拔出这把剑——

齐格没有任何犹豫。他稳稳地握住剑柄,打算一口气将剑拔出来。

“呜……!”

然而,拔不出来。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那把剑也依然纹丝不动。就好像埋在地里的剑刃被谁紧紧握住的感觉。

不拔出来就会死。一阵冰冷的恐怖感掠过颈项。生存本能告诉自己,不拔出这把剑就会死掉。

光是恐怖也会让人死掉。在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怕东西时,就算肉体没有被消灭,精神也会死去。如果没有任何对抗的手段,就绝对会这样。

——你是拔不出剑的。

——但是,你的话就能做到。

左手的令咒开始诡异地闪烁起来。令咒中蕴藏着庞大的魔力。它可以扭转森罗万象的法则,魔术能做到的事情自不用说,甚至还能再现出接近魔法领域的神秘。

那么,要拔出这把剑所需要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被渴求的存在的并不是你。

——渴求的人并不是你。

……答案已经被提出了。被赋予的心脏,在重生之际获得的巨大魔力,还有出现在手背的黑色令咒。所有的一切都重叠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一个方向收束。

无法抵抗,也不打算抵抗。即使这是谁赋予自己的一条路,我也毫不介意。

——这是我选择的道路。

——这是你选择的道路。

是吗,既然如此。

“……谨以令咒命令我的肉体。”

令咒中的一画开始闪烁出白色的光辉。伴随着膨胀起来的光芒,齐格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英灵的情报被传送到他的身体里。让身体情报反映到外表,让战斗经验积蓄起来,让固有的能力实体化,甚至连宝具也获得了再现。

然而即使是令咒,对于再现的这个奇迹也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

具体来说就是一百八十秒。那就是一画令咒能维持英灵再现的极限了。一旦超过这个时间,齐格弗里德就会变回齐格。

那样就足够了——齐格心想。即使只是短短的三分钟,只要这个身体能帮上他的忙,只要这个身体能成为挽救他们的力量——

他完全没有丝毫的踌躇。只要能得到自己所寻求的东西,无论是破灭、衰退还是凄惨的死,自己都很乐意去接受。

根本不需要向右手注入力量,就像在说关键就在于意志似的,剑一下子就被拔了出来。他重新回到了光芒满溢的地狱。

想到最后还是应该看一看怪物的样子,他回过头来——结果,他却看到茫然呆站在那里的正是自己本身。

……这件事就留到以后再想吧。现在自己还有必须做的事情。齐格放弃了思考,做出了笔直向前走的选择。

三分钟——尽管只是短暂的三分钟,这种再现却非常完美。在身体能力上,齐格已经完美地做到了“黑”Saber齐格弗里德的完全再现。

背上挂着的是幻想大剑(Balmung),覆盖着身躯各处的是白银的甲胄。胸口部分大大敞开,袒露出沐浴龙血后被染成了褐色的肌肤。那身肌肤,是不管何种兵刃、不管何种魔术都无法造成伤害的龙鳞。只是,除了背后的某个部分……

实现这个奇迹的是龙的诅咒,允许这种变身的则是龙的心脏,因此其名字被称为龙告令咒。是每消费一次都会让自己更接近死亡的、一百八十秒钟的结晶生命。

于是,传说中的英雄——“屠龙者”又再次回归现世了。

◇  ◇  ◇  ◇

那是几乎令所有在场的Servant都浑身僵直的巨大冲击。先是感应到一团庞大的魔力像爆炸般扩散开来,接着就诞生出了强烈无比的“什么东西”。

互相对峙着的“红”Rider和“黑”Archer也暂时中断较量从森林里奔了出来——

“黑”Caster也中断了对魔偶的手动操纵。

“黑”Lancer和“红”Lancer在警惕对方的同时也把视线转向了那“什么东西”。

“红”Archer停住了疾驰中的双腿,以哑然的表情看向“什么东西”。

“红”Caster、“红”Assassin两人也同样难以掩饰内心的惊愕。

就连“红”Berserker也一瞬间停住了动作。

“红”Saber尽管对眼前发生的现象感到疑惑,但还是向Master发送了紧急的念话:

“喂,Master。”

“怎么了。”

“我要确认一下,‘黑’方的Servant应该已经全部完成召唤了吧!?”

“应该是的。”

“……那么,我眼前的那家伙是谁!!”

“……我也通过猫头鹰眼球在看,看来是Servant啊。”

“照我看来,那家伙不是Archer,不是Lancer,不是Rider、Berserker、Caster,更不可能是Assassin。是Saber,跟我一样是Saber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唔,不过这毕竟是圣杯大战。”

狮子劫以轻松的口吻这么说完,仿佛不给混乱中的“红”Saber反驳的余地似的宣告道:

“把他干掉吧,你受的伤已经基本上治愈完成了。对方虽说是Saber,但毕竟是非正规的存在……正规的Servant不可能赢不了非正规的存在,没错吧?”

听了这句话,“红”Saber马上理解了过来,同时也挥走了心中的疑惑。仿佛配合着狮子劫似的以轻松的语调说道:

“……总觉得好像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到了。”

“没什么,就算你撤退也是无所谓的啦。你想怎么做都没有问题。怎么了,难道你想撤退?那我还可以再给你用令咒啊?”

“——啊啊,可恶。你在引诱我上钩,绝对是在引诱我上钩!但是,我会干的!我会做给你看。如果是父亲大人,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选择撤退!”

“红”Saber将白银之剑转了一圈,让高昂的战意充满心胸——睥睨着远方的“黑”Saber。

然后,作为在这个战场上唯一理解了一切的存在的“黑”Rider,却拼命强忍着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但结果还是没能忍住,静静地抽泣起来。

那并不是“黑”Saber。在那个时候,Saber确实是消失了。

那么,站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谁?跟“红”Saber互相对峙,手里紧握着大剑的究竟是谁?

毫无疑问,那只可能是一个人。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Rider并不知道,也觉得那种事根本无关重要。

他只是对齐格没有选择平稳生活感到可惜,更为他所选择的苦难之路而流泪。在生前,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弱小而叹息过,然而现在他却在叹息。正是自己的弱小、自己的言行、自己的判断令他走上了这条路。

“——对不起。”

实际上,“黑”Rider并没有什么寄托于圣杯的愿望。最多也只是“为了享受第二次人生,就试试重新获得肉身的感觉吧”这种程度的愿望而已。而且即使是这样,假如“黑”方的Servant们有什么更重要的愿望,他也非常乐意把这个机会拱手相让。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Rider有一个就算要把他人踩下去也想要实现的愿望。很想帮助他,很想帮助以沙哑的声音拼命喊着“救救我”的他。

但是,自己却无法做到。深切的悲哀紧紧地束缚着“黑”Rider的心。

“红”Saber以悠然的态度摆出迎击的姿势,向前踏出——步。“黑”Saber手握大剑,选择了对峙的方位。然而,他的视线却落在“红”Saber脚下的“黑”Rider身上。

“——你没事吧?”

“……笨蛋。”

看来还很有精神——化身为“黑”Saber的齐格顿时放下心来。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只是凭Saber的力量打倒眼前的“红”Saber而已。

“……哟,伪Saber。”

隔着头盔的嗤笑。齐格尽管感受到跟刚才同样的重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丝毫的怯意。明明足以产生质感的强烈战意迎面扑来,自己的精神却并没有任何的动摇。

“我的确正如你所说是个冒牌货,但是这把剑和力量却毫无疑问是真的。作为你的对手并没有任何不足。要说有不足的话,那就只是我的心而已。”

“是么,既然如此——就让我来试一试吧!”

一瞬间,“红”Saber就逼近了距离。她踩着从那厚重无比的销甲绝难想象到的轻快步法,举剑向着齐格斜劈了下去。

看似粗暴却精密无比的那一击,确实无愧于英杰的称号。因此,如果能抵挡住这一击,我就承认你是Servant吧——“红”Saber就是怀着这种想法挥出这一剑的。

齐格并没有抵挡,既没有闪开,也没有躲避。令人感到可怕的是,他竟然向前踏出一步,以护臂具承受住了这一击。

“红”Saber顿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可怕的强固防御力是怎么回事?就算说是Servant的甲胄,凭自己的斩击是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是砍不断的。

不,剑刃已经穿破护臂具到达了皮肤。然而砍不断的却并不是护臂具,而是他的皮肤。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黑”Saber的皮肤竟然有着超越钢铁的强韧度……!

即使是对各种行动做过预测的“红”Saber,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也花费了一点点的时间。尽管直觉发出了警告,但是身体在那一瞬间却无法反应过来。

可惜的是,为了制造出“红”Saber的破绽,他不得不以单手挡住那一剑。尽管也使出了全力,但单手的斩击在威力上还是有所欠缺。

话虽如此,冲击还是非常大的。面对踩着碎步往后倒退的“红”Saber,“黑”Saber继续发起追击。

刀刃撞击声响起,鲜血在空中飞舞。“黑”Saber轻而易举地挥舞着大剑。不,他并不是单凭蛮力来挥剑,而是确实存在着剑技。在彼此的剑刃相碰的瞬间,剑身就像蛇似的缠了上来。

“红”Saber的剑几乎被向上弹开,她瞬间向握剑柄的手加大力度防住了这一击。但是,她的胴体却再次露出破绽——“黑”Saber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下一击是双手握剑的全力横斩。

全身铠甲无法完全吸收冲击,“红”Saber也因为站不稳脚而被击飞到遥远的后方。

在地面上滑动的同时,她总算稳住身体平衡重新站了起来,但这时候却传来了一阵锐利的痛楚。“红”Saber不禁用手捂着侧腹呻吟道:

“……啊啊,可恶。真的是Servant么,那个混蛋。”

“黑”Saber的斩击非常高明。并不是像Berserker那样以蛮力制胜,而是以最高效的方式破坏人体的毫无花巧的一击。而且作为其前奏的弹开武器的手法也相当卓越。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单纯地披上了Saber的外壳。似乎连积蓄起来的大量战斗经验也继承到了他的身上。

Servant——而且是最优秀的剑士所拥有的稀世战斗天赋——这个人造人毫无疑问是具备着这样的东西!

来自侧腹的痛楚忽然间消失了——是Master的治愈魔术。而且根据这个速度来推测,他似乎是在相当接近的位置观察着战斗。恐怕是躲在战场中的某个地方吧。虽然完全想象不出他那样的大块头究竟是如何躲藏起来的。

“喂,Master。你要小心啊,要是太接近的话……”

“唔唔,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比起通过因果线来察知危机感,还是实际上亲眼看到的状态更容易做出反应吧。不,老实说我也是很想逃的。”

狮子劫嘀嘀咕咕地抱怨起来,那感觉就好像在耳边发牢骚似的。“红”Saber马上哼了一声,猛然用脚一蹬地面。

“喂,Master,你难道就那么不相信我么!”

“我说你啊,‘黑’Saber——可是很强的啊?”

狮子劫明确地说出了无庸置疑的事实。对于这没有丝毫踌躇的回答,“红”Saber在感到恼火之前,反而是无话可说了。

“我粗略观察了一下,他在能力级别上几乎跟你势均力敌。而且最棘手的问题是他似乎有某种特殊防御型的宝具或者技能。也就是说如果从正面硬碰硬的话,他在防御方面会凌驾在你之上。”

狮子劫平淡地说出了事实以及由此推测到的状况。

“……啊啊,我的剑明明穿过了护臂具,却被他的皮肤挡住了。”

那绝对是异常的。明显是有什么东西阻挡了她的剑。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是Master的魔术。因为甲胄部分是可以正常切断的。也就是说秘密就在于对方的肉体上。

“世界上被誉为不死身的英雄有很多。但是,真正是不死身的英雄却并不多。所有不死身的传承都应该有‘但是也存在着例外情况’这样的限制条件啦。”

“噢……那么,那家伙的弱点是?”

“这个就只有靠你自己努力去探索啦!”

“可恶,虽然的确是这样!”

“但是,现在我作为Master对Servant有个提议。仅限于跟‘黑’Saber的战斗中,我以令咒对你进行强化怎么样?”

狮子劫的这个提议,稍微有点偏离了令咒本来的使用方法。令咒本来应该是在更限定的状况下使用的东西。比如接近于魔法的空间跳跃,或者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对准极短细小的某一点进行的精密狙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令咒的拘束力就会被削弱。

如果是狮子劫所提议的这种使用方法,虽然Saber的整体力量应该会获得提升,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然而——

“噢,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啊,Master。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强行让斩击冲破他的防御,以我Saber之名发誓!”

“红”Saber的直觉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刚才的斩击并不是没有效果或者是被别的力量挡住了。只是单纯因为对象太硬而已。既然如此,只要连续使出比刚才更猛烈的斩击,自己就有自信能将其攻破。借助令咒的支援,只要把范围限定在这个战场上跟‘黑’Saber之间的战斗中,就决不是一个愚蠢的策略。

“是吗,那么……我相信你,Saber。”

“我相信你”——光是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刚才对他产生的怒气就顿时烟消云散了。涌上心头的是强烈的振奋感。尽管自己也对自己的单纯性格感到无奈,然而现在的感觉的确很舒适。

“啊啊……啊啊!我明白了,Master!”

“谨以令咒命令我的剑士,为了在这个战场上打倒‘黑’Saber,竭尽自己的全力吧!”

巨大的魔力通过因果线流入了作为终端的少女身上,并且通过魔术回路流遍全身各处——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以我‘红’Saber莫德雷德之名,必将在此打倒‘黑’Saber!”

瞬间,“红”Saber开始释放出魔力。那姿态就像是有着人类外形的蒸汽机关一样。在猛烈地喷涌着名为魔力的蒸气的同时,少女举起了宝剑。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有的仅仅是纯粹无垢的斗志。

接下来应该不用多说了吧。“黑”与“红”绝对不能两立。齐格做出了选择,“红”Saber也做出了回应。

“——我要上了,‘黑’Saber。”

听到白银方的呼唤,黄金方也回应道:

“——来吧,‘红’Saber。”

没有任何的迷惘。恐惧可以克服,杀意也甘愿承受。不需要报酬,不需要赞赏,只是遵循着自己的选择,以双手紧握彼此的剑——向前奔出。

凭借技能“魔力放出”实现的子弹式突击。在令咒的作用下威力得到更进一步提升的这一击,其势头简直就如疾驰于大地上的彗星一般猛烈。迎击的齐格——“黑”Saber认识到在速度上迟了一步的自己无法赢过对方,决定在原地上展开迎击。

子弹与断头台发生正面冲突,火焰之花成了两人的点缀物。仿佛发狂般乱舞的飓风,每一次的兵刃相碰都在战场上回响起巨大的轰音。

“嘿,这斩击也太差劲了吧,‘黑’Saber……!”

“哼——!!”

然后,两人交锋到了第十三回合,状况转变为剑与剑互相挤压的纯粹的劲力较量。如此一来,理所当然的是——拥有“魔力放出”和令咒支援的“红”Saber更占上风。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发出咆哮的“红”Saber强行以剑逼退了“黑”Saber。距离被拉开——脸上带着无畏的笑容,“红”Saber举剑指向对方说道:

“那样也算是被誉为最强职阶的Saber吗?太让我失望了。不过,对冒牌货来说,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吗?”

“黑”Saber保持着沉默站了起来。伤害度……并没有多少——“红”方剑士作出如此判断。他的强固防御果然是非比寻常。必须在这时候将他解决掉——她下定了决心。

“——剑啊,充盈吧。”

“黑”Saber开始让自己的剑进入解放阶段。从剑释放出来的黄昏色极光,逐渐将他的脸映照得明亮而辉煌。

他启动了对Servant来说最强的王牌——宝具。

“要释放宝具吗……哈,那也好啊!”

“好啊,Saber。就让他看看你的宝具吧!”

还没等她征求同意,身为Master的狮子劫就下达了许可。

“——那么,既然Master已经下达了许可,我也使用宝具来对抗吧!”

“红”Saber在举剑的同时解除了头盔作为宝具的机能,将其融合到铠甲之中。过去的不列颠有骑士王亚瑟·潘德拉刚,传说在他为王的期间一直都没有变老……一直保持着拔剑时的那个俊秀少年的姿态。

既然如此,作为其嫡子的莫德雷德——有着同样纤细的身材、以及完全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少女风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即使有着少女的外貌,也无法掩藏她那连狂战士也自愧不如的凶暴性。在那翠绿色的眼瞳中,也充满了对暴力的陶醉。

在摘下头盔的同时,她手持的剑也发生了变化。白银色的刀身被染成鲜红色,其形状还开始变得扭曲起来。每当震耳的轰声响起,剑的周围还闪现出红色的雷。

这种现象决不是这把剑的本质。亚瑟王获得后保管在武器库里的王位之证“灿然闪耀之王剑”——后来被莫德雷德夺走,最终让亚瑟王受了致命伤的宝剑。

它之所以会变化成邪剑,都是起因于那段传说。在莫德雷德拿到这把剑的时候,王剑就变成了憎恶的邪剑。

“现在是惩罚的时间,你还是以跟冒牌货相称的方式了结性命吧,‘黑’Saber——!”

压倒性的魔力漩涡击散了周围的残骸,拒绝着一切有生命的存在。仅仅是两人完成了释放宝具的准备,就已经是这种状态了。

“……我来了。”

“黑”Saber只是静静地宣言道。

从神代到现在这一瞬间为止都被认为永远不可能碰头的两名英雄,此刻终于释放出了他们的“必杀”。

“我华丽的父亲之叛逆!!”

“红”Saber发出怒吼。

“幻想大剑·天魔失坠!!”

“黑”Saber发出咆哮。

黄昏之光充溢四周,赤雷向前突进。耀眼的光芒互相碰撞,在爆炸中心点瞬间卷起了猛烈无比的狂风。

那就像是被高度压缩的龙卷风。把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不断地进行破坏。别说是瓦砾,就连一粒灰尘也没有留下。

——然后,在宝具的较量中,是“红”Saber稍微占了上风。

歼灭周围一带的“黑”Saber的宝具,和将直线上存在的所有物质都尽数破坏的“红”Saber的宝具相比,从性质上来说自然是“红”方得比较有利。

“黑”Saber单膝跪地——“红”Saber则狂怒不已。

“你这家伙,为什么还活着……!!”

没错。对“红”Saber来说,对方还活着这一点本身就是个问题。

对莫德雷德来说,这把大剑是拥有着有如诅咒一般的荣耀的武器。少女决不允许自己败给父亲以外的任何人,也同样不允许给父亲造成致命伤的这把剑没有彻底杀死某个人。

“你在那里别动,‘黑’Saber。我要把你杀掉。并非别人,正是由我来亲手把你杀掉……!”

但是,这次还存在着另一个促使她讨伐“黑”Saber的更大的理由。

通过宝具的较量,“红”Saber已经意识到了——“黑”Saber还不是处于最佳的状态下。毕竟这本来就是通过“借令咒的力量来变身”这种破天荒的奇迹才得以实现的。

当然,他的力量确实等同于“黑”Saber,也确实是继承了他所有的战斗经验。

但是,精神无论如何也还是无法完全跟上。那个男人对挥剑这种行为还存在着犹豫。正因为如此,“红”Saber在这场战斗中才能在各方面成功超越对方——仅仅是“这一次”。

而且毫无疑问的是,这一次是拥有“黑”Saber身体的人造人的初次战斗。

她的直觉在警告自己,必须在第一次战斗中将他打倒,必须趁着解除了变身状态的现在割掉他的首级。

恐怕在下一次变身的时候,他将会怀着更强的觉悟,并且获得足以跟自己相匹敌的强大程度。那么,如果是第三次的话——

如果要掌握胜利,就必须将“下一次”的机会彻底排除!

无论如何也必须割掉他的首级,用剑刺穿他的心脏——“红”Saber向前踏出了一步。

◇  ◇  ◇  ◇

“红”Assassin的城寨宝具“虚荣的空中庭园”。明明置身于战场,却只有这座要塞笼罩在一片静寂与平稳之中。

“——那么,Master。‘那个’,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呢?”

她边说边发出坏心眼的笑声。言峰士郎一直以无比严峻的表情注视着眼下发生的现象。

“什么什么!‘黑’Saber竟然复活了!哎呀呀,这真是连圣人都吓一跳的大奇迹!简直就是‘魔法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听了“红”Caster的发言,士郎无言地摇了摇头。

“不,那并不是复活……那个该怎么说呢,就跟附身差不多。”

“你说是附身?”

“……在Servant之中,也存在着能对Master的身体带来强烈影响的类型。通常来说,Master和Servant的关系就跟主人和使魔的关系相同,但其中也存在着拥有能跟Master共享肉体的技能的Servant。在这种情况下,Master就会变成近似于不死的存在。当然,那也只限于圣杯战争的短暂期间……更重要的是不会带来战斗能力方面的提升,所以只能作为应付Assassin的对策来使用。”

“等一下。就算从我看来,那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那家伙并不是Master,毫无疑问是个Servant。”

“嗯,所以我才说是附身。恐怕是通过令咒的庞大魔力召唤了‘黑’Saber吧。当然,就算是令咒,在通常情况下也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的——”

“黑”Saber和“红”Saber正在展开激烈的较量。那是连神话也不可能出现的“屠龙者”与“红”Saber的战斗。

“只有那个人造人是例外的。他身上带有某种跟‘黑’Saber相关联的东西。虽然不知道那是肉体的一部分还是圣遗物,总而言之,他就是以那个作为媒介让Saber降临到自己的肉体上。”

“怎么可能……我们可不是那些随处可见的恶灵,而是英灵啊?无论是灵魂的纯度、密度、强度和硬度都完全不同。让身体能力依附到别的肉体上,是不可能的。”

“红”Assassin是正确的。如果士郎说的没错,那应该是“躯壳”。是披着“黑”Saber这个躯壳的存在。但是,那是不可能做到的。“黑”Saber——不,即使是别的Servant,只要是被称为英灵的存在,其身体能力和魔术能力自不用说,就连灵魂也是无法跟人类相比较的。

“如果让肉体附身的话,灵魂肯定无法承受,更何况那是人造人啊?”

“就是因为他是人造人啦。他们的灵魂因为年幼而更加纯粹,没有染上任何东西,还可以承受任何肉体的变质。’

所谓的人造人,原本就是以魔术回路为基础被“铸造”出来的存在。因为没有像人类那样的积蓄,其灵魂就像婴儿一样纯粹而强固。活了二十年的人类,就有着二十年的积蓄。在危机状况下,这种积蓄有时也会发挥出非常强大的力量。

但是在让他人的肉体附身的状况下,这种积蓄就会像白血球一般加以妨碍。因为他人所积蓄的年月跟自己所积蓄的年月是完全不吻合的。

然而,人造人却不一样。他们并不具备积蓄,只不过是在肉体成熟的状态下诞生的存在而已。因此,他们在附身之际并不会产生拒绝反应。

“……当然,让英灵附身什么的,就算仅仅是一秒钟也等同于奇迹。即便有令咒的支援,能维持几分钟就已经很不错了。”

“也就是说这么回事吗?那个,是即使无视也没有问题的存在。”

士郎点了点头。诚然,“黑”Saber复活确实是极具威胁性的状况。但是,如果那是在时间和次数上都非常有限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就算原本持有的令咒数量是最大值,现在也只剩下两次。那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大概对战斗本身也不习惯吧,现在他还没能完全发挥出“黑”Saber本来的实力。

“明明如此,那个人造人的存在——还是让我感到焦躁不已。”

集中到这个战场上的人,对士郎来说全都是棋子。不管是站在跟自己敌对的立场还是站在同一战线,甚至包括自己本身在内——全部都是棋子。

但是只有他是明显不一样的。意料之外的棋子突然复活出现在棋盘上。心中的焦躁感是否来自于这里呢?还是说——

“……实在太愚蠢了。即使是刹那间的寿命,设法成为完美的存在不是要好得多么。”

士郎的自言自语似乎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中。“红”Assassin问道:

“唔,那个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比起那个,士郎。如果不尽快说清楚的话就来不及了啊?Ruler也来到了这个战场。现在虽然正忙于应付Berserker,但是一旦被她来到这个庭园就全完了哦。”

“嗯,我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许可……接下来,就只剩下执行双方同意的转移仪式了。那真的很轻松。不过因为仪式必须连续执行,所以还是需要花一点时间的。”

“嗯,如果那三骑企图插手妨碍的话,我就给你争取时间吧。”

多多拜托了——留下一脸爽朗的笑容,士郎离开了现场。剩下的就是以他为Master的两骑Servant。

“话说Caster,趁现在正好只剩下我跟你两人,我想先问清楚一个问题。”

“啊啊,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个明白的。那么就请你先问吧,女帝陛下。”

“——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红”Assassin保持着妖艳的笑容,却在眼眸中渗透出冷酷的感情盯向Caster。那就跟看准了猎物的蛇的眼睛非常相像。

然后,面对这样的眼神完全没有冒冷汗、仅仅是以莫名其妙的不解表情作为回应的Caster,也同样拥有着非比寻常的胆色。尽管没有武器,就连魔术也没有,他还是有着三寸不烂之舌。

“也没什么啊。正如我之前说的,我只是要追随守望着Master……言峰士郎那虚幻而壮大的梦想而已。”

“哼,你是这样的人么,说书人啊。他的梦想的确是像玻璃工艺品那样脆弱,而且还很远大。路途上存在着无数苦难和障碍,就连能不能跨越这些苦难也是一个未知数。但是——假设我们的Master克服了所有的苦难,并且最终到达了‘那个’……”

——那就只能称之为奇迹了。士郎向“红”Asssassin所讲述的梦想,是常人都会以滑稽为由而付之一笑,只有异常者才会认真讨论的话题。

“……你扮演的角色,在这个世界上将会变得不复存在了啊。”

“这不光是我,就连你——不,全部的英灵都一样吧!”

听了这句话,“红”Assassin微微笑道:

“我可不一样啊,我有我自己的角色。否则的话,我也不可能赞同士郎的计划。”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唔唔,的确,Master的梦想一旦实现,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必要编写故事了。但是——发展到那个局面的过程却是一个杰作故事。那简直是即使将无数台打字机分派给无数只猴子也绝对无法达到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空前绝后的大杰作!如果能写出这样的作品,我自然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这道理还是说得通的嘛。”

即使如此,“红”Assassin却依然没有改变疑惑的表情。实际上,她的疑念就起因于他放走了“红”Berserker的那件事。

要是士郎的计划进展顺利的话,这个男人搞不好还会故意制造出什么苦难来。

“啊啊,你说那个吗。那你就不用担心啦!”

“……什么不用担心啊。”

以夸张的动作摊开双臂的“红”Caster以唱歌般的语调说道:

“我们的Master已经‘跟名为死与忘却的敌人相对峙’,正在努力争取胜利!像这样匪夷所思的计划,是决不可能没有任何人来阻挠的!根本不需要我来搬弄什么卑鄙的奸计,各种各样的人都一定会来妨碍他的!然后!然后我更确信着我们的Master一定能克服这所有的障碍!”

看到“红”Caster兴奋地说个不停的样子,“红”Assassin这才放松了对他的警戒心。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态度。Caster,你是觉得会有人来妨碍对吧?具体来说是谁会来妨碍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现在因为无知而不知所措的她了。”

“……Ruler么。的确,她拥有的特权有着很大的威胁性,但现在我们不是正在为采取相应的对策而行动吗?”

“不不,虽然特权也有威胁性,但是真正令人恐惧的应该是她本身啊。”

“怎么,你认识她吗?”

“高举圣旗的圣女英灵什么的,世界上也不会有多少个。她就是我的祖国值得敬爱的敌人。因为追随神的声音而走向破灭的、可悲而疯狂的乡下姑娘——圣女贞德。”

“噢,那家伙是你国家的仇敌么。”

“红”Assassin说完就笑了起来。正如她所说,圣女贞德作为法国的救世主举起反旗,把英格兰军打得落花流水。尽管最后由于背叛而被捕了,但是他们的怨恨恐怕很深吧。当时英国文学界所写的作品都把她视为敌人,对她进行了各种口诛笔伐。

“不不,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怨恨了。毕竟我们的Master不也是极东的圣者吗?也就是说英国和法国什么的根本就无关重要。只是如果她要来妨碍的话,就只能毫不留情地把她击溃了。”

“……是由你来吗?”

“由我?怎么可能。那些事情都拜托你了哦,女帝陛下。”

“红”Caster高声大笑,“红”Assassin则发出了“虽然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的叹息。

“……然后呢?你想问的是什么啊?”

“并非别人,正是我们Master的事情啦。士郎这个名字当然是本名了,不过言峰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是随便取的吧。”

“啊啊,那个吗。言峰似乎是他的养父。不必多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于是,他就拜托跟他一起幸存下来的名叫言峰的监督官,由此获得了正当的身份。”

“噢噢,原来如此,他成了圣杯大战的监督官,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关系吗。”

“好像是的。不过那个神父已经早就过世了,而且他跟那个相当于义兄的男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流……怎么,你这眼神和笑容是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的Master对你还真是信赖有加啦。我去问他的时候,总是被他随便敷衍了过去。”

“……那恐怕只是你不受他信任而已吧。”

要是一不小心向“红”Caster说出了自己的出身经历,也不知道会从他的嘴巴漏到什么地方去。搞不好甚至会被写成传记拿去出版呢。

“唔唔,我觉得自己也不是那种兴高采烈地揭穿他人隐私的邪魔外道吧——哎哟。”

庭园的底部传来了一阵冲击。就好像地震一般,整个庭园都晃动了起来。

“……刚才这个是?”

“是Berserker攻击的余波吗。看来他已经快达到临界点了。”

“红”Assassin向空中庭园下达了上升的命令。万一那个“兵器”把这个庭园当成攻击目标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应该瞄准的目标并不是庭园,必须是米莱尼亚城寨。

“可是——圣杯会不会坏掉呢?”

“放心吧。大圣杯位于城寨的地下,那并不是区区的瓦砾可以破坏的东西,只要不是Berserker主动去攻击它就不会有问题。而且,那家伙已经没有残留着这种程度的理性了。”

“红”Assassin以远见的魔术确认到正在跟“红”Berserker战斗的Ruler。

“那么……跟Berserker对峙中的Ruler打算怎么做呢?如果受到最后一击的波及,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

的确如“红”Assassin所说,叛逆斗士斯巴达克斯马上就要使出他的最后一击了。他的目标是压制者所聚集的米莱尼亚城寨。疯狂的战士丝毫没有把自己的Master也身在那里的事实放在心上。

当以魔力膨胀起来的肉体开始被自身重量所压垮的时候,Berserker终于达到了临界点——这一击,正是这个战场上的终焉一击。

——要来了。

Ruler有了这样的确信。下一击就是“红”Berserker所使出的最大威力的一击。与此同时,那也是他最后的一击。他恐怕会连在现世中维持自身存在所必需的魔力也彻底耗尽而最终消失吧。

如果那就是斯巴达克斯这位英灵所选择的道路,她也是不会加以阻止的。

然而,她还是不得不避免连自己本身也被卷入其中的事态。

她首先把视线转向仿佛在嘲笑着自己的空中庭园,接着又转眼看向正在展开激战的“黑”与“红”的Saber那边。

决定了。并不是来自神的启示,而是基于自身的意志做出了决定。

她手持圣旗,向后方远远跳开——_在确认到Berserker把视线转向要塞之后,就朝着两骑Saber所在的方向直奔而去。

她本来是打算先提醒他们注意让他们退开的。因为其他的Servant们已经察觉到“红”Berserker的异常状态而脱离到了安全圈内。

如今只有变身为“黑”Saber的齐格、“黑”Rider和“红”Saber置身于受牵连的领域之内。

——不好!

“红”Saber和“黑”Saber竟然互相释放出了宝具。那强烈无比的能量余波不但传递到了Ruler这边,甚至还传递到了“红”Berserker的身上。

突破了临界点,“红”Berserker马上发出咆哮。进入爆发前的倒数,大地也开始了猛烈的颤动。

Ruler马上叫道:

“快逃开!”

正准备对齐格施展最后一击的“红”Saber,以愕然的表情注视着即将破裂的Berserker的样子。尽管稍微犹豫了片刻,但也许是听到了Master的指示吧,她咂了咂舌就马上切换为灵体化的状态。

依附在实际存在的人类——蕾迪希亚身上的Ruler自不用说,

齐格也同样无法通过灵体化的方式来躲避这一击。

“齐格君!”

听到Ruler充满紧迫感的呼唤声,处于茫然状态的齐格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看来由于遭受了刚才“红”Saber以宝具使出的一击,以及变身的反作用带来的剧痛和损伤,他几乎无法动弹了。

“……走吧,你是绝对不能在这里被消灭的Servant。”

明明如此,他却毫不犹豫地叫Ruler马上离开。Ruler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请不要说这样的蠢话……把你带来这里的人可是我呀。”

“选择走上战斗这条路的,是我自己。”

“呜!顽固也该有个限度吧!”

“……难道还有资格说别人吗,你。”

明明是这样的状况,齐格却以冷静的眼神向Ruler这么说道。

“——请你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死去,而我自身也同样不能在这里被消灭。”

Ruler把右手握着的圣旗竖起在大地上。回头看向背后,只见一脸疲劳困惫的“黑”Rider就像要保护齐格似的紧紧拥抱着他。

Master在这种状况下决不可能不命令他以灵体化的方式逃离现场。恐怕是Rider自身拒绝了这个要求吧。拥有“单独行动”技能的Rider,即使在被切断魔力供给的状况下,也还是能让自身存在维持一定的时间。

……然而,在这种状况下不逃走,也实在是太乱来了。

“你难道不逃走吗,‘黑’Rider?”

“不要。”

“但是——”

Rider抱着齐格使劲摇头道: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受伤了!我是绝对不会从这里退开的!”

明明自己也受了相当重的伤,Rider还是没有要逃跑的想法。他也不是有什么应对措施,就算他这样护着齐格,也只会落得两人一起灭亡的下场。

毫无意义——这简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如果不考虑宝具的因素,“黑”Rider艾斯托尔弗就只是属于二流或者三流水准的英灵而已。在查里曼十二勇士之中,在传说以“弱小”著称的也只有艾斯托尔弗一人。

但是,艾斯托尔弗也依然是英雄。

“我不要啊……”

尽管浑身颤抖,Rider还是没有放弃保护齐格的想法,同时也没有丝毫恐惧。与生俱来的强者发挥出勇气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他们本来就很强。他们对自身的强大抱有自信,也拥有不屈服于任何敌人的斗志。

然而艾斯托尔弗却不一样。这个Servant非常弱小,绝对无法战胜名为命运的敌人。他的力量,既无法撼动大山,也无法贯穿天盖。明明如此,生前的艾斯托尔弗却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勇者。尽管弱小,尽管力量有所不足,甚至也有败北的时候,艾斯托尔弗也依然是有勇之人,拥有着英雄的资格。

“——明白了。那么,就请你留在那里别动。因为乱动的话会有危险。”

如果那是Servant的意志,身为Ruler的自己就没有权力去阻止。

所以,这纯粹是为了守护齐格而做的事情。虽然这样做也许有点偏离了裁定者的职责。但是,在战场上的裁决是由她全权负责的。

既不是野兽,也不是人类,更不是魔物,甚至连英灵也不是。

那巨大的如同“诅咒之神”般的Servant终于向大地使出了最后的一击。

“红”Berserker的心中充满了陶醉般的幸福感。最后的一击将破坏所有的压政,彻底粉碎权力的象征吧。

当然,他已经陷入了疯狂……甚至连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疯狂。但是,他还是无法停下来。因为他与生俱来就有着无法忍耐隶属于任何人的性质。

不,不是这样。他觉得遭受蔑视和遭受伤害会让自己产生快感。某种类似沉淀的东西在自己内部沉积起来的感觉,会给他带来无限的愉悦。

所以,他一直都在笑。当这种沉积到达了临界点的时候,斯巴达克斯发动了叛逆。只要世间还存在着压制者,自身的愉悦和愤怒就不会停止。

现在,获得了第二人生的他,正在使出自己生涯中最强大的一击。视野扭曲,全身的各部分逐渐被置换为什么东西的痛觉正在折磨着他的头脑。但是,那也已经快结束了。那并不是单纯的倾注了全力的一击。而是必须将自身的一切作为祭品奉献才能到达的、可以称之为究极的破坏。

“——啊啊。”

他甚至发出了感叹。自己的肉体变化成何等丑陋的样子,他都完全没有理会。将自己的生涯全部奉献给叛逆的剑斗士,终于使出了那一击。

目标是这场圣杯大战中拥有最高权力的压制者——也就是Ruler,同时也包括位于其背后的米莱尼亚城寨。那是几乎能触及月亮和击坠星星的一击。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这也是生涯中最高最强的叛逆之拳。究竟自己的拳头和自己的剑能否触及压制者们呢?

他不可能知道,也不打算知道。把整个生涯都完全奉献给叛逆的禁欲的剑斗士,就这样笑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Ruler、“黑”Rider和齐格都身在那一击的直线上。绝对无法回避,无论是何等强固的护盾,都无法完全防住这赌上性命的一击。

但是——承受这一击的确是圣杯战争的绝对裁定者——Ruler。

“我的神——”

Ruler以双手紧握着圣旗,启动真名。

圣女贞德作为剑的代替品握在手上的旗帜。为跟随圣女征战的士兵们带来无数鼓舞和振奋的那面圣旗,据说一直都守护着总是战斗在最前线的圣女。

“就在这里!”

而如果将这面旗帜作为宝具发动的话,就会将贞德所拥有的规格外的对魔力转换为抵御一切物理或者灵异性攻击的防护力量。

面对“红”Berserker所释放出的承载了所有憎恶与欢喜的一击,圣旗却完全将其遮断了——不管是为Ruler,还包括她背后的“黑”Rider和齐格。

Ruler向双手注入力量。现在的他们,已经把性命完全托付在Ruler手中的圣旗上。压抑着内心的苦闷,默默地注视着前方——面对那暴力式的光之漩涡,Ruler只是默默地忍耐着。

她的身姿——跟向世间所有邪恶发起抗争的某个人很相像。

也跟向坠落的星球作对抗的某个人很相像。

跟以渺小得微不足道的人类身体向眼前的“那个”作对抗的所有人都很相像。

怀抱着尊严、意志、爱、愤怒、或者是除此以外的某种信念,即使面对着能轻易屠戮万人的强大暴力,人也依然拥有凭着超越恐惧的勇气奋起抗争的心。

齐格注视着她的小小背影,不由得产生了某种悲痛的感觉。尽管他知道这是一种傲慢的想法,但是一想到她生前那令人痛心的传说,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这种感情。

有怨恨是正常的,有憎恨也可以理解。但是,既没有憎恨也没有怨恨,就连留恋也没有。齐格实在对此感到很不可思议。

……“黑”Rider不经意间想起了老人将大海分开的神话。那被完全遮断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被分开的海水一样。正如生命存在着终点,赌上性命的一击也存在着终结的瞬间。“红”Berserker灌注全身力量的一击,将米莱尼亚城寨摧毁了一半,同时也将战场上的众多魔偶、人造人和龙牙兵都彻底消灭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暴力也还是无法对三人造成丝毫的损伤。强光消失后,Ruler终于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回头向身后看去——然后以灿烂耀眼的笑容安心地说道:

“……你们都没事呢,太好了。”

这与其说是斩击,倒不如说是灾难更合适。而且还是带有恶意的地震和海啸。把庞大无比的魔力全部转化为破坏的这一击摇撼了整个大地,也横扫了米莱尼亚城寨。

魔术师们发出了悲鸣。幸运的是,他们观望战况的地点并没有遭到直接的战火冲击。但是在前面几米远的位置却是一片凄惨的景象。

“怎、怎么了……刚才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葛尔德发出这种梦魇般的呻吟声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是遭到了直接攻击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他们所遭到的却仅仅是余波的冲击。

“……‘红’Berserker呢?”

对于菲奥蕾的询问,考莱斯叹息着说道:

“消失了……其他的Servant怎么样?”

“Archer还活着,Rider呢?”

塞蕾尼可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明明跟他说了无数遍“马上灵体化回来这里”,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回来,反而是拼命要保护那个人造人。考虑到这种状况,也许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Rider也还活着,Caster呢?”

罗谢对自己和Caster苦心制作的魔偶被击得粉身碎骨感到无比的痛心。但是,他还是确认了最关心的Caster现在还活着的事实。

“老师的话是没事啦……大概有八成的魔偶都被击溃,只有在城寨里待机的魔偶还能勉强运作。”

“领王也平安无事,因为他跟‘红’Lancer的战斗在混乱之中被迫结束了,他非常生气。不过比起那个,现在是紧急事态。”

站在破碎的窗框上的达尼克以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紧急……事态?”

怎么可能还会有比现在更严重的紧急事态呢——尽管菲奥蕾心里这么想,但达尼克的表情却显得出乎意料的严峻。

“——空中庭园,开始接近了。”

“红”Saber解除灵体化后,马上对周围的状况进行检视。

——在位于草原两侧的森林里,大量的树木都倒了下来。那惨烈的景象,就像遭到了巨人的践踏一样可怕。

——魔偶、人造人和龙牙兵们都几乎全部死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那么庞大的魔力在瞬间内集束起来引发的爆炸。存活下来的就只有在后阵待机、或者是察觉到危机状况而早早逃亡的一部分人造人而已。

——Servant们都迅速离开战场避难了。要是反应迟钝到被卷入这一击的话,那简直就是三流以下的存在了。

也就是说,这是无人的荒地。那个奇妙的怪物把这个战场连同自己都一起消灭了。愤怒、无奈、嘲笑……这些行动似乎都不适用于自己现在的感情,“红”Saber就这样发呆了好一会儿。

“喂喂,Saber。”

“……啊啊,Master。现状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听到来自背后的呼唤声,她回过头耸了耸肩膀说道。身为Master的狮子劫看了看战场,也同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拜托你给我指示。”

“你说拜托我也……在这种荒芜之地展开敌我交混的乱战,结果肯定是糟糕透顶的啊。”

“那么是要撤退吗?”

狮子劫本来也同意这样做,但是在看了看天空后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不能撤退。看吧,Saber。”

狮子劫所指的地方,是作为神代产物的空中庭园。对塞米拉米斯进行了详细调查的狮子劫,非常清楚这就是“红”Assassin的宝具。

问题就在于那座空中庭园正在朝着半崩塌的米莱尼亚城寨接近。

“……哼。的确如果在这时候撤退的话,我们就会被当成局外人了么。”

“对嘛?我们去吧,Saber。”

“知道了,Master。那么,你擅长飞行吗?”

“我就是不怎么擅长啦。虽然不太想这么做,但看来还是要靠你了。”

听了狮子劫的沉吟,“红”Saber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没错,换句话说,现在就轮到她的固有技能“魔力放出”大显身手了。

◇  ◇  ◇  ◇

“……唔,我本来还想着要破坏那座城寨要费点工夫,现在可省事多了。之前我还以为只能用Lancer的宝具来解决……”

“红”Assassin这么说完,就向退却回来的其他Servant说道:

“大家都辛苦了。看来你们沸腾中的热血还没有平静下来——没关系,稍微忍耐一下吧。马上就要再战了。”

听了这句话,“红”Archer不解地问道:

“那个我倒是不介意——但现在接近那座城寨要干什么啊?难道打算直接去杀死Master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要他们交还大圣杯了。”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Servant都沉默了。Rider和Archer面面相觑,就连Lancer也以讶异的表情看向Assassin。

“你说让他们交还?不,话说回来……要怎么交还啊?”

“红”Assassin笑着指向地板说道:

“——_这座空中庭园之所以浮游在空中,都完全是基于名为‘逆向’的概念。植物都会向下方生长,水总是自下而上地流动。”

庭园在米莱尼亚城寨的上空停住了。如果托利法斯的居民也抬头看到了这片夜空的话,对这个连月光也遮蔽了的巨大庭园究竟会有何感想呢?至少也无法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吧。

“好好看着吧,见识浅薄的魔术师们。这才是魔术的真正领域。”

“红”Assassin高声大笑,摊开双手释放了那个术式。

轰隆——庭园的底部开始刮起了烈风。那团近似于龙卷风的气流,就好像什么管道似的跟城寨连接了起来。

“喂喂……难道——真的是打算要夺过来吗?”

听“红”Rider这么问,Assassin点了点头。

“当然了!因为这座庭园就是为此而设计的啊!好,马上给我出来吧,大圣杯!让我看看你那被神域般的魔术构筑而成的、既丑陋又美丽的姿态吧!”

泥土开始崩塌,并且逐渐被吸收进去。城寨已经有三分之二的部分遭到了破坏,暴露出来的岩石地盘也逐渐粉碎四散,大圣杯终于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那个——就是大圣杯……吗?”

“红”Archer以哑然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凭着近似于鹰眼的视力,她确实看到了位于下面的大圣杯。但是,她真正感到震惊的并不是这一点。

不仅仅是Archer,就连Lancer、Rider和Caster都顿时呆住了。在六十多年的岁月里不断积蓄、绝对不变的、无色透明的庞大魔力,如今正在那里卷着漩涡。

“那就是圣杯……!很好!那真是太好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就连我也能从这里感觉得到的压倒性的魔力!让我产生飞扑进去沉溺其中的冲动,甚至渴望与之一体化!明明如此,那暴露出来的人体般的丑陋感!正所谓‘干净就是肮脏,肮脏就是干净’!”

Caster发出了激情的喜悦叫唤。

如果是这个大圣杯的话,只要不是太大规模的愿望,称之为“万能的愿望机”的确是毫不过分。他们这些Servant变得如此兴奋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哼,已经跟灵脉完全结合在一起了么。要剥离出来还要花一定的时间。但是,也不能就这样闲着。要来了啊,各位。”

根本不需要“红”Assassin的提醒,在场的Servant都察觉到了这个变化。为了防止大圣杯强夺的事态,“黑”方的Servant们都一个接一个地赶了过来。

“我必须暂时把力量专注于大圣杯,其他的就拜托你们了。如果不撑过这段时间,你们的愿望就会化作泡影了。要慎重行事哦?”

听了她以嘲讽般的笑容说出的这句话,“红”Rider和Archer丝毫不掩饰敌意地反驳道:

“——这个不说我也知道。倒是汝千万别失败啊。”

“该做的事我自然会好好做,不过你别在这里指指点点的,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然而,尽管承受着如此明显的扑面而来的敌意,“红”Assassin那从容自若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那么,我也托大圣杯的福突然产生了创作的灵感,就先失陪了!”

“……我说,你至少也该帮帮忙吧。”

无视了众人的无奈视线,Caster匆匆忙忙地跑到专门为他建造的工房——也就是“书斋”那里去了。

“对了对了,有一件事我忘记说了。这个庭园并不属于罗马尼亚。在战斗时你们可以对这一点多加留意。”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红”Assassin就消失了踪影。至于大圣杯——虽然速度相当缓慢,但确实正在一点一点地从托利法斯被剥离出来。

由于庭园已经接近到城寨的旁边,Servant的话恐怕只要纵身一跳就能到达这里。

“——‘黑’Lancer弗拉德三世就由我来对付。”

“红”枪兵说完就举起了神枪。“红”Rider当然是选择了自己的师父“黑”Archer喀戎,而“红”Archer则决定把目标锁定在初次碰头的Caster身上。

攻守交替。“黑”方的Servant们必须在被夺走之前把大圣杯拿回来。“红”方的Servant则必须在完全夺取之前守住大圣杯。

伴随着攻守的变化,状况也发生了逆转。原本号称难攻不落的要塞的米莱尼亚城寨如今已经变成毫无用处的废物,现在掌握着压倒性优势的是“红”方。

但是,现状下也还存在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正在朝着这边赶来的Ruler的存在。只不过理解到这一点的就只有“红”Assassin和Caster,还有就是他们的Master士郎而已。

无论“黑”方还是“红”方,又或者是Ruler——他们都明白这完全是一场时间上的较量。在大圣杯被剥离灵脉、完全收纳到空中庭园内部之前的这几分钟里,他们都必须拼死命地竭尽全力去战斗。

◇  ◇  ◇  ◇

Ruler把“黑”Rider和齐格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朝着空中庭同直奔而去。随着距离的接近,Ruler更进一步对那座浮游宝具感到惊叹。拥有威力足以破坏城池的对城宝具的英灵虽然并不多,但也还是存在的。但是说到拥有城池本身作为宝具的英灵,那数量应该是相当少的。

城池作为宝具的形式存在的情况,Ruler能马上联想到的知识就只有爱尔兰的光之子。而且那也只是限定在他祖国的范围内。

更何况是浮游在空中的要塞,那就几乎等于零了。而且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那座浮游要塞的主人似乎对自己怀有恶意。虽然绕了很大的圈子,但是必须向“红”方问个清楚的事情实在多不胜数。

——但是。

有什么致命的事情正在进行,甚至已经快结束了——心里总是有这样的预感。她强行把这些想法赶出脑海,蹬着米莱尼亚城寨的墙壁拼命往上飞奔。

透过身旁的米莱尼亚城寨被打穿的大洞,可以看到大圣杯正在缓缓地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真是难以置信。”

也难怪Ruler会发出这样的自言自语。紧紧束缚着全身般的压迫感,正在告诉自己那是真真正正的大圣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企图将其拖出来的“红”方。

的确,这是以大圣杯为中心展开的战争。然而,那一般来说都是结束之后的事情。在战争的胜负天平还在激烈摇荡的现状下,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焦急地回收大圣杯呢?

恐怕制造问题的并不是“红”方的Servant,而是他们的Master。而且那还是背离魔术协会意向的人物——

刚推测到这一步的时候,她已经到达了浮游要塞。水朝着上流的方向流动,树木明显不是向上而是向下生长的。

“逆向流动……空中庭园……!”

“说的没错,Ruler。”

耳边传来一个嘲讽般的声音,Ruler转眼一看——拥有空中庭园作为宝具的英灵,Ruler也只知道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尼布甲尼撒二世,另外一人——由于旧传承被混同为史实而被散布出“建造了空中庭园”的虚假事实的传说中的女帝。

世界上最古老的暗杀者——塞米拉米斯。

“‘红’Assassin……原来是你吗。”

“没错。那么,Ruler。你来我的庭园有什么事么?我觉得应该没有做什么违反规则的事吧。”

也许是因为灯火昏暗的关系吧,那漆黑而妖艳的晚礼裙几乎跟夜色融合在一起了。在Ruler看来,那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的诡异。

“不,你有做过。”

噢——“红”Assassin似乎产生了兴趣。

“——那么,你说我违反了什么规则呢?”

“如果你能凭自己的良心说自己一直遵守着圣杯战争规则的话——就请让我见一见你的Master吧。”

瞬间,“红”Assassin的眼神就从嘲笑转化为警戒。看到她的眼神变化,Ruler就理解了自己追寻的线索是完全正确的。

“……很遗憾,我的Master现在很忙呢。而且他是个很怕事的人,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其他的Servant跟他见面。”

“那就是说,他就躲藏在这座庭园里吗。”

Ruler简明扼要地指摘道。“红”Assassin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仿佛要阻止她似的,Ruler举起圣旗宣告道:

“你应该知道那是没有意义的,‘红’Assassin。从空中庭园射出的光柱应该就是你的魔术对吧?既然如此——”

“唔,凭我的魔术确实是无法突破你的对魔力,这也是作为Ruler的特权之一么。”

“还有其他的特权……‘红’Assassin,请你不要逼我使用这个。”

Ruler的全身散发出淡淡的蓝色的光芒,“红”Assassin也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作为Ruler的最大特权,能够对全Servant行使的令咒吗。”

这正是Ruler作为裁定者的最大理由。Ruler对各Servant都保留着两画的令咒。就这一次圣杯大战来说,令咒的数量总共是二十八画。“黑”方企图把她拉拢到自己那边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说得极端一点,只要她下达自杀的命令,大多数的Servant都会就此一命呜呼。当然,令咒可以凭令咒来对抗。如果被命令自杀,只要对方的Master以令咒下达“拒绝自杀”的命令就可以了。

不过,那就等于是白白浪费掉了两画令咒。假如为了防止Servant背叛而必须保留最后一画令咒,那就意味着令咒事实上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而且,如果把Ruler的令咒也计算在内,那么成功把Ruler拉拢为自己人的一方就总共能使用四画的令咒。因此,能完全颠覆优劣形势的Ruler,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希望获得的人材了。当然,会接受那种诱惑的英灵,本来也不可能担当Ruler的职责。

“不过,还是算了吧。就算把令咒全部耗尽,我也没有背叛Master的打算。如果你以令咒向我下令,Master也会加以阻止的。”

“……也就是说Master不是傀儡吗。”

“当然了。不管第一人生如何,现在的我毕竟是Servant,我当然是毫无私心地为Master效力了。”

Ruler向前踏出一步,宣言道:

“那么,现在的你就是我的敌人。”

到了这个阶段,她终于把“红”Assassin和她的Master定性为明确的敌人。面对这个行动,就连Assassin也不由得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本来Assassin的能力级别相对于Ruler来说完全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再加上魔术师和Ruler这种配对也非常致命。就算不用令咒,她恐怕也能马上把Assassin打败吧。

——而且归根究底,“红”Assassin和她的Master也完全不希望和Ruler战斗。

现在最关键的是“红”Lancer迦尔纳和“黑”Lancer弗拉德三世开始交战,还有“黑”Lancer的Master确认到战斗的状况。在那之前,只要以对话拖延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足够了。

对“黑”Lancer的Master——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的冷酷性格非常了解的士郎,深信他一旦陷入不利的状况就绝对会强制发动再现出“那个”传说的宝具。

“噢,是吗。我是你的敌人吗。但是真的很遗憾,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们却不得不站在利害一致的立场上了。”

“——!?”

Ruler猛然回过头来。既没有声音,也没有魔力紊乱的迹象。但是,几秒钟后将会陷入最恶劣的事态——她接到了这样的启示。

“好了,快点去吧。没问题,我也会帮忙的。因为要跟那个相敌对——是相当棘手的一件事啊。”

Ruler不禁咬了咬牙关。但是,她说的话却正确的。

伴随着庞大的魔力,有什么东西“诞生”了。那是简直让人无暇顾及圣杯战争的、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某种存在。

Ruler转身背对着Assassin,以全力疾奔起来。

◇  ◇  ◇  ◇

——完全是压倒性的状况。

“……果然如此。”

“呜……!”

“红”Lancer以平淡的声音说着,逐步把“黑”Lancer逼进绝境。那丝毫不留情面的精准攻击,确实有着无愧于大英雄之名的冷血感。

但是,在不久之前还跟他势均力敌的英雄弗拉德三世,现在却一直处于压倒性的劣势。

“黑”Lancer自身也感觉到了这种异变。力量在下降。如果说刚才自己发挥的力量是十成,那么现在最多也只有六成而已。

铁桩唰的从“黑”Lancer自己身上冒了出来。但是,无论其速度还是锐利度都跟刚才有着天壤之别。根本不需要燃起火焰,“红”Lancer光凭枪和铠甲就将其尽数弹开了。

“这座空中庭园,是我方的Assassin所支配的领域,并不属于你的领土。也就是说——只要身在这座庭园里,你就不是救国的英雄了。”

“红”Assassin的宝具“虚荣的空中庭园”是能够支配一定领域的城寨宝具。换句话说,这里并不是弗拉德三世作为英雄受尽崇拜的罗马尼亚。因此,他的知名度就等于零了。

当然,“红”Lancer迦尔纳的知名度也同样接近于零。但是,迦尔纳和弗拉德三世相比,其作为基准的力量本身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知名度等于零,只要世界的某处依然存在着有关他的传说,迦尔纳就毫无疑问是一位大英雄。另一方面,一旦走出罗马尼亚,弗拉德三世就只是一个嗜血的吸血鬼而已。

以作为英雄的特性被召唤而来的“黑”Lancer,并不能借助那一方面的知名度来强化自身的力量,反而会变成妨碍本来能力发挥的重要原因。

挥舞着长枪与“红”Lancer对抗的“黑”Lancer,已经丧失了平时一直保持着的优雅、华丽、还有暴烈性。现在支撑着他继续战斗的,就仅仅是身为英雄的尊严。

就只有这一点在赋予他战斗的力量。

但是,在这种状况下要取“红”Lancer的首级实在是难于登天。

只要源自英雄尊严的“黑”Lancer的战意稍微有所减弱,之后就会像雪崩一样迎来终结的时刻。

两骑Servant都非常理解这一点。那么只要“黑”方撤退就好了,只要背对着敌人逃跑就行了吧。当然,如果他能够这样做,也就不可能成为英灵了。

——我,要死在这里吗。

忽然间,一个近乎于确信的念头掠过了“黑”Lancer的脑海。自己的败北,当然就意味着“黑”方全体的败北。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力量有所不足,过分深入敌阵了。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没想过对方会做出强夺大圣杯这样的举动。

最低限度,如果“黑”Saber还活着的话——他也有这样的想法。耻辱、绝望和后悔就像滔滔河水扰乱着他的心。

但是——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正当他这么想、怀着这样的确信、并且做好了这个觉悟的时候,跟自己订立契约的Master——却如同魔法一般出现在眼前,就像恶魔似的细语道:

“不,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取胜——只要你愿意释放出那个宝具的话。”

在场的所有Servant都停住了动作。那正是唯一在场的Master——尤格多米莱尼亚的一族之长·达尼克。

远离Servant们战斗的开阔地点,站在近似神殿风格的柱子上睥睨着众Servant的达尼克,让“黑”Lancer感到莫名其妙的恼火。

但是比起这个,刚才他说的话才是远为严重的问题。在使出一记强力攻击后,“黑”Lancer就跟“红”方的Servant们拉开距离,盯着自己的Master说道:

“……达尼克,你刚才对我说什么了?”

那并不是开玩笑,是名副其实的杀意。然而魔术师却若无其事地承受着他的目光,继续说出了不逊的话语:

“领王啊,我是说叫你释放出宝具,要取胜就只有这个选择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早就说过不会使用那个宝具的,你难道忘记了么!我将会死在这里!我将会带着遗憾葬身于此地!但是,那就是败者的命运!达尼克!我从来没想过要使用那个变成遭人唾弃的存在!绝对!是绝对啊!”

“是你自己忘记了。我们无论如何也必须得到大圣杯!为了以那个作为象征,向魔术协会报上一箭之仇。或者说是为了到达根源。即使是领王,也应该有着切实的愿望。既然如此——就只有使用宝具这条路了吧。”

说完,达尼克就举起了一只手。上面是散发着红光的三画令咒。

“你这家伙……!?”

达尼克向怒目圆睁的“黑”Lancer付之一笑,以冰冷无比的声音宣告道:

“我以令咒下令,英灵弗拉德三世,立即发动宝具——‘鲜血之传承’。”

“达尼克——你这混帐————!!”

就连这灌注了强烈憎恶和强烈绝望的吼叫声,也无法打动达尼克的决心。

“——我、决不是吸血鬼……我不是、不是啊……!”

这颤抖的自语声,恐怕是英灵弗拉德三世的最后理性吧。然而,身为Master的达尼克却将其彻底粉碎了。

“不,你就是吸血鬼。吸血鬼德古拉,是由于创作而被迫背上可悲的污名的怪物。我以第二令咒下令,‘在得到大圣杯之前一直生存下去!’”

“黑”Lancer发出咆哮,朝着Master达尼克飞扑了过去。在露出浅淡笑容的同时,他欣然承受了那一击。

唰的一声,胸口轻而易举地被贯穿,身体倒了下来。鲜血飞散,溅落在Lancer的脸上。然而发出狂笑声的——却是达尼克。

“哈哈哈哈哈!真是失礼了,我的Servant啊!作为赔罪,就请你吸我的血吧!你果然是吸血鬼,统治暗夜的王!你根本不需要什么愿望。只要把我的梦想、我的愿望、我的存在留下来就好了!我以第三令咒下令,‘把我的存在铭刻在你的灵魂之上吧,Lancer’!”

“什——么?”

这是谁的声音呢?还是说在场的全员呢?“黑”Lancer杀害了Master,对于Master说出来的以令咒下达的第三命令,所有的人都愕然了。

Servant能够吞食人类的灵魂,并且将其转化为魔力。这是作为灵体的他们所拥有的特权。人类能做到的就只有转移到容器以及观察而已。

但是,只有这位魔术师是例外的。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无法通过魔术进行转换、也没什么大用处的营养物——灵魂之上。

……这恐怕是因为在第三次圣杯大战中跟Servant一起战斗过的缘故吧。还是说是对过去某位魔术师所宣告的预言产生的恐惧感,迫使他完成了这项伟业呢?

达尼克研究出了能将他人的灵魂变成自己粮食的魔术。但是,那却是无限接近于禁忌的咒法。这并不是伦理上的问题。只要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就算是要敲碎婴儿的头盖骨他也在所不辞。

但是,这项魔术实在过于危险了。这是只要出现一点点的偏差就马上会导致死亡的极度危险的大魔术。他在这六十年里吞食灵魂的次数,其实就只有三次。

这三次都是在他所能考虑到的最完美的状况下执行了仪式,然而即使如此,肉体和灵魂的适应率也已经变得低于六成了。不是自己的“某个人”正在一点一点地支配着自己。

恐怕就算下一次仪式也完美地执行成功,也只会变成名为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的另一个人吧。即使拥有着记忆,即使所有细节都有着完整的记录——那个人也绝对不是自己。

也就是说,达尼克在没有举行仪式的状况下企图吞食身为Servant的Lancer的灵魂,这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自杀行为。

毕竟那是英灵的灵魂。是只要集合七骑就能启动大圣杯的、至高无上的巨大灵魂。对于并非“容器”的人类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容下这样的东西。

“太荒唐了,不可能……!!”

所以,“红”Archer发出这样的声音也是理所当然的。

“——令咒。不,即使那样也不可能。达尼克……不,现在的你……既不是达尼克,也不是弗拉德三世吧。”

“黑”Lancer……不,近似于达尼克的“某个人”笑着说道:

“说得没错,Archer。即使、通过第三令咒,把名为弗拉德三世的英灵灵魂,加工成……最容易让我融合的极限状态,也不可能做到支配英灵这种事。所以要说吞食就更不可能了。”

那浅薄的笑声,已经无法分辨出是来自达尼克还是来自弗拉德三世的声音了。

“可是,不过嘛。铭刻上去还是可以做到的。至少能把我近百年来的思念……还有对圣杯的执着都铭刻上去——我已经不是达尼克了,但同时也不是弗拉德三世!只是一个寻求圣杯的怪物,这样我也不介意……!”

本来在英灵的召唤中,即使是借助圣遗物来进行召唤,也还是有召唤出精神性跟自己相近的英灵的倾向。洗刷污名……也就是说有着过剩的自信和尊严的达尼克和弗拉德三世,在精神方面——也就是灵魂的色彩非常相近。

而且虽说只是短暂的期间,他们毕竟是作为主仆共同生活过的两人。如果以此为基础再加上令咒的束缚力,那么在巨大的英灵灵魂中刻印上“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这样的固有性存在,也决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魔术师的执着,确实是稍微凌驾在英灵之上。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快给我停下来啊……!!我乃瓦拉几亚之王,弗拉德二世的儿子——不要进来我这里啊啊啊啊啊啊!”

“黑”Lancer以充满怨念的姿态拼命叫喊道。但是,他的脸已经逐渐变化成既像达尼克、也像弗拉德三世的模棱两可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不定形的怪物。

“好了,这样一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领王!不,吸血鬼!你的力量将会成为我们的共有财产!一切都是为了圣杯!我的梦想、我的希望将在你心中扎根,并且永远生存下去!”

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他现在正以等同于癌细胞的恶劣方式寄生在弗拉德三世这位英灵的灵魂之上。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了。

一直保持着“旁观”状态的“红”Lancer迦尔纳,这时候迅速逼近“黑”Lancer,准备以自身的枪从背后刺穿对方的胸口。他并不觉得这是卑鄙的行为,因为在战斗中分心看向别处的本来就是“黑”Lancer自己。

他的枪贯穿了灵核所在的心脏。对几乎所有的Servant来说,在这种状况下都会瞬间死亡。假如是以耐久力着称的英灵,说不定还能维持着跟现世的联系,但是丧失了知名度的弗拉德三世却并不是那么强大的Servant。

没错,假如“红”Lancer所贯穿的对象是弗拉德三世的话。

“……!!”

“红”Lancer的确是贯穿了毫无防备地暴露出脊背的领王的心脏。

但是他非但没有消灭,甚至连头也不回。从被贯穿的部分流出来的并不是血,而是类似黑色影子的不明物体。

“红”Lancer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枪说道:

“……虽然有着确切的手感,但变成那样子的话就没有效果了吗。”

“Lancer,连汝的枪也没有效果吗?”

“红”Archer实在难以掩饰内心的惊愕。Lancer所使用的枪跟自己一样是由神赐予的宝物。用这种东西刺进灵核也不通用,那就是说……

“如果是变成吸血鬼之前,这一击应该是可以击碎灵核把他杀死的吧。”

蝙蝠聚集起来,逐渐构成人的外形。

“但是,在我们眼前的这个并不是‘黑’Lancer——弗拉德三世。而是为全世界所认识、为全世界所恐惧的——吸血鬼。”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被称呼为死徒的吸血鬼。其中有的会混入人类中吸血,有的却不跟任何人交流保持着孤高的状态。不管如何,死徒都一直保持着他们的独特概念和文化,无声无息地生存在世界的里侧。

现在,Servant们眼前的这个却并不是那样的存在。从神秘现象的概念来说,只有短短的百年历史。但是其恐怖却彻底覆盖了全世界。一旦听到吸血鬼,人们最初联想到的并不是隐藏在世界暗处的死徒,而是罗马尼亚的大英雄弗拉德三世——以之为原型创造出来的“吸血鬼德古拉”。

“——完全是妖怪。”

“红”Lancer的率直感想,大概应该能得到在场所有Servant的同意吧。

完全恢复了人类外形的吸血鬼把脸转向了众Servant。虽然依然是冷酷无比,但是却没有了充满智慧感的眼神。

原本优雅的黑色贵族服被撕裂成破破烂烂的样子——从其内侧露出来的并不是血和肉,而是不断漏出拥有质量的影子。

“黑”Lancer原本所持的枪在他作为英雄的侧面彻底消灭的同时,也化作尘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了,快把我的圣杯还给我。我必须用那个大圣杯来实现我们一族长年以来的宿愿。没错,为了实现我的宿愿,我必须无限地、永无止境地生存下去。我必须不断增加我的血族。我必须剩下我的孩子,我还要进一步增加我的眷属啊。才能、努力和培养环境——我要准备好这一切,孕育出继承我事业的人们。所以,快把大圣杯……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吧——!!”

——在这声喊叫中混入了达尼克自身的梦想和作为吸血鬼的本能。

并不是为了到达根源,而是向为到达根源之前的阶段——即增加一族的人数这个部分投入了自己的人生。

必须不断增加人数——为了一族的繁荣。

必须变得更强大——为了一族的繁荣。

向大圣杯寄托的愿望,使自己的增殖,增强和增加。把对一族的爱和自己的执着妄念混同在一起的男人,却拒绝去理解自己的梦想是何等破灭性的存在。

有的就只是血色的残酷眼瞳和暴露出尖尖獠牙的怪物。他仿佛在仔细观察周围似的缓缓地环视了一圈,然后把目标锁定在一点上。

这个“无名的怪物”已经嗅到了被收纳到庭园中的大圣杯的所在地。

“哈,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跟众神相去甚远的怪物,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吧!”

“红”Rider向前踏出一步。他手握英雄杀手之枪,凭自身的骏足瞬间接近到吸血鬼的面前。在跳跃的同时投掷出来的枪,正以子弹般的速度刺向吸血鬼——!

“不行!”

制止的声音来自“黑”Archer。但是,已经迟了,枪已经被对方用手抓住。

“什么……!?”

以凌驾于声音的速度被射出的必杀一枪。面对这本来完全无法躲闪的一击,吸血鬼却竟然凭单手就把枪稳稳抓住了。

那简直就像用徒手抓住飞来的导弹一样匪夷所思。当然,他的肉被扯破,神经也发生断裂,骨头也咔啦咔啦地粉碎飞散了。

然而,吸血鬼的再生能力却远比受伤要快得多。那在断裂的瞬间获得再生的模样,甚至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吸血鬼发出笑声,向“红”Rider飞扑了过去。正在跳跃中的Rider瞬间就被压倒在地。然而即使如此,Rider也还是有余力的。因为只要对方并非继承神之血脉的存在,那么所有的攻击对这个身体都不会起作用。

在吸血鬼暴露出獠牙的瞬间,Rider之所以反射性地递出了手臂,恐怕是他所积累的大量战斗经验和生存本能给他发出了警告的缘故吧。在被咬到的瞬间,他产生的是一种奇妙的痛痒感。

——提毒!?

下一瞬间,“红”Rider就立刻被“黑”Archer猛地一脚踢飞了。跟牙齿分开后,那痛痒感也随即消失了。

一边呻吟一边站起身子的“红”Rider向师父抗议道:

“你突然间干什么啊,老师!?”

“……对你的攻击,的确必须是具备‘神性’的技能才会起作用。因为你的勇猛特性,就连干涉精神的幻觉魔术类的东西也完全不通用。但是即使没有继承神之血脉,也存在着把你‘变成同伴’的方法。”

说完他就搭箭上弦,朝着直到刚才为止还是自己人的吸血鬼毫不犹豫地射了过去。但是,吸血鬼却若无其事地拔出了刺进身体的箭。连一滴血也没有流,伤口瞬间就愈合消失了。

“他刚才的并不是攻击,而是吸血行为。并不是为了杀死你,而是为了把你拉拢为同伴的行动。你的身体在面对恶意和杀意的时候的确等同于无敌,但是在被请求的时候,你的抵抗力却非常弱。是的,也就是说——”

“红”Rider——阿喀琉斯的母亲·女神忒提斯用神圣之火对婴孩时期的他进行烤炙,想要把他人类的血都全部蒸发掉,让他变成完全的神。尽管这个行为由于遭到丈夫佩琉斯的阻止而中断,但是他的肉体除了脚跟部分都获得了不死的特性。

那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样的攻击都对阿喀琉斯没有效果……但是这个特性也存在着两个缺陷。第一个,只要是同样继承神之血脉的人就会受伤。第二个,如果并不是攻击——

“……对于表现友爱的行动是不通用的。”

“红”Rider满脸不高兴地接着话头说了下去。“黑”Archer没有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吸血鬼猛然朝着别的方向看去。他仿佛很不愉快似的皱起眉头,把紧握在手中的“红”Rider的枪投掷了出去。他瞄准的目标并不是在场的“红”方和“黑”方的任何一名Servant,而是刚刚赶来的少女。

——宛如割裂黑暗般的耀眼一闪。

“红”Rider的枪还没有到达少女就被击落了。随风飘舞的圣旗,是能够粉碎一切黑暗的至高无上的洗礼武装。

“Ruler……!”

听到“红”Archer的呼唤声,全员都向她投来了注视的目光。其中虽然也包括过去曾经想取她性命的“红”Lancer,但是Ruler丝毫没有关注他——只是默默地盯视着刚刚在这里诞生的吸血鬼。

“弗拉德三世……不,既是吸血鬼、也是达尼克的……”

对于连Servant的身份也放弃了的他,即使是Ruler的令咒也无法加以束缚。“黑”Lancer已经处于几乎完全消灭的状态,就算用令咒命令他自尽,寄生在他身上的达尼克也可以拒绝执行。

Ruler已经把这个吸血鬼认定为破坏圣杯战争的最大原因。

他并不是拥有高度尊严的英灵,甚至连Servant也不是。他是得到了吸血鬼的力量,丧失了一切伦理性的“无名的怪物”。

其中最棘手的就是他的概念。在罗马尼亚,本来就是弗拉德三世——以及他作为穿刺公的传说跟吸血鬼的传说混合共存的状况,所以弗拉德三世的威光和知名度很可能会直接适用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到达了大圣杯,并且从空中庭园解放出去的话……罗马尼亚恐怕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地狱了。

也就是说,那是历史和传承互相混合溶汇的状况。只会演变成一场单纯的不停地杀戮地上居民的杰作惨剧。有心人也许会对这场惨剧如此命名——也就是“瓦拉几亚之夜”。

正如“红”Assassin所言,现在无论如何也必须优先将他打倒。

“为了维持圣杯战争的秩序,现在必须请你们结成暂时性的协力关系。”

“……噢,对手是这个吸血鬼么。”

听了“红”Archer的发言,Ruler点头道:

“是的。在打倒他之前,请各位先暂时休战。绝对不能让这个吸血鬼到达大圣杯那里……绝对。”

吸血鬼就像在等待时机似的,狠狠地以双眼紧盯着Ruler。Ruler高高举起左手,以朗朗的声音宣告道:

“我以Ruler——贞德的名义,凭令咒向聚集于此地的全Servant下达命令!立即将曾经是弗拉德三世的吸血鬼打倒!”

刻印在左臂上的令咒瞬间散发出强烈的光芒,“黑”Archer、“黑”Caster、还有“红”Archer、“红”Lancer、“红”Rider都被扣上了约束之锁链。

这条锁链对跟吸血鬼战斗并没有任何障碍——反而在跟他战斗的时候作为Servant的能力会得到提升。但是,一旦企图跟对立阵营战斗,动作就会变得迟钝,挥动武器的力量也会立即大幅度弱化。

既然如此,要跟谁战斗就不言而喻了。本来他们就是英雄,同时也是打倒怪物魔物恶鬼罗刹的勇者。

“——好吧,我和‘黑’Archer负责援护。Rider、Lancer,你们就随心所欲地战斗吧。”

“好嘞,大姐。就是这样啦,Lancer。”

“……我不介意。”

“Caster,能不能像捕获‘红’Berserker的时候那样用魔偶制造出笼子呢?”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并不像Berserker的时候那么顺利,最多也只能让他的行动变得稍微迟钝一点罢了。而且,要是他变成雾或者蝙蝠的话就无能为力了。”

“黑”Caster在空中摆动了几下手指,十具魔偶就开始敏捷地活动了起来。一根手指控制着一个魔偶。仅仅是这样,十具魔偶就各自以截然不同的动作袭向吸血鬼。

跟这个相比,在战场上自律行动的魔偶简直就等同于木偶。

魔偶一边闪避着吸血鬼击出的手臂,一边以青铜的拳头发起攻击。面对着即使是普通的Servant也难免会受到一定损伤的强烈一击,他却只是若无其事地进行反击。

但是,在Ruler的令咒已经下达的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同伴,站在周围的人全都变成了他的敌人。

“红”Rider和Lancer互相配合好时机同时以枪袭向吸血鬼。一方是师父赠与的英雄杀手之枪,另一方则是连诸神也能打倒的光之枪。

另外,其技术已经踏入神域的两名弓兵,在己方同伴如此接近的状况下也能自如地穿越缝隙接连不断地射出箭矢。

在此之上,还加入了身为Ruler的圣女贞德。少女手持对吸血鬼有特别效果的圣旗,逐一击开吸血鬼伸出来的手臂。

总共是六人,每一个都是足以号称最强的Servant。然而,六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松弛。这并不是为了避免大意犯错,而是名副其实地在拼命。

“呜,又变成雾了——!!”

弗拉德三世作为“黑”Lancer被召唤,由于在自己领土内被称为穿刺公而被赋予了宝具“极刑王”。

在化身为吸血鬼被达尼克吞食之后,尽管那个宝具已经被封印,但是他被赋予了新的武器。那就是吸血鬼这种存在所持有的各种无与伦比的能力。

融入黑夜的黑色外套,铁桩从其内侧被召唤了出来。因为不是来自地面的召唤,所以也不用担心遭到突袭——但是以吸血鬼的怪力被投掷出来的铁桩却理所当然地超越了音速。

“啧,真烦人……!!”

“红”Rider向前踏出一步,迅速将其弹开。在场的众多Servant当中,大概也没有哪一个能在速度上胜过他的吧。这一点不管是不是骑乘的状态都是一样的。特洛伊战争的大英雄阿喀琉斯——能在速度上胜过他的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不存在。

虽然跟他相比稍有不如,但是“红”Lancer的身手也同样很敏捷。从刚开开始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击碎吸血鬼射出的铁桩。

但是——被大量射出的铁桩中的其中一根,终于捕捉到了“红”Lancer的脚。铁桩带着宝具般的威力刺进了他的脚背。正当他打算将铁桩拔出来的瞬间,Lancer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以吸血鬼的超级怪力单纯地把他揍飞。仅仅是这样,Lancer就被整个人击飞撞到了墙壁上。虽然伤害度很轻微,但是对于以无比强大的臂力压倒自己的吸血鬼,Lancer实在难以掩饰心中的惊愕。

“红”Rider反射性地向Lancer撞上的墙壁看了一眼。结果,就好像看准了时机似的,吸血鬼马上向Rider发起袭击,为了通过吸血把他变成眷属而张开利牙。

然而,“红”Lancer却以投掷枪阻止了他的企图。

“——执着,怨念,或者说是妄念吗。如今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英雄的你,简直就不是任何人。变成了‘不是自己的某个人’的你所受的痛苦一定是非比寻常。别再留恋了,怪物。还是趁早消失吧。”

“红”Lancer的指摘的确没错,怪物所受的痛苦的确是非比寻常。

自己的存在几乎完全被抹消的感觉。即使是对人类来说最根本要素的自己的名字,也都像是陌生人的名字似的毫无感觉。

自己是谁,自己究竟是什么——就连这些概念都快要消失了。

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也完全是由于第二令咒的命令。尽管被六骑Servant包围在中间,随时都会丢掉性命,吸血鬼却依然在高声吼叫着:

“……哈,哈哈!我才不干!我还不能死,我现在还不能被杀死啊!不,在得到大圣杯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一旦被箭矢刺中,就变化成雾或者蝙蝠,甚至还变成巨大的猛犬用利牙嘶咬。自由自在的改变姿态,其怪力和利爪不光能击碎魔偶,有时甚至以近似时空转移的敏捷速度划伤Archer等人。

——但是,以六骑Servant合力夹击的话,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落入不利的形势。从整体上来考虑,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Ruler所率领的Servant方占据着优势。毕竟他们只要继续拖延时间就可以了。只要到了黎明时分,吸血鬼的力量就会骤减。要收拾他也应该会变得更容易吧。

问题就在于他企图跑去大圣杯被收纳的地点。在展开战斗的同时,由于Master达尼克下达的第二令咒以及达尼克自身意志的影响,吸血鬼一直都对大圣杯念念不忘。

如果他到达了大圣杯将会发生什么事呢?在积蓄了六十年的魔力漩涡中,他将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呢?如果他还残留着一丝理性,那么他的愿望应该就是魔术中最究极的——也就是达到根源了。

但是,如果连这样的理性也丧失了的话,他的愿望大概会是极具破坏性的吧。

——绝对是这样的。

然后,Ruler有这样的预感。他向大圣杯许下破灭的愿望。大圣杯还没有进入完全启动的状态,也存在着暂时无法实现愿望的可能性,但是Ruler并不会愚蠢到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可能性上。

六骑Servant明确地分工为前卫和后卫,持续进行着高效率的战斗。

“绝对能赢。”

在场的所有Servant大概都产生了这样的确信吧。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攻击的速度已经逐渐开始超越恢复速度了。就算变成雾,也因为“红”Lancer以“魔力放出”显现的火焰而没有丝毫逃跑的余地。

吸血鬼一边向周围射出憎恶的视线一边施展攻击,但是却由于“红”Rider挡在前面而被防住了。然而——

极其突然的、没有任何的前兆——“红”方的Servant们突然带着苦闷的表情弯下膝盖,停住了动作。

“呜……怎、么回事……!?”

“是Master、吗……!?”

虽然只是一瞬间,他们的存在突然变得极其虚弱。吸血鬼没有放过那一瞬间的空隙,马上纵身跳开,径直朝着大圣杯奔去。

“——等一下!!”

Ruler和“黑”Archer同时奔了起来。Ruler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的恶寒,是对吸血鬼实现愿望的恐惧吗?

Ruler甩去多余的思考,集中精神奋力追赶以猛烈的速度向前疾驰的吸血鬼的背影。幸好从这里也能感应到大圣杯的魔力,因此绝对不会迷失方向。

但是——太快了!

“‘黑’Archer,阻止他!”

听到Ruler的指示,Archer一言不发,在毫不减速的状况下对吸血鬼连续射出了五箭。所有的箭都刺进了瞄准的脚部和腰部。但是,吸血鬼却变化成了蝙蝠的姿态。

虽然速度上稍微慢了一点,但是阻挡攻击却不起作用。“黑”Archer摇摇头,只有继续专心追赶了。

“……‘黑’Archer,你知道刚才‘红’方停止行动的理由是什么吗?”

“不,我起初以为是令咒的效果时间已经过了——但是似乎并不是这样呢。”

“黑”Archer感觉到除了来自Master的魔力供给之外,还有一股从体内涌出来的力量。这恐怕就是来自令咒的强化效果吧。

Ruler也对这一点感到在意。是Master不赞同共同作战吗?……不,那样的话他们应该会事先通知Servant。那种反应,简直就像是——

前面的蝙幅突然间被接二连三地射倒了。被收缩成细线状的光芒,从走廊的最深处接连不断地射出。

“呜……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吗!”

但是,这必然会牵连到在后面追赶的Ruler她们。释放出光线的“红”Assassin大概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因素吧,她似乎觉得光凭自己的力量就能应付过来。

但是,那样做实在太大意了。蝙蝠们重新恢复成吸血鬼的姿态,尽管全身被射得体无完肤,但是却通过优先再生双腿而恢复了加速。

与其说是奔跑,倒不如说是像个柔软的皮球似的反复撞在墙壁上向前进。不一会儿,吸血鬼就找到了一道门扉。只要能踏进里面,就能得到他所渴求的东西。因为那里有着能让内心所积聚的激情全部倾泻出来的万能愿望机。

——还差一点点,我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黑”Berserker,“红”Berserker、还有“黑”Saber,小圣杯里面应该已经被纳入了三骑英灵。虽然“黑”Saber因为发生了奇妙的现象而受到了再召唤,但至少也有两骑。如果是小规模的愿望——也就是说只要不是要求改变世界那种级别的愿望,就应该可以通过强制启动大圣杯来实现。

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这个名字在头脑中已经作为他人的名字来识别了。

但是,自己却知道是因为那个男人执意追求圣杯才使得自己现在置身于此地。所以——你应该高兴吧,达尼克。你的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门扉,发现那里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场所。眼前以晒干砖砌成的宽阔阶梯笔直地一路向下方延伸,一个超巨大的建造物则以穿破最高层的形式屹立在那里。

那正是充满着蓝白色光芒的万能愿望机——冬木的大圣杯。

“……啊啊。”

不光先于众多的Servant,甚至还抢在Ruler的前头——吸血鬼终于到达了大圣杯。接下来只要强行启动大圣杯,实现愿望就行了

“到此为止了,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

在通往大圣杯的阶梯中间,站着一个人。因为看样子并不是Servant,吸血鬼就将其判断为Master,决定将他杀死。

但是,听到这制止的呼唤声,他还是反射性地停住了脚步。本来一下子扑过去把他杀掉就好了,但是对方的声音中的“什么东西”却让他感到有点不对劲。

“……你是谁?”

听到“喀”的鞋子蹬地声,吸血鬼反射性地缩起了身子。他感到一阵恶寒,本能在警告他绝不能跟眼前的那个不明人物见面。那是一个炸弹。导火线上已经点着了火,离无情的爆炸时刻就只有不足几秒钟的时间。

站在吸血鬼眼前的,是一名有着褐色肌肤的少年。他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严肃地宣言道:

“或者应该说是他的残渣才对呢,我对你的执着实在非常佩服。但是,我可不能把圣杯交给你,而已经变成了吸血鬼的你就更不用说了。”

爆炸了。即使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达尼克却有一段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过去记忆。他作为魔术师赌上性命参加战斗的第三次圣杯战争——作为一切的开端的那场战斗,他绝对不可能忘记。

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惊愕。

“……怎么会,不可能。”

“哎呀,对你来说这还真是普通而平凡的台词呢,达尼克。既然你还活着,那么就算我活着也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吧。”

“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还活着……!?”

少年耸了耸肩膀,以轻松自若的态度说道:

“——当然是因为我参加了这场圣杯大战啦,作为‘红’方的Master。”

那对吸血鬼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宣言。没有理会无言以对的吸血鬼,少年继续高声呼喊道:

“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啊,达尼克!冬木的大圣杯是属于我的!魔术师,或者说是吸血鬼。就算两者都不是——对于只懂得把世界引向破灭的你,我怎么可能把这个大圣杯交给你啊!”

听了这句话,在无意识间束缚着自己的名为恐惧的枷锁被解开了。

“……少说废话——!!”

激怒的吸血鬼为了加速而向前踏出一步——却难堪地摔倒在地上。

“咕呜……!?”

转眼一看,只见自己膝盖上被刺进了某种锐利的物体。这正是代行者最喜欢使用的概念武装——“黑键”。

“你是吸血鬼。非常遗憾,作为那无与伦比的力量的代价,吸血鬼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弱点。既受不了阳光,对圣印的抵抗力也很弱。而且——对像黑键这样的以净化为目的的武器也毫无抵抗力。”

是的,少年所说的确实没错。如果是代行者的黑键,那恐怕就是最适合用于净化死徒的概念武装了。

但是,这种威力却完全是破格的级别……不,太异常了。

褐色肌肤的少年以冷然的、严肃的态度说道:

“不,这也没什么。跟追踪着你的她相比,我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一个没有获得认定的伪圣人罢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有着足以粉碎现在的你的力量。”

红色的圣骸布在随风飘动,银色的剑刃在飞舞。以刺在周围的黑键封锁了他所有的反击,少年抓住了吸血鬼的脸。

少年的气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现在的他已经不是Master,而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对,这就是过去曾经跟自己的Servant展开过厮杀的——

“那么,现在是祈祷的时间了——无名的吸血鬼。”

“由我杀,由我活。由我伤害也由我治愈。没有任何人能从我手里逃出去,没有任何人能脱离我双眼的监视。”

悲鸣声响起,手脚开始挣扎。

但是,他的手却像有万人之力似的紧紧握住吸血鬼的脸。

“被打碎吧,落败者,年老者都被我邀来。委任于我,向我学习,服从于我。休息吧。不忘歌声,不忘祈祷,不忘记我,我轻轻地让你忘记所有的重量。”

在瞬间内登上阶梯的最高处,开始沿着走廊疾奔。这并不是力气之类的问题,这是信念和信仰的冲突。

那么,面对他那如同钢铁般坚硬、如同剑一般锐利的信仰,化作了吸血鬼的“什么东西”自然是无法抵敌的。

——每说一句话,存在就被削掉一部分。刚才明明还触手可及的大圣杯,现在却变得越来越远。实在令人悔恨不已。

“不需要伪装。对宽恕予以报复,对信赖予以背叛,对希望予以绝望,对光明予以黑暗,对生存者予以阴暗的死亡。”

昏暗的、同时也纯洁无垢的眼瞳。每一句咏唱都像利刃一般刺进吸血鬼的身上。那是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破格的洗礼咏唱。

——然后,为什么自己偏偏会陷入被他杀死的状况呢?如果是Servant我也可以理解。就算是Master我也只能在心中铭刻上自己的悔恨。但是,这实在太难以理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反倒是被陨石砸破脑袋更容易让我接受。

“休息在我手中。给你的罪孽浇上油刻上印记吧。永远的生命,只有在死亡中获得——宽恕就在这里。重获肉身的我在此立誓。”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圣杯,我的幻想!我的圣杯!我的希望!够不着、够不着、够不着啊!!

吸血鬼被撞到了门扉上。仿佛什么都懒得理会似的,少年就这样一直往前奔。门扉被撞碎,少年直接走了进去。那里是一座礼拜堂。他穿过中央走廊——来到神的面前,少年以带有怜悯之色的眼神宣读了最后的圣言: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请赐予此灵魂以怜悯。”

过去是虔诚信徒的领王,还有之前是魔术师,最后变成谁都不是的“无名怪物”——他的全身开始“嘶嘶”的冒出大量的白烟。正在溶化。并不是肉体,而是他的存在本身正在溶化。

留下悔恨的呻吟和绝望的喘息声,吸血鬼的最后一个碎片都被升华了。拯救祖国的英雄,还有统率魔术师们的一族之长都已经亡故。

过去的王死去了,现在的王开始高唱凯歌。

就在这时候,追赶着吸血鬼的Ruler等人终于踏进了礼拜堂。

“在这里………………!?”

凑巧的是,两人在礼拜堂这样一个相配的地方邂逅了。在中央走廊上几乎被完全溶化的吸血鬼,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和动静——被升华了。他的灵魂大概已经回到应该去的地方了吧。

旁边静静地伫立着一名少年。褐色的肌肤,近似于银色的白发。在一身祭司服上披着红色的圣带和披风。

在看到他的瞬间,Ruler终于领悟了一切。

“……怎么……会。”

正因为领悟了一切,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太荒唐了,不可能。眼前这位少年——是Servant。不,这也算了。Master是Servant这种情况虽然背离了规则,但至少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的职阶。不是Saber,不是Archer,不是Lancer,不是Rider,既不是Berserker,也不是Caster,更不是AssasSin。

“——初次见面,这一次的Ruler。”

“……第十六人的……Servant吗……!?”

就连冷静沉着的“黑”Archer也难以掩饰内心的惊愕。慌忙随后追上来的“红”方的众人也同样如此。

他们一直以为是Master的少年,的确显露出了作为Servant的灵格。

“我并不是第十六人啦,喀戎。第十六人应该是站在你身边的Ruler。我严格来说应该是第一人的Servant。”

“Assassin的Master……你对我们的Master做了什么!?”

面对激昂的“红”Archer的质问,少年呵呵一笑,然后举起一只手并拉起了衣袖。全员看到他的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Archer、“红”Lancer、“红”Rider、“红”Berserker、“红”Caster、“红”Assassin——各自三画,总共加起来十八画的令咒,都全部出现在他的手上。

“我以和平的方式,请他们把Master的权利和三画令咒都让了出来。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维持现界所需要的魔力,在已经连接上大圣杯的现在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和平的方式——?”

听了其中一人的反问,少年点点头,向“红”Lancer瞥了一眼说道:

“而且,‘红’Lancer是最擅长看破别人谎言的英雄。所以,我必须在尽量不说谎话的同时,朝着符合我们意图的方向推动事态的发展。我之所以特意介由Master来传达我的命令,也都是因为这个理由。没错,各位Master的确是没有说谎。他们都认为那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的指示。现在……也一样。”

“——是吗。我所警觉到的、神向我提出警告的原来就是你的存在吗。”

“那可就难说了。我并没有想过要违逆神的意志啊。”

根本不需要细想,关于贞德的召唤从一开始就很不正常。借用人的身体进行的附身召唤。当初还以为是因为前所未闻的十四骑召唤引起的副作用,但是仔细一想却是完全相反。在十四骑Servant必定会陷入混乱局面的状况下,大圣杯应该是无论如何也必须保证Ruler被正确召唤才对。

最后之所以没能做到,就是因为大圣杯的认识出现了混乱。然后,这个神父一直在躲避她的理由也是因为自己同样是Ruler的缘故。作为Ruler特权之一保有的技能是“真名看破”。

能看破Servant的职阶以及真名的这个技能,对已经重获肉身的人来说当然也是有效的。万一在战场上跟她碰头的话,少年的计划一定会遭到破坏吧。

“你……是在冬木的第三次圣杯战争中被召唤的Ruler吗。”

听了Ruler的发言,在场的每个Servant都倒吸了一口气。

“是的。在成为他们的正式Master之前,一旦跟你碰头就会有很大的麻烦。毕竟你手里掌握着令咒。一旦被你发现,我做的一切都会变成白费力气了吧?我决不能让任何人阻碍我的梦想。”

少年的声音中并没有憎恶,但是其中却蕴含着坚决的意志。说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没有被杀死,这个少年就不会停步——少女产生了这样的确信。

Ruler默默地注视着少年那紫水晶般的眼眸,唤出了他的名字。

“——你的目的是什么?天草四郎时贞。”

“那还有说吗。是全人类的救济啊,圣女贞德。”

分别被得不到回报的草民、被追赶着背影的士兵称颂为“奇迹”的少年和少女。

绝对无法容忍彼此存在的两人,正在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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